幾分鍾之後,李敘兒幾人被請到了那個房間裏麵。


    房間很大,有些漏風的窗戶也被這群孩子們用不知哪裏來的木板給盯上了。房間裏生著火堆,一群人圍坐在火堆旁邊。身上穿的衣裳皆是破破爛爛的,不過讓李敘兒覺得有些驚奇的就是,所有的孩子臉都是幹幹淨淨的。


    火堆的旁邊還放著幾個饅頭,看起來有些泛黃了。


    一群孩子個個都是骨瘦如柴,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看著李敘兒幾人進來,各自用一雙雙眼睛看著李敘兒,許是在火光的映襯下,孩子們的眼睛顯得尤其的明亮。


    李敘兒看著帶他們進來的那個人:“你們是我見過的最團結的了。”這倒是真的,基本上乞丐都是各自為營,即便是有聚集在一起的也不過是寥寥幾個。因為缺吃缺穿,所以為了這些一定會有爭執,一定會打起來。


    許是李敘兒這樣的眼神太過於真誠,最開始的少年微微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視線。片刻才又轉迴來看著李敘兒:“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看著幾人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是無家可歸的乞兒。


    李敘兒示意宋山民打開手裏的包裹:“我想幫助你們。”頓了頓,又看著少年道:“當然,也不是毫無報酬的。過完年我準備開個店,需要不少人。工錢不會少你們的。”


    原本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少年是不敢相信的看著李敘兒的,世道本就艱難,誰會不求任何迴報的幫助別人?少年便是不信的,可後來聽到李敘兒說的話,少年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最後一句話更是讓少年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李敘兒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少年頓了頓,眼裏帶著幾分不相信:“可你不管是店都不會需要我們這麽多人吧!”的確,在場的乞兒們數量大約在一百左右了,不管對於哪裏好似一個不小的數量。


    李敘兒自信一笑:“放心,我的店鋪不少。”說著從宋山民的手裏將饅頭遞給少年。


    少年並沒有立刻接,而是灼灼的看著李敘兒。好半天才對著李敘兒點了點頭從李敘兒的手裏接過饅頭遞給身邊的另外一個少年:“給大家分發一下。”


    這才又轉眸看著李敘兒:“我叫宸。”


    宸?


    李敘兒有些疑惑的看著宸:“一個字?”


    宸點了點頭,看著李敘兒的眼裏依舊是帶著幾分淡漠的:“你為什麽要幫助我們。”頓了頓:“別說是為了讓我們幫你做事,隻要你肯出錢,有的是人願意做工。”


    說話的時候宸灼灼的看著李敘兒,好似能看透李敘兒的想法一般。看著宸小大人的樣子李敘兒忍不住勾了勾唇:“不要覺得這個世界上都是壞人。其實,還是有好人的。”


    宸眼眸閃了閃,看著眼前笑顏如花的女孩兒,她是想說——她是一個好人嗎?


    宸還想說什麽,那邊已經有人叫嚷起來了:“宸,怎麽辦?小樂兒發燒了。”


    小樂兒?李敘兒疑惑的看了過去,宸已經沉著臉快步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滿滿的焦急。一把將小樂兒抱在自己的懷裏:“樂兒,樂兒!”


    被喚作小樂兒的是一個瘦弱的女孩子,此時臉色泛紅,臉上的骨頭依稀可見。嘴唇幹裂開上麵全是白色的皮。


    “怎麽辦?宸?”幾乎是所有的孩子都圍了上來,你一句我一句的卻都隻能說這樣的話。李敘兒眼眸微閃,對於這個名叫宸的男孩子更是高看了幾分。


    “好了,大家安靜。”宸皺眉怒斥道,可以聽得出來此時宸的心情並不是很好。在場果真是安靜了下來,隻是好似還有低低的抽泣聲傳來。


    小樂兒微微睜開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很虛弱。眼睛裏帶著滿滿的不舍,聲音微弱:“哥,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會的。”宸沉著臉,對著小樂兒堅定的開口道。


    李敘兒上前:“現在就送去看大夫。”看這樣子已經很嚴重了,若是不及時醫治隻怕真的會就這麽沒了。宸微微頓住轉眸看著李敘兒:“能…。先借你點錢嗎?”


    “我會盡快還給你的。”剛剛說完上一句話不等李敘兒開口,宸已經說了第二句。隨著宸的話,所有的人都看向李敘兒,一雙雙眼睛裏帶著滿滿的乞求和渴望。


    李敘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快送去看大夫,醫藥費我會負責的。”


    宸一聽到這樣的話當即點了點頭,當即背起小樂兒,朝著外麵走去:“你們都別出去了,外麵冷,小二小三跟我走。”


    李敘兒幾人也急忙跟了出去,這才剛剛出去李敘兒就對著宋山民道:“宋叔,先去拿些禦寒的衣物和棉被來,還有吃的和鍋碗都準備些送過來。”


    南巷出去不遠處就有一個醫館,有李敘兒在一邊出錢大夫自然是很快的就為小樂兒看了。宸和跟出來的小二小三因為剛剛是劇烈的奔跑這會兒雖然喘著粗氣,可裸露在外的肌膚卻是凍的發紅了。


    索性不多時候楊月就迴來了,手裏還拿著三套衣裳,遞給李敘兒。李敘兒拿著衣裳走到三人的麵前:“先換上吧,外麵冷。”


    衣裳都是嶄新的,而且還有嶄新的棉鞋。


    三人皆是微微一愣,宸的眼眸閃了閃,直視著李敘兒:“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麽?”


    看著宸的樣子,李敘兒忍不住笑了起來。將衣裳塞到了幾人的手裏:“如果我說,我是夢想是世界和平呢?沒有孤兒,沒有乞兒,幼有所養老有所依,你相信嗎?”


    對比起冬日裏凜冽的寒風,此時李敘兒微微歪著頭笑著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卻是讓宸整個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溫暖。有溫暖,更多的,還是不可思議。


    諷刺的扯了扯唇角:“你說的根本就不可能會實現。”


    “誰知道呢,可我卻想盡自己的一份力。”李敘兒的眼眸真誠,宸頓了頓,到底是接過了衣裳。先是遞給了身邊的小二小三一人一套,這才穿上了自己的衣裳。


    幾乎隻是一瞬間,一種溫暖從幾人的心裏生出,溫暖了全身。


    宸微微轉眸看著李敘兒,李敘兒坐在一邊的凳子上,神色淡然。微微側頭望著窗外,從窗戶裏透進來的光落在李敘兒的身上讓李敘兒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縹緲起來。


    好似,話本裏說的從九天之上下來做善事的仙子。


    “你叫什麽名字?”宸走到李敘兒的身邊,打亂了此時李敘兒周身的氛圍。讓李敘兒一瞬間迴歸到了凡間,李敘兒看向宸:“我叫李敘兒。”


    李敘兒。


    不僅僅是宸,還有在場的小二小三,都默默的將這樣的名字記在了心裏。


    大夫那邊已經將煎好的藥給小樂兒喂了下去,半個時辰之後,小樂兒的燒總算是退下去了一些。


    大夫對著幾人道:“隻要再多喝幾服藥,就會沒事兒了。”


    宸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李敘兒:“謝謝。”


    李敘兒微微笑了笑:“不客氣。”頓了頓接著道:“惜柔已經去買粥了,看小樂兒的樣子應該吃不了饅頭,一會兒讓小樂兒喝點粥。”


    宸微微頓了頓,看著李敘兒的眼裏更多了幾分真誠的感激。更多的,還是感激李敘兒想的如此周到吧:“多謝。”


    “樂兒是我妹妹。”在幾人等著元惜柔的時候,宸對著李敘兒開口了。李敘兒微微笑了笑:“你們長的挺像的。”的確,兩人的五官看起來都是絕對不錯的,隻是因為麵黃肌瘦所以看起來要稍微差一些。兩人都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即便是小樂兒虛弱的樣子,可那一雙眼睛卻依舊是好看的。


    宸微微抿唇:“你救了樂兒,就是救了我的命。以後不管你要我做什麽,我都不會有二話。”


    “好啊,那我明天先讓人給那個宅子加固一下,然後給你們送一些柴米油鹽。先度過了這個冬天吧。”今年的冬天尤其寒冷,隻怕也比往年的都會長一些。


    那個宅子雖然大,可看起來卻是你真的破舊了,若是不加固一下。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今年冬天。


    宸眼眸複雜的看著李敘兒,到底是沒有說什麽。看著元惜柔走過來了,接過元惜柔手裏的粥對著李敘兒和元惜柔再次道了謝,這才帶著小樂兒一行人離開了醫館,朝著那棟宅子裏走去了。


    而此時宋山民也做的差不多了,即便是在冬日裏也忙得滿頭大汗。可臉上卻是帶著欣慰的笑容:“姑娘,都安置妥當了。”


    李敘兒點了點頭:“那咱們快迴去吧,家裏應該也要吃晚飯了呢!”


    翌日一早。


    李敘兒剛剛起來練完武,就聽到自家院子外麵好似有動靜。有嘰嘰喳喳被刻意壓低的說話聲音,李敘兒微微蹙眉。


    打開院子的門,卻一下子看到了站在外麵的李家四兄弟。


    四人原本是準備著不著急敲門,李敘兒家的人肯定還沒有起來,卻沒想到門一下子從裏麵被打開了。這一下幾人有些尷尬的對著李敘兒笑了笑:“敘兒。”


    李敘兒微微抿唇:“堂哥堂弟來的這麽早?快進來吧。”


    此時幾人換上了新的鞋子,但鞋邊卻是趕緊的沒有一點兒泥。李敘兒看著幾人手裏的布包也就明白了,微微抿唇讓幾人先去客廳裏坐下,自己則是去了廚房。


    燒了水給幾人洗手洗腳,這才開始準備早飯。


    李星幾人一聽李敘兒要他們洗腳的交代就知道李敘兒都看的清楚了,一時有些訕訕:“這鞋……太新了。”所以舍不得穿著走過來,隻怕就髒了。


    “堂哥,年後我也還需要你們幫著做事兒的。再說了,這鞋子本就是禦寒之物,若是有了鞋子還是一一樣的冷,那穿與不穿,又有什麽區別呢?”李敘兒灼灼的看著李星,李星被這樣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可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正如李敘兒所說,是他們想的差了。


    “敘兒,謝謝你。”李星目光真誠的看著李敘兒。


    李敘兒微微抿唇,轉身去了廚房。


    今天李敘兒做了皮蛋瘦肉粥和烙餅,再配上一盤自製的酸菜。隻是因為今天多了四個人,所以分量上都多了不少。


    李星幾人一開始還有些拘束,還是後來李敘兒說了,若是不吃飽些怎麽會有力氣幹活兒?幾人這才又吃了不少。


    吃過早飯後,李敘兒就帶著幾人出門了。至於李平安,因為上次張新蘭的事情如今這段時間都緊緊的抓著張新蘭,便是李敘兒都不跟著了。


    一路走到南巷的宅子裏,剛剛進去就聞到有香味兒。李敘兒敲了敲門,裏麵的人看到是李敘兒瞬間揚起笑臉打開了房門:“仙女姐姐,你們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宸對這些孩子們說了什麽,此時眾人看著李敘兒的眼眸都亮晶晶的。此時宸才從一個角落走了過來,站在李敘兒的麵前看著李敘兒的眼神複雜:“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李敘兒點了點頭,轉身對著一臉疑惑的李星四兄弟道:“今天要做的就是把這個房間加固一下,還有隔壁的。材料我已經讓白哉準備了一會兒就會送過來。”


    說完又對著宸道:“樂兒沒事了吧?”說著,朝著宸剛剛走過來的角落裏走去。宸跟在後麵微微點頭:“已經好多了。”


    果然,小樂兒靠在牆角的棉被上,看著李敘兒過來眼裏帶著幾分怯怯。但還是對著李敘兒笑了笑:“姐姐,是你救了我嗎?”


    李敘兒微微一頓,對著小樂兒笑了起來:“不,是大夫救了你。”


    小樂兒被李敘兒這樣的話逗笑了,看著李敘兒的眼裏多了幾分親近:“謝謝姐姐,姐姐你人真好。”小樂兒的眼裏帶著滿滿的單純,在她看來李敘兒這樣又好看又善良的人,都是好人。


    李敘兒感歎,幸好她真的是一個好人。不得不說,此時小樂兒的臉色好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也可愛了許多。可以想象,若是小樂兒吃的好一些,隻怕整個人圓潤潤的絕對超可愛!


    這麽一想著,看著小樂兒的眼神不由的有些怪異了。


    小樂兒一個小包子還沒察覺,可一邊的宸卻是覺得李敘兒這樣的眼神不對勁了。咳嗽了一聲,對著李敘兒道:“你們吃早飯了嗎?”


    李敘兒點了點頭:“吃過了。”


    房間裏生著火,上麵還吊著一口大鍋,裏麵散發出些許的香味兒。


    李敘兒隻是看了一眉頭就微微蹙起:“這麽一點兒米你們能吃飽嗎?”對於宋山民的為人李敘兒還是相信的,自己可是讓宋山民送來了不少的米。不說度過一整個冬天,可十天半個月應該是夠了的。


    宸微微一頓,看著李敘兒的眼裏多了幾分不好意思:“這是……”


    “擔心不夠?”李敘兒挑眉:“放心,不會的。”


    “仙女姐姐,不是老大的錯,是我們……”李敘兒的話音剛落,小二就已經湊了過來,看著李敘兒的眼裏全是不好意思:“是我們。”


    一群人的眼睛都看著李敘兒,眼裏都帶著和小二差不多的神色。李敘兒心裏的怒火瞬間消散了,是啊。宸怎麽可能會對他們不好呢?要是宸對他們不好的話他們也不會對宸這麽恭敬了。


    一時間李敘兒倒是也明白了眾人的心思,不過就是擔心這個從天而降的好事會不會突然的消失。到時候她們又要麵臨挨餓的困境,亦或者她會不會突然反悔收迴她所給予的這一切。


    所以,才會這麽戰戰兢兢的吧。甚至連吃一口東西都要小心翼翼的。


    前世的她,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李敘兒的心軟了下來,看著知道自己肩膀處的小二。看著一群人亮晶晶裏帶著期望與擔憂害怕的眼睛,心裏忍不住的有些發酸:“好了,大家放心吧。我跟宸說了,年後是需要大家幫我做事的,這些都是提前給大家的報酬。不用擔心。”


    李敘兒輕柔的聲音響起,整個房間裏都是安靜的。李敘兒的話一字一句的落到了眾人的耳朵裏,讓眾人原本就溫暖的身體越發的溫暖了起來。這一次,是直接暖到了心。


    不少人開始低聲啜泣起來。


    “我也是窮人家的孩子,我也過過這樣的苦日子。我知道你們的感受,所以,你們都不用擔心。以後大家都會活的很好,我也隻是希望,大家在活的很好的時候不要忘了幫助那些過的不好的人。”


    說著,李敘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眾人愣愣的看著李敘兒,李敘兒的話語直白,眾人倒是都聽明白了。


    而此時李敘兒臉上的笑容,更像是陽春三月的春光,明媚又奪目。讓人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畢竟,那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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