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洛水的侵蝕,無心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恍惚間,她又迴到了那個晚上。


    戰火連城,生靈塗炭,慘叫不絕,族人們一個個被屠殺,所有人拚盡全力,隻為了讓自己能夠逃脫........


    “活下去!”


    “活下去!”


    同一句話,卻是不同的聲音,仿佛有無數人在自己身後呐喊。


    他們注視著自己,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


    “不!”


    無心猛然驚醒,再次睜開雙眼,卻看見自己麵前多出了一個人。


    “梁言?你怎麽.......”


    她明明記得,梁言並沒有被洛水卷中。


    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問道:“雲龍珠呢?”


    “給她了。”


    梁言淡淡一聲,隨後催動法力,加速向前,很快就到了無心附近,將她一把拉了過來。


    無心看著眼前的男子,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這的確是你會做出來的事情。”


    說完,不自覺地依偎在梁言懷裏,口中喃喃道:“你把‘生’的希望給了她,卻跳進了我所在的漩渦,這是要與我共赴黃泉嗎?”


    “贈血之情不可不還,但無論有什麽危險,我都會與你共同麵對。”


    梁言抱緊了懷中的無心。


    魔女嫣然一笑,道:“有你相伴,陰曹地府也不懼。”


    “我們未必會死!”


    梁言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將瓶口打開,從裏麵倒出一些透明的液體。


    這些液體凝而不散,懸浮在半空中,被梁言用手一指,化為清澈的水流,轉眼就覆蓋在無心和自己的身體上。


    “這是.........”無心的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之色。


    “這是神農氏煉製的秘藥,能夠破解洛水之毒,原本我接到的任務就是去往洛水源頭,將這秘藥倒入其中,以此破壞北冥軍的洛水防禦。可沒想到任務失敗,這秘藥卻給了我們一線生機。”梁言緩緩道。


    “原來如此!”


    聽聞梁言有此秘藥,無心的眼神中再次燃起了對“生”的渴望。


    果不其然,被秘藥塗抹全身之後,洛水對身體的侵蝕立刻就減弱了不少,體內又恢複了一些力氣。


    但即便如此,在這個洛水漩渦之中,無心和梁言的法力都受到限製,無法掙脫漩渦的束縛,隻能隨波逐流,朝正中間那個深不見底的水眼漂流而去。


    不隻是他們,另外一邊,淩霄也同樣陷入了漩渦深處。


    他的法力遠高於兩人,因此不斷掙紮,道道劍氣四射而出,企圖劈開眼前的漩渦。


    然而,破敵無數的靈蛇劍心在這片汪洋大海中根本不起作用。


    洛水之毒非同小可,就是聖人都不敢輕易進入,雖然埋藏在黑山域的洛水不知道被稀釋了多少倍,卻也不是他一個亞聖能夠抗衡的。


    “不,我不甘心!”


    漩渦之中,淩霄披頭散發,狀若瘋癲。


    他辛苦修煉多年,在劍道之路上踽踽獨行,不知曆經了多少磨難才有今天的成就。


    沒想到最終隻是一場夢幻泡影。


    這一刻,淩霄的內心苦悶到了極點,以至於陷入癲狂。


    他恨!恨自己,也恨梁言!


    “若不是這小子,我豈會不遠萬裏來到此處?沒錯........都是被他所害!”


    想到這裏,淩霄忽然奮起神威,施展畢生所學,將所有劍氣都凝聚到指尖,朝著梁言隔空一指。


    刷!


    一條百丈長的白蛇騰空而起,越過了淩霄所在的漩渦,從天而降,很快就到達了梁言的頭頂上空。


    施展完最後這個神通,淩霄再也沒有力氣抗衡漩渦深處的詭異力量。


    他如同一塊浮木,隨波逐流,很快就被漩渦水眼吞噬了進去,再也沒有半點氣息存在。


    “不好!”


    梁言察覺到危險,抬頭一看,不由得臉色大變。


    那是淩霄用殘存法力斬出的最後一劍,威力恐怖到難以想象!整條白蛇都由他的劍氣組成,所過之處,空間都被撕裂,鋒銳的劍氣所向披靡,就連一部分洛水都被這條白蛇分割開來。


    梁言毫不懷疑,若是被這條白蛇之劍斬殺,就算有“不死天龍”的精血也無法複活。


    至於無心,更是要化為飛灰!


    “這廝惱羞成怒,臨死前還要坑我們一下。”無心恨恨道。


    “這一劍的威力勢不可擋,以我們現在的狀態根本不可能接下。”


    梁言分析現狀,權衡利弊,很快就做出了決斷。


    “沒辦法了,隻有主動下沉,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心念電轉之間,他將法力凝聚,非但不抵抗下方水眼中傳來的吸力,反而順著水流,拉上無心,加速向下衝去。


    兩人一同下沉,轉眼就到了水底深淵的入口,並且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吼!


    由劍氣組成的白蛇發出一聲怒吼,鎖定了梁言的氣息,追隨兩人一同鑽進了漩渦水眼之中........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漩渦中,忽然爆發出一道璀璨霞光。


    卻是雲龍珠發動,強大的空間之力不斷匯聚,將南幽月的身體籠罩了起來。


    她早已淚流滿麵,想要阻止這一切卻無法辦到,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梁言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有無限哀愁。


    但下一刻,霞光消失,連帶著南幽月也不見了蹤影。


    至此,鬥爭徹底平息。


    但這裏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整個黑山域徹底崩塌,洛水傾瀉而出,罡風唿嘯,煞氣彌漫,原本居住在這裏的六十四異族都被洛水淹沒,伏屍百萬,哀嚎之聲響徹蒼穹!


    天木城,隻有童逆、王天河等少數幾人察覺不妙,率先出逃,險之又險地躲過了此劫,其餘北冥修士則全都隕落於此!


    擎鬥峰崩塌,梁言、無心、淩霄,三人都被洛水漩渦吸入最深處,掉進了深不見底的黑洞之中。


    唯有南幽月一人借助雲龍珠離開。


    洛水在黑山域咆哮了三天三夜,滅絕一切生靈,並且摧毀了連綿起伏的群山,使得這些山石全部化為齏粉。


    十萬大山,最終成了一片汪洋無際的大海。


    唯有一塊大陸懸浮在海麵,如果梁言和無心還在這裏的話,就能認出,這塊大陸所在的位置,正是之前青雲魔尊帶他們去的“無生穀”。


    .............


    三天之後,大海岸邊。


    一名身穿翠綠色衣衫,容顏清秀的女子,獨坐在巨石上,手撫仙琴,彈奏出婉轉而空靈的樂曲。


    琴音綿綿,蘊含了無盡哀思。


    女子眺望大海,眼神悲涼,似乎在祭奠什麽。


    一曲終了,她已經淚流滿麵。


    “梁言,你既無心於我,又何必救我?”


    女子喃喃自語,滿心苦澀。


    “你把‘雲龍珠’給我,就算自己不活,也要與她共赴黃泉,看來我在你心裏比不上她的萬分之一.........”


    “師父說得沒錯,我被執念所迷,終究是一場鏡花水月,到頭來害人害己!”


    說到這裏,女子長歎一聲,猛然站起身來,揮手斬下了自己的三千青絲,隻留齊肩的短發。


    青絲隨風飄散,緩緩落入了大海深處。


    “我南幽月在此立誓,從此斬斷情絲,一心向道,不滅北冥,誓不為人!”


    立誓之後,她又深深看了一眼遠處的汪洋大海,在心中默念道:“梁言,你若還活著,我此生不再與你相見;你若死了,我必屠盡北冥之人!”


    說完,再不迴頭,化為一道遁光衝天而起,漸行漸遠........


    .........


    無邊昏黃之中,有一條詭異的河流。


    水勢平緩,潺潺流動,但卻是由低向高,逆向而流。


    河麵上,有兩人坐著一根浮石順流而行,那浮石通體紫色,正中間有三個大字,正是“逆流河”。


    “沒想到萬丈水眼之下,居然別有洞天!”


    說話的是一名男子,身材挺拔,眼神銳利,如果有南玄修士在此,必能認出,他就是玄心殿十人之一的梁言!


    那天,梁言、無心和淩霄的一戰還未結束,整個黑山域忽然地動山搖,洛水由地底噴發,將群山毀滅,大陸變成了汪洋。


    而梁言也在這一戰中,被洛水吸入深淵。


    洛水之毒非同小可,化劫境以下的修士幾乎瞬間就化了飛灰,梁言、無心這種等級的修士雖然能勉強抵抗片刻,但也堅持不了多久,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好在,梁言身上有神農一脈研究的秘藥,這給了他們一線生機。


    兩人將秘藥塗抹在身上,再憑借自身法力,已經足可抵擋洛水之毒,但依舊無法從漩渦之中脫離出來,隻能隨波逐流,最終掉進了萬丈水眼之中。


    隨後便是天旋地轉,周圍空間不斷擠壓過來,仿佛要把他們的身體碾成麻花。


    幸虧梁言的肉身之力已經強悍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他將無心緊緊抱在懷裏,硬抗著空間之力的撕扯、碾壓,隻是留下了些許傷口。


    神農聖體能夠快速恢複傷勢,這些傷口出現了又愈合,愈合又再撕裂,如此反複,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聽“噗通!”一聲,兩人向下墜落,掉進了水流之中。


    黑暗迅速消散,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昏黃的世界。


    看不見太陽,整個天空都是昏沉沉的感覺,但卻有淡淡的黃霞透過雲層,似乎是因為雲層太厚,將陽光給擋住了一般。


    梁言和無心掉落的地方,是一條恢宏大氣的河流。


    隻不過,河水流速很慢,水麵十分平靜。


    “你沒事吧?”無心看著梁言身上的傷口,關切問道。


    “無妨,些許小傷,片刻就能恢複。”


    梁言搖了搖頭,隨後又環顧四周,沉聲道:“這條河流中流淌的也是洛水,而且比外麵的洛水還要陰毒。”


    無心道:“不錯,這裏的洛水濃度遠比外界要高,因此毒性更強,好在你有神農氏的秘藥,否則我們都得葬身於此。”


    兩人到了此處,反而沒有急著上岸。


    因為他們發現,河流兩岸有很濃的煞氣,神識很難看透,隻隱隱感到裏麵危機四伏。


    相比之下,洛水雖然恐怖,但因為有神農氏的秘藥,反而成為一個安全之處,所以他們並不急著上岸,而是順水漂流,打算先仔細觀察這個地方。


    “你看那裏。”


    無心忽然指向河邊的一個地方。


    梁言也察覺了,凝神看去,隻見是一根八丈高的石柱插在地上,石柱通體紫色,上麵寫了“逆流河”三個大字。


    “逆流河?嗯.........果如其名,逆流向上。”無心喃喃道。


    梁言盯著那石柱看了許久,忽然抬手打出一道法訣,將那石柱連根拔起,隨後丟進了河水之中。


    石柱並沒有下沉,也沒有被腐蝕,而是漂浮在河麵上。


    梁言見此情景,點頭道:“這石柱的材質不一般,竟然不會被洛水腐蝕,正好用來作‘舟’,你我泛舟而行吧。”


    “倒也可以。”


    無心嫣然一笑,與他同乘於浮石。


    河麵之上有濃濃的霧氣,視線隻能看到千丈左右,但隨著兩人的前行,前方迷霧逐漸被撥開,河水越來越寬,水勢也變得迅猛起來。


    “沒想到萬丈水眼之下,居然別有洞天!”梁言輕聲說道。


    “嗯,不知這裏是何處?為何會藏在黑山域下方.........”無心環顧四周,口中喃喃道。


    梁言忽然想到什麽,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


    “八塊石板的秘密,或許就在此處!”


    “你還想著那個秘境?”無心笑道。


    “既然有緣來此,何不爭上一爭?”


    梁言的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其實他話沒說全,除了那個所謂的機緣,青雲魔尊本身,亦是他最大的機緣!


    劍修之路崎嶇坎坷,尤其是對梁言來說,他已經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沒有前人之法可依。


    如果不出意外,他便如海外十三島的碧螺仙子一般,劍修之路就此終止,想要繼續攀高,就必須改修其他根基大法。


    好在,因緣際會之下,梁言得到了《神農帝經》,再加上他天才絕豔,借此奇書創出屬於自己的劍修之路。


    獨創法門並非易事,因為沒有前人驗證,隻靠自己憑空設想,因此許多想法都是荒謬的。


    按照梁言的設想,以強悍肉身為根基,法則之力為磚瓦,在自己體內開辟劍心宇宙,以此容納諸多劍魂,的確是一個解決的辦法。


    但礙於他當時的境界認知,並沒有想到多種法則之力互相衝突,導致身體無法承受的結果。


    這就好像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而如今,唯一能解決這個難題的,就是青雲魔尊的饕餮魔體!


    十萬年才出一個的饕餮魔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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