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撒在宋府門前的青石板上,幾年下來這青石板已經被磨得些許平滑,此刻正透著空靈的光。


    自出了府門宋綺羅的目光便緊緊盯在那。


    再走幾步便是相府的馬車。


    宋綺羅停下步子,轉身,“丞相大人,到了。”


    梁琰垂眼看她,隨後牽著她的手,道,“瞧著你今日睡得也充足,應該不急著休息,陪本相走走吧。”說完便引著她朝宋府前邊那條巷子走去。


    “下官睡得多,自然是不累的,下官是怕您累了。”


    不明所以地,她解釋了一句。


    這車夫還在外邊站著,他怎麽就直接這般,宋綺羅看著被他握在掌中的手,微微用力掙紮一下,不料那人反而握的更緊。


    緊到微微發疼,她不服氣般又在那手掌裏使勁動著,察覺到手裏的動作,梁琰挑眉,這小女官倒是有了幾分膽量了。


    也好,雖然他覺之前那個在他麵前狗腿的宋綺羅比較好,至少自己想做點什麽,不敢明著反抗,但是這樣的有點自己小性子的宋綺羅他更喜歡,如此才能知道她的另一麵,在他麵前的另一麵。


    到底怕她手疼,梁琰放輕手上的力度。


    巷子還是那天的巷子,盈滿月光,空無一人。


    “本相問你,方才下馬車之後,你為何又態度突變?”梁琰突然問道。


    “大人您想多了,剛剛下官府裏的小廝阿福在呢,怕他多想。”確實是這般,隻不過,方才阿福就在門口,她擔心梁琰對她態度太過親昵,讓阿福想多了去。


    “本相又沒打算做什麽,再說便是真想做什麽讓他看了去又有如何?”在他眼裏,已經把宋綺羅完全劃分在自己的擁有範圍之內。


    “那影響多不好。”


    “好,那本相再問你,方才又為何催著本相離開?”


    他不依不饒,勢必要將方才因她而產生的不愉快都從她這討個緣由。


    “丞相大人,下官是為了你好,這兩天為了下官的事,少不了幾次奔波,下官這不是想讓您早點迴府休息嘛。”宋綺羅覺得自己這話說的著實不錯,她抬眼借了月光,看了看那人,不知怎麽丞相大人竟突然笑了,在這之前她可是極少,不對,幾乎沒有見過丞相大人笑呢。


    “既然宋郎中也知本相為你勞累了,不如本相就向你討個賞吧。”


    梁琰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丞相大人,您話嚴重了,下官什麽都沒有,而且哪敢給你定賞罰。”


    “哎,你這個腦子,成日裏在想些什麽。”


    “下官,平日——嗚”猝不及防地,男人的唇直接吻了上來,她眨著大眼睛,身子微微後退,察覺到她的動作,梁琰伸出手將她緊緊地往懷裏一攬,又抬手扣住她的下巴不讓她轉過臉去,他的唇不像昨晚那般清涼,反而帶了幾許火熱,緊緊貼在在她唇上,宋綺羅隻覺得突然頭腦一片空白,男人的氣息在她唇上纏繞著,微燙的舌抵在她的唇間,狠狠撬開她的唇齒,仿佛想要肆意糾纏著,男人手上的力度越來越大,似乎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內,宋綺羅被他吻的頭暈腦脹,唿吸越發急促,嘴裏發出微弱的“嗚嗚嗚”的聲音。就在她快唿吸不過來時,梁琰放開她,滾燙的薄唇卻仍然抵在她的唇畔,宋綺羅覺得自己的腿突然變軟了,若不是他摟著自己的腰,估計早就站不住了。


    唿吸急促中,她聽見他沙啞著聲音道,“這就是本相要討的賞。”


    她吃驚,那雙原本迷離的眼睛又睜得大大的。


    “丞相大人。”她開口,聲音卻也啞的不行。


    “本相為何送你燈籠,那日為何會生氣,又為何會對你此番入獄之事如此上心,你現在應該懂了吧?”梁琰眉間微蹙,這人腦子遲鈍,總不該現在還不曉得他心之所想。


    良久,她迴道,“下官懂了。”


    “你懂了什麽?”他反問。


    宋綺羅抬頭,小臉早已紅成一片,她都說她懂了,這人怎麽還不依不饒問著。


    這要她怎麽迴答?


    見她不語,梁琰倒也沒繼續為難她,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本相問你,昨天晚上你難道就沒有察覺到嗎?”


    昨天晚上,她迴想,他蜻蜓點水般碰了碰她的唇,後來又攬著她入睡,不是沒有察覺,早在那日在禮部衙門時便有所察覺,隻不過,她不知道這丞相大人對她是不是隻是一時興起,後來還想著與他保持距離,也是那般舉動,惹了他不高興,當即離開衙門,至於昨天,她也隻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可是她卻明白,這距離是無論如何也推不遠了。


    她想了想,迴道,“丞相大人,下官愚鈍,您也說過下官這腦子不好使。”


    “倒是有自知之明。”梁琰又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似乎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這人腦子精著,隻怕是自個糾結的太多,“不要多想,本相從沒有過什麽女人,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宋綺羅看著他的眼睛,“可是,我——”


    “不早了,迴去吧,明早還得上朝。”他打斷她的話,又心滿意足地牽著她的手往宋府大門那邊走。


    宋綺羅想想還是罷了,她想說,丞相大人您怎麽不問問下官的感受。


    黑夜裏,灑著月光的路上,梁琰緊緊握住她的手。


    “記住,本相喜歡你無禮一點。”


    “丞相大人,這樣不好。”


    “你敬著本相,本相會心情不好。”


    “好。”


    “嗯,乖。”


    第32章 相處|城


    宋綺羅迴府時,宋老爺和宋夫人還在堂屋等著。


    “爹,娘,你們去休息,已經沒事了。”這兩天讓家中二老憂心不少,也不知她娘背後裏哭了多少次。


    “娘不困,過來過來,你這臉怎麽了?還有嘴巴旁邊,這都裂出血跡了,在天牢裏他們對你用刑了嗎?”方才院子裏暗,也沒好好瞧瞧,宋夫人這會才發現宋綺羅臉上有傷。


    聽宋夫人這般說,宋綺羅才感覺嘴角又有點痛,她抬手摸了一下那地方,結著的小痂裂開,幾點血紅染在她的手上,突然想起梁琰方才在巷子裏的深吻,她臉微紅。


    “娘,現在都迴來了,沒事,過幾天就好。”她安慰著宋夫人。


    “羅兒,經過這次事情你也知道了,緊要關頭,能真出手救你的,也隻有丞相了。以後切不可耍小脾氣。”宋老爺語氣裏滿滿地意味深長。


    “爹,我什麽時候耍過小脾氣?”宋綺羅覺得她爹說的不對,她對丞相大人明明是言聽必從好吧。


    宋老爺也不再說什麽,經此一事,他這會對宋綺羅之後的處境倒是莫名地放心。


    吃了阿碧端過來的夜宵之後,宋綺羅便迴了自己屋裏,阿碧給她裹了雞蛋敷臉,她似乎想起什麽,手上動作依然,“小姐,您前些天晚上迴府。說是讓奴婢提醒您反省,奴婢這會可是提醒了。”


    不說宋綺羅還真要忘了,當時是要反省什麽來著?與丞相大人保持良好的上下級關係,不可輕易迷戀丞相大人的美色,也不要被丞相大人所迷惑,可是這會——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那雙微紅的杏唇,仿佛男人的氣息還纏繞在自己的唇間,他啞著嗓子問她現在懂不懂,迴想著,心裏竟然還有些小歡喜。


    反省什麽的,就當說說好了。


    阿碧見自家小姐突然對著銅鏡笑得一臉春心蕩漾,忍不住湊上去問道,“小姐,您這是在想什麽?”


    宋綺羅咳了咳,“沒什麽,沒什麽。”


    “小姐,您這次也是因禍得福,雖然受了點傷,但好在不嚴重,還得了陛下賞賜的百兩黃金。”


    宋綺羅又摸了摸唇角的傷口,無限感歎道,“聽你如此說,好似進去天牢一趟還挺值,果然都是血汗錢呀。”


    主仆兩又閑話了幾句,夜深,廂房裏的燈火才暗了下去。


    翌日早朝,皇帝將昨日之事提了一下,下旨將元行之還有禮部司務打入天牢,如此這般又免不了慰問宋綺羅幾句,這是她第二次在金鑾殿中被眾人注目著,想來第一次這般還是兩年前放榜之後與狀元郎和榜眼一道,時隔兩年,她還有點不習慣呢,更何況她能明顯察覺到梁琰如炬的目光,這更不自在了。索性陛下很快便令她迴了原本站的地方。


    二月春風,陽光明媚,寒冬臘月過去之後,天氣終於漸漸迴暖。


    眼下還剩五天便是春闈,宋綺羅一下朝便跟著梁琰去了那禮部衙門。


    “大人,上次您不是說再也不來了嗎?”


    梁琰放下手中的東西,幽幽道,“本相當時為何說不會再來,現在又為何要來,想必你比我清楚。”


    宋綺羅暗自吐舌,這人現在說話真是直接。


    馮遠敲門進來,手上拿著幾張宣紙。


    他繞過宋綺羅,直接走到書桌前,對梁琰道,“相爺,這是京城每年為春闈考試提供卷紙的造紙作坊昨日呈過來的,您過過目,要是沒問題,那剩下的明日便令人全部送過來。”


    梁琰沒動,隻是在上麵飄了一眼,隨後看著宋綺羅,她了然,忙上去將這新紙接了過來,給他遞過去。


    馮遠心裏氣得牙癢癢,這禮部現今除了梁琰理應他最大,可如今他倒是覺得自己在相爺麵前被這宋綺羅死死壓著,還偏不能說什麽,原本以為上次她被押進天牢,再也出不來,誰成想這人還是安好無損的出來了,平日裏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司務反而進了去。


    宋綺羅察覺到身後馮侍郎不怎麽友善的目光,她搖搖頭,梁琰見她搖頭,又抬眸看了一眼後麵的馮遠,於是道,“明天便送過來。”


    “是,下官這就去安排。”


    馮遠退出去後,梁琰便捉住她的手,道,“這人是有些小心眼,不過不會真做什麽事。”


    宋綺羅看了看那門,都沒有完全掩上,她將手抽出來,“丞相大人,這是禮部衙門。”


    梁琰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她臉皮薄,擔憂這個他理解,不過至少沒有明顯的抗拒,這點他很滿意,“怕什麽,本相又沒做虧心事。”


    宋綺羅不理他,自個在他對麵坐下,看著參加春闈舉人的花名冊,梁琰讓她將各州解元名單單獨列出來。


    寫到一半她便停了筆,抬頭問道,“大人,下官有疑問。”


    “說。”梁琰放下書卷,且看她又想說什麽。


    “下官覺得這所有參加春闈考試的舉人都應一視同仁,既然能參加春闈,那資格都是一樣的,鄉試考試前三甲之外的可能會更加努力,所以根本無需將鄉試第一名單獨列出來。”


    “你認為本相讓你將他們單獨列出來,是為了格外關注嗎?”梁琰一眼便猜中她的想法。


    宋綺羅低頭,小聲道,“難道不是麽?”


    看著她低下去的腦袋,就知這人又是想多了,“本相最見不得科舉考試出現不公平,所以此前才開始與你一同調查那些攀結朝中大臣的考生,這次春闈本相更是親自坐鎮,你難道還對本相有所質疑嗎?”


    “是下官想多了。”


    “不怪你,讓你記下解元名字,是為了以後如果他們考中貢士之後再逐一調查其為人品行,這是每次春闈禮部都要做的事,你第一次負責這個,不了解也正常。”


    “下官曉得了。”她豁然開朗,這才繼續執筆。


    “以後在本相麵前,就不必再自稱下官了。”他語氣淡然,仿佛在說一件尋常的事情。


    但在宋綺羅聽來便不尋常了,雖然兩人關係更進了一步,可是她仍舊習慣了自稱下官,覺得這是基本規矩。“大人,下官可不敢,要讓旁人聽了去,還道下官不識規矩呢。”她沒有抬頭,隻是邊寫邊迴複他。


    梁琰抬手撫著額頭,頗有些無奈,道,“你忘了昨晚本相與你說的什麽?”


    她執筆的手一頓,腦海中昨晚與他的對話慢慢浮現。


    他讓她對他無禮一點。


    “下官記得,可是下官習慣了,得慢慢來。”


    梁琰歎口氣,也沒再勉強她,他起身踱到她身後,微微俯身,她嫩白的手姿勢端正地在白紙上一字一字的寫著,突然她說道,“江襲月,這名字倒像是女子的名字。”


    這名字他倒是有印象,明來武士文曾向他舉薦過,“本就是女子。此人你也見過,上次去三甲客棧碰到的女舉人,你當時不是還頗有感歎嗎?”


    原來如此,不過,她有點後知後覺問道,“大人,您是如何得知的?”


    梁琰握上她的手,仿佛當她是個不會寫字的孩童,將她的手抬起,給筆沾了沾墨,隨後就這麽攏著她的手在白紙上寫著下一個人的名字。薄唇吐出的氣息卻在她耳邊縈繞著,有幾分漫不經心地答她,“明來與武士文曾舉薦過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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