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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清晨正在書房裏頭看書,便聽到外頭一陣吵嚷,待她抬頭,竟是紀寶茵的丫鬟九月過來了。


    “七姑娘,你趕緊去勸勸我家小姐吧,”九月帶著哭腔喊道。


    等紀清晨過去的時候,就見紀寶茵的院子裏站著好些人,便是連韓氏的丫鬟都在。而屋子裏頭,就聽到瓷器摔破的聲音。杏兒被嚇了一跳,便趕緊要攔著她,生怕她這會進去了,被殃及池魚。


    隻是此時屋子裏頭,便聽到紀寶茵的聲音,“太太不如叫我現在死了算了吧,我不嫁,我不嫁。”


    這是怎麽了?紀清晨心底一驚。


    待她走到門口,便聽到韓氏在屋子裏頭低聲嗬斥道:“你竟是從哪兒聽來的話,你是我肚子裏頭出來的,難不成我還能害了你不成。”


    “娘你一心隻為了大哥和三姐,我也不冤你。誰叫我是頂小的呢,可是如今你卻叫我嫁給一個腿上有殘疾的,我便是剪了頭發去做姑子,都不會嫁的。”


    腿上有殘疾的……


    紀清晨想起那日家裏設宴,三姐紀寶芸迴來神神秘秘地話,韓太太要給五姐做的親事,對方腿上竟是有殘疾?


    她正要進去,可是一隻腳剛踏上,香寧便跌跌撞撞地闖到院子裏,大喊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她迴過頭,瞧著香寧一路跑了過來,待到了她的跟前,已是喘地上氣不接下氣。


    “姑娘,老爺叫人給抬了迴來了。”


    紀清晨盯著她,便是愣住了,好一會才抓著她的手,咬著牙問:“什麽叫爹爹被抬迴來了?”


    “老爺今個上朝,叫皇上給打了。”


    第89章 禮法之爭


    第八十九章


    香寧一番話,便是裏頭正哭鬧不休的紀寶茵,這會都一下子愣住了。更別提紀清晨,她盯著香寧看了好久,才咬著牙問:“爹爹被皇上打了?”


    “是啊,今個早朝的時候,老爺也不知怎麽就惹怒了聖人,如今被打地叫人抬迴來了,”香寧帶著哭腔說道。


    紀清晨這會哪裏還顧得上紀寶茵的事情,轉身便往迴走。


    紀寶茵也抹了抹眼淚,便要跟出去瞧瞧,卻被韓氏一把抓住,問道:“你這是又要做什麽去啊?”


    “自然是去瞧瞧二叔,母親也聽到了,二叔都叫人給抬迴來了,”紀寶茵這會也不想再鬧騰自個的事情了。


    可是韓氏卻抓著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你當這是什麽好事?你二叔可是被皇上打了的,他這是惹惱了皇上啊。”


    “難不成二叔惹惱了皇上,咱們就該視而不見。若是二叔真的得罪了聖人,一筆寫不出兩個紀字,娘以為咱們家就能落著好了?”紀寶茵嗤笑一聲。


    韓氏瞧著她這般,氣得恨不得狠狠地教訓她。這二房的事情,又與他們何幹,二房吃香喝辣的時候,可是沒想起大房來。


    隻是紀寶茵趁著她不注意,便掙脫了她的鉗製,跑了出去。韓氏哪裏能追得上她,隻得叫丫鬟跟過去瞧著。


    紀清晨一路到了曾榕的院子裏,爹爹這會就被抬到太太的屋子裏頭。她一進門,就險些撞上正往外頭走的裴世澤。


    裴世澤按住她的肩膀,瞧著她額頭上都是一路走過來的汗珠,便輕聲說道:“沅沅,別害怕,紀世叔沒有性命之憂。”


    不過皮肉卻遭罪了,況且又是那般大庭廣眾之下叫人給打了。


    “柿子哥哥,到底是怎麽迴事,”紀清晨嚇得已經臉色慘白,一雙大眼睛中滿是驚慌,抬起頭看著他的時候,神色楚楚地叫人心疼。


    裴世澤就知道她一定會被嚇壞了,所以他親自送紀延生迴來的。他輕輕按著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今日在大朝會上,皇上著群臣議定先皇的諡號,以及先靖王的尊號。隻是內閣首輔郭孝廉認為皇上應尊先皇為皇考,奉先靖王為皇叔考。你父親附議了郭孝廉的說法。”


    其實今上與群臣的爭端,是遲早有一日爆發的。如今是四月,恩科才剛過,皇上便迫不及待地著人議定先皇諡號以及先靖王的封號,就是想要給生父死後尊榮。


    可是皇上卻低估了群臣的決心,今日他不過在大朝會上開了個頭,一個個便義憤填膺地站了出來,吐沫星子都說地飛了起來。皇上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又見紀延生也是站在反對的行列當中,便一股腦地將氣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當場便叫人廷杖紀延生三十大板,而一直在大朝會上未開的殷柏然和裴世澤兩人,見狀立即跪地求情。


    隻是聖上正處於盛怒當中,誰求情都沒用。不過好在那些廷杖的太監,瞧見大皇子和定國公世子都求情了,打的時候沒往死裏打,隻是叫他受了些皮肉之苦。


    紀清晨這會已是冷靜了下來,雖然柿子哥哥隻說了幾句,可是她卻聽明白了。朝中大臣是希望舅舅奉先皇為皇考,至此隻能叫外祖為皇叔考?


    荒唐,她登時臉上都帶了幾分薄怒,立即道:“可是先皇詔書中,並未叫舅舅過繼。舅舅如今隻是繼承了皇位,可是生父依舊應該是外祖才是啊。”


    裴世澤愣了下,沒想到她竟也是這個想法,立即將她拉進屋子中,低聲道:“沅沅,如今這件事聖上與朝中群臣是爭執不休,便是我也得謹言慎行。”


    “那麽柿子哥哥你呢,你是讚同郭孝廉的話,還是附議舅舅的意思?”紀清晨直勾勾地看著他。


    裴世澤心底不禁苦笑,這件事就連皇上與大臣之間,都未爭論出個結果。按著禮法大義,皇上乃是小宗入大宗,應該尊奉正統,以先皇為皇考。可是這顯然不合乎皇上的心思,畢竟皇上繼位時,也已四十多。若是叫他如今對先靖王改口,也確實是太不合乎情理。


    裴世澤倒是有些後悔,方才與她說了這些,他隻得說道:“沅沅,這件事牽扯之廣,將不是你能想象到的。今日皇上隻打了紀世叔一個人,那些打人的內宦是手下留情的。可是下次,就未必了。”


    “你是說,如果爹爹堅持下去,說不定他就會被打死?”紀清晨艱難地看著他。


    她不懂那些禮法大義,可是她知道舅舅絕對不會同意的。舅舅對外祖的感情,對她娘親的感情,以及她從未見過的親生外祖母的感情,是那些所謂的朝廷重臣不知道的。可是就是因為這些禮法大義,他們就要別人放棄自個父母。


    裴世澤此時格外地心疼她,因為他知沅沅一向敬愛聖上,如今紀延生卻隨著群臣站在了皇上的對立麵,這是叫她硬生生地做出選擇。


    “如果舅舅真的遵從了他們的意願,那麽我娘呢?她以後也隻是舅舅的堂妹了?”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個道理,她懂。


    當初她能舍得所謂的公主之位,不就是因為舍不得自己的家人。這可真是叫人覺得諷刺啊。


    曾榕出來的時候,便瞧見裴世澤與紀清晨正站在一處,裴世澤的手臂輕輕地按在清晨的肩膀上,眉宇溫和地低聲與她說著話。


    對於這位定國公府的世子爺,如今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曾榕對他從來沒有看待子侄後輩的感覺,反而每次見著他,便是說話都會帶著比旁人多幾分的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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