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在身後喚了她一聲。


    隻是紀清晨假裝沒聽到,隻領著丫鬟,徑直往前走。倒是殷景然又沉不住地叫了一聲:“唉,我叫你呢。”


    可她步履不停,就連身旁的香寧都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三表少爺好像是在叫您。”


    不過紀清晨卻充耳不聞,順著小徑一直往前走。身後的殷景然終於忍不住了,跑了上前,擋在她跟前,攔著她問道:“我方才叫了你好幾聲,你為何不搭理我?”


    “我沒聽見。”


    殷景然登時忿忿道:“你聽見了,而且你的丫鬟還提醒你來著,你就是故意不睬我的。”


    “因為你一直在唉唉地叫著,所以我不知道你在叫誰,畢竟我有名字,”紀清晨臉上雖掛著笑,可是說辭卻一點兒不客氣。


    殷景然雖然驕矜,卻不是個不講道理的,立即輕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紀清晨沒想到他會這麽輕易地道歉,倒是他又說:“那我叫你清晨吧。”


    “不行,”紀清晨立即否認道,她提醒:“我可比你大一歲,你得叫我表姐。”


    “那我叫你沅沅,我聽他們都叫你沅沅,”殷景然指的他們便是殷柏然和裴世澤。


    紀清晨斷然道:“那也不行,沅沅是親近的人才能叫的。”


    “哦,原來是親近的人才可以叫啊,”殷景然登時了然地點頭,卻話鋒一轉說:“那我去告訴父親,就說你嫌棄我,不願意和我親近,還不許我叫你沅沅。”


    小鬼頭,要不是看在他是她親表弟,還是柿子哥哥的弟弟份上,她這脾氣,可就要動手咯。


    隻是瞧著他這般調皮的樣子,她卻又想到了紀湛。來了這裏這麽久,也不知道湛哥兒怎麽樣了,她走的那天,小家夥可是一點兒沒要臉麵地抱著她大哭,恨不得拖著她的腿,叫她不要離開。


    她好想他們啊。


    殷景然瞧著她不說話了,還以為她生氣,立即便道:“好了,好了,真是爬了你們女人了。我叫你清晨表姐可以吧?”


    “你找我做什麽?”紀清晨瞧著他,便直接問道。


    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小家夥也肯定不會無事就來找她,還嘴巴這麽甜。


    “清晨表姐,我過幾日便要迴莊子,去看望我娘了,”紀清晨點頭,聽著他繼續說,果然小家夥瞧她不作聲,隻得又繼續說:“清晨表姐,你能請裴哥哥送我迴去嗎?”


    紀清晨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小家夥可以啊,竟是想出了這招。


    大概他也已經知道了安素馨和柿子哥哥之間的關係,所以想叫柿子哥哥與他一起迴去看望安素馨。隻是他既然現在求到她的跟前,那就說明柿子哥哥是不願意與他去的。


    隻能說那一日,素馨斷然拒絕和柿子哥哥相認,便是已傷了柿子哥哥的心。


    試問一個人在這麽多年後,突然見到自己的親娘,卻被一句認錯了打發,他能不傷心嗎?


    “既是送你迴去,那也應該是你自己說啊,”紀清晨老神在在地說道。


    小家夥低著頭,輕聲說:“他已經拒絕我了。”


    其實昨日殷景然便去找裴世澤了,隻是雖然他被客客氣氣地請進了院子,他與自己說話也十分客氣。可是他提到請他去山莊這件事,就被他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殷景然看著麵前的碧水湖水,隻見湖麵上平靜無波,隻是一陣風吹過,便吹皺了這一池碧波。想來母親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湖,也被這個叫裴世澤的人吹皺了吧。


    難怪母親有時候總是看著他出神,隨後又是失望歎氣。


    等見到他的時候,景然才發現,原來他比自己要更像母親。


    景然的長相倒是像足了殷廷謹,要不然紀清晨也不至於見到他第一麵,便斷定他就是自己舅舅的兒子。


    可是景然卻羨慕裴世澤,他也希望自己像母親一點兒。


    “清晨表姐,你幫幫我,”殷景然軟著聲音,輕聲道,原本還是個驕傲的小家夥,隻是為了能叫自己母親開心,便來求著她。


    紀清晨雖然也不忍拒絕他,可是卻又不想叫柿子哥哥難過。她問景然,“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你娘的意思呢?”


    景然有點不懂地看向她,紀清晨解釋道:“想必那日她說的話,你也聽到了。景然,你娘用那樣的話去傷害了他。我知道你肯定覺得你裴哥哥是個男人,不該計較這點小事。可是這不一樣,對他來說,就算在戰場上受傷到快要死掉,都沒有你娘的一句話,叫他更加痛苦。”


    殷景然登時怔住,他聽明白了紀清晨的話,卻不知道說什麽反駁。


    紀清晨看著他淒淒慘慘的小模樣,倒是又不忍心了。這孩子有什麽錯啊,無非就是想叫親娘和自己的親哥哥和好。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我可以幫你去問,但是我不會勸的。”


    “謝謝你,清晨姐姐,”殷景然登時笑了起來,紀清晨看他笑得這麽開心,心底又是一歎氣。


    給自個攬了這麽個不討喜的事情。


    於是她下午找了個時間,叫杏兒和香寧拎了一盒糕點,便去了裴世澤的院子裏。好在他今日在,於是她進了書房,就瞧見他正在練字。


    “今天怎麽這麽有閑情雅致啊?”紀清晨走過去,看著他麵前擺著的澄心堂紙,上麵真是龍飛鳳舞,他的字倒是一點兒不像他的人。


    待他落下筆,便問道:“有事?”


    紀清晨登時鼓起臉,大眼睛瞪著他,什麽意思嘛,難道沒事就不能來看他了?


    “逗你的,”他微啟唇,淡淡又道。


    紀清晨哼了下,這才差不多嘛。於是她討好地將盒子拿到他跟前,說道:“柿子哥哥,這個我專門給你準備的哦,連舅舅和柏然哥哥,就隻有你有哦。”


    她嬌俏地歪了下頭,如今她也在孝中,所以烏黑濃密的頭發上,隻有一支白玉簪子。倒是一雙又大又亮的杏眼,水靈極了,越是這般素衣簡釵,越是叫明麗嬌媚的五官突出了。


    紀清晨因著年紀還不算大,身上還帶著一股女孩的嬌憨,可是如今她的容貌越發清麗絕妍,身上的氣質也越來越清麗,就像是清晨幽幽山穀中的空氣,清新地叫人想要沉醉在其中。其實一個人的性格如何,她的氣質便會越發地靠近性格。


    她自幼便受盡寵愛,從來都是要什麽有什麽,倒是有點兒像高僧那般無欲無求了。所以她身上的氣質也會越發地空靈清麗。


    不過她撒著嬌兒,倒是又變成了嬌滴滴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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