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寶芙聽著他父母雙亡,卻又能堅持讀書,還考取了舉人功名,著實叫人佩服。


    倒是衛姨娘聽到她那個惡毒的舅母,早就去世了,隻覺得心頭出了一口惡氣。所以對於喬策這個孩子倒也沒那麽厭惡了,畢竟他如今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她又何必為了那些陳年舊怨,再去責怪一個孩子呢。


    況且喬策如今是個舉人,待他參加春闈,那就有機會金榜題名,到時候說不定他就成了自己和芙姐兒的依靠。所以這麽想著,衛姨娘倒是對他有些心熱起來。


    “姨娘,馬上就要到端午了,喬表哥一個人在京城也無依無靠的,要不咱們請他到家中來吧,過節總是熱鬧才好嘛,”紀寶芙軟軟說道。


    衛姨娘瞧了紀寶芙,見她滿眼羞澀,語氣中更是說不出的軟和,當即便道:“雖說喬策如今有舉人功名在身,可他無父無母,家中更是什麽根基都沒有。咱們以後可與他來往,隻是旁的可不行。”


    這是衛姨娘怕紀寶芙生出什麽不該生的心思,便趁早說了明白。她是紀府的妾室,雖說不是什麽尊貴的身份,可是喬策也是依著有她這層身份,才能搭上紀家。所以他定會好生應承自個和芙姐兒,日後他若是金榜題名倒也還好說。


    可若隻是個舉人,便是衛姨娘都瞧不上。


    “太太也真是的,翻了年,你就要及笄了,她竟是一點兒都不著急,”衛姨娘說著,便忍不住埋怨了起來。


    年輕的那會子倒是還有風花雪月的心思,可是這會卻隻是剩下眼前的這些現實。


    紀寶芙今年都已經十四歲了,眼看著就要到了說親的年紀,可偏偏她是個庶出,上頭一個堂姐,下頭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都是嫡出的,便叫她顯得有些尷尬了。


    紀府上一個庶出的姑娘,便是大房的二姑娘。最後嫁給了一個舉人,家裏有些薄產,後來連著兩迴沒考上,紀家大老爺便走了門路,替他選了個官。大魏朝中,隻要是舉人便可選官,不過這選的都是□□品的小吏。若是沒在二姑娘的嫁妝在,便是連日子都難過地很。


    可就是這樣,他們婚後還是住在二姑娘陪嫁的三進小院裏。這還是老太太叫買的呢,二姑娘知道的時候,可是給老太太磕了好些個響頭,隻叫韓氏臉上都不太好看。


    這大房尚且都如此,便是曾榕再寬厚,紀寶芙又能比二姑娘的嫁妝厚幾分呢。


    所以衛姨娘是萬萬不願叫紀寶芙嫁到貧寒人家裏頭去的,那樣的日子她便受過,恨不得立即去死了才好呢。


    倒是紀寶芙見衛姨娘,將喬策貶地一文不值,心中便訕訕的。隻覺得姨娘連人家麵都沒見過,就這般說,實在是太有失公允了。


    好在衛姨娘並沒拒絕,請喬策來家中的事情。於是她便出門去求了曾榕,因著先前紀延生待喬策還算客氣,曾榕又見衛姨娘一把年紀,在自個跟前哭訴,便點頭同意了。


    **


    五月初一的時候,大軍進城,皇上在宮中接見幾位將軍,主帥張晉源張大將軍。這位張將軍說來,還是老定國公一手提拔的,可謂是定國公的嫡係。老定國公去世後,因著朝中無能征善戰的大將,不過便有人提了張晉源。


    他之前一直為定國公的副將,在定國公麾下也立過赫赫戰功,隻是卻一直機會作為主帥出征。但這次皇上臨危受命,他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裴世澤也一並入宮受賞,待眾人落座後,皇上瞧著他們便道:“過幾日便是端午節,正值白水河上有賽龍舟的比賽,今次你們都去瞧瞧,也叫那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都知道什麽才叫真正浴血沙場的將軍。”


    每年都會在白水河上舉辦賽龍舟比賽,這比賽的隊伍有五軍都督府的,也有衛所的,還有大內侍衛,反正各個都是一條好漢,誰都瞧不上誰。


    皇上這麽一說,眾人倒是紛紛笑了起來,張晉源更是立即拱手道:“末將早就聽說過京城賽龍舟的熱鬧,卻是一直未曾得見,如今倒是托了聖上的洪福,能得見一次。”


    倒是裴世澤微微蹙眉,他一直都不喜歡湊這熱鬧。


    等離開的時候,張晉源倒是捉住了他,叮囑道:“旁人我知道,便是我不說各個都能到場。隻是你可別關鍵時候給我掉鏈子,這可是皇上親自下旨的,端午那日務必要到場。”


    裴世澤皺眉,隻是瞧著張晉源的表情,卻還是低頭道:“末將遵命。”


    張晉源瞧著他不情不願的樣子,便是咧嘴一笑。裴世澤和他們這些粗人可不一樣,定國公府的金孫,未來的國公爺,當初他剛到營裏的時候,細皮嫩肉的,哪裏有個當兵的模樣。於是有些混不吝的,便專挑他的刺兒。


    可誰知後來才知道,真正的刺頭兵,那就是他。


    誰要是惹了他,他不動聲色中,就能叫你生不如死。有一迴,有個人實在叫整治地受不了了,便大罵背後玩陰招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練武場上見。


    於是他脫了衣裳,便上了場,狠狠地教訓了那人一番,打地那人是心服口服。


    也打地別人心服口服了。


    不過他迴府後,便吩咐裴遊去了晉陽侯府,問了溫淩鈞,端午節晉陽侯府可去看龍舟,若是去的話,便給他留個位置。


    雖說溫淩鈞奇怪他怎麽不在自家的,反倒是要跑來跟他湊熱鬧,卻還是如實說了,也答應給他留下位置。


    端午節是難得姑娘能出門的節日,所以這天白水河畔,不僅彩旗招展,便是河岸上衣袂飄飄,各色各式鮮豔華麗的衣裙,仿佛叫人置身與一場盛大的狂歡之中。


    紀家是托了晉陽侯府的光,這才得了好位置,畢竟這京城勳貴人家眾多,兩岸能看見龍舟的好位置,卻少地很。況且皇家的禦座是一大就搭建好了,誰家的帷帳能離地皇上越是近,那就是表麵越是受聖眷。


    要說聖眷,紀家的兩位老爺都是不濃不淡,稀疏平常的,所以要是靠這兩位定是得不到好位置的。好在晉陽侯府與紀家關係一向好,每年都會邀她們到帳中來坐著,所以時間久了,這也就成了規矩。


    誰知她們剛到帳子,就有女官過來,說是皇後有請晉陽侯世子夫人,和紀家的七姑娘。


    這話一出,紀寶茵和紀寶芙臉上都不由露出了羨慕的表情,隻是誰叫人家的母親是出身皇族的,好歹也是姓殷的。她們兩個卻是和皇家八竿子找不著的,也隻能羨慕地看著她們攜手離去。


    倒是路上的時候,女官覷了一眼這位七姑娘,上迴見她的時候,還是過年那陣子,她進宮來給皇後娘娘請安。這才幾個月未見,就覺得這位姑娘竟好像又變得漂亮了,隻是她今個打扮地素雅,頭上隻帶了一對碧玉玲瓏簪,圓潤白嫩的耳上垂著一對水滴型模樣的碧玉耳墜。隻是打扮雖簡單,可是卻勝在正值青春年少,實在是嬌妍明麗。


    女官心底倒是暗讚了一句這位七姑娘,沒有一味地在身上堆砌那些珠寶玉器,隻叫那些俗物奪了容顏之妍麗。不過她心底以為紀清晨是故意這般的,卻不知道實在是高估了她,她隻是嫌這端午節有些熱,不願身上墜那麽些東西而已。


    等到了禦台內,就見裏頭人影幢幢的,紀清晨知道宮裏的規矩,隻垂首跟著女官入內。


    皇後因著膝下無子,所以素來喜歡這些個明豔的小姑娘,更何況紀清晨還是皇帝的外孫女輩兒的,也不怕叫皇上瞧中了。


    待她們姐妹兩個給帝後以及眾位嬪妃見禮後,皇後不由笑道:“這才幾月沒見,清晨竟是又長大了些,也越發水靈了。”


    皇帝眯著眼睛瞧了一眼,點頭道:“確實是,還越發地端莊嫻靜了。之前她外祖還來信與我說,想這小丫頭了,也不知道這會子長成什麽模樣了。”


    靖王世子從兩年前開始便臥床不起了,所以殷廷謹在靖王府的地位也是越發地水漲船高。雖說靖王世子想要過繼一個子侄到膝下,可是靖王爺又不是沒有兒子,所以一直便僵持著。


    紀清晨心底不由一笑,她那個便宜外公連她的麵兒都沒見過,又怎麽會想呢。多半又是舅舅在他跟前提了,所以他才會在請安折子上,又向聖上提了幾句。


    聖上一向待靖王這個弟弟寬厚,所以這會少不得也要對她們姐妹另眼相看。


    倒是柳貴妃瞧著自從這兩個人進來後,便將她兩個妹妹的風頭都搶走了,登時便嬌笑了一聲,說道:“難怪皇後娘娘要著急見這兩位呢,我瞧著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倒是把我家的明珠和寶珠,襯地跟那地上的塵土一般呢。”


    不過她說完,倒是旁邊站著的小孩子不樂意了,扭著身子便喊道:“我喜歡明珠姐姐。”


    這便是皇上如今唯一的皇子,二皇子了。雖說前頭的大皇子已夭折了,可到底序齒了,所以柳貴妃的兒子便是二皇子。


    皇帝素來對這個兒子是要什麽給沒什麽,聽他這麽說,當即哈哈大笑道:“瞧瞧這小家夥,到底還是向著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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