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得爹爹喜愛,爹爹更是便對我悉心教育,從未對不起我,您忽視的,隻有沅沅,”紀寶璟低著頭,眼淚卻是再也忍受不住了。


    她是長女,又是紀延生很多年裏唯一的一個孩子,她得到了紀延生所有的喜歡和照顧。


    隻是待紀寶芙和沅沅出生之後,這份喜歡就開始被切割開了,而沅沅呢,她作為最小的孩子,又能得到多少?


    今天看來,她隻怕是得到最少的那個孩子。


    第16章 一鳴驚心


    第十六章


    房中,紀清晨慢慢地睜開眼睛,一雙水眸盯著頭頂上的簾帳,粉色紗綢繡著精致的百蝶穿花圖案,旁邊的流蘇墜兒微微動了兩下,門口傳來低低地聲音。


    方才紀寶璟的話,她是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此時她也說不出心底是什麽滋味,更多的大概是心疼吧。


    她有著清晨所有的記憶,所以明白那個小女孩曾經用什麽的心情和期待,去看著她的父親。而此時她也明白,記憶中那些對衛氏母女的厭惡。


    她在東府和紀寶菲打架的事情,就隻有今個去東府的人知道。她迴來之後,可是一直乖乖待在老太太的上房。這裏的丫鬟各個嘴巴都嚴地很,肯定不是她們傳的。


    至於大房的,那就更不可能,大伯不在家,她這個便宜爹連院門口都不會踏過去一步。


    所以想來想去,也隻有那衛姨娘和紀寶芙那對母女,有告狀的時間和動機。再加上小清晨之前的性格確實有些刁蠻,於是她這個爹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打架都是她的錯。


    可惜了她這張人見人愛的小臉蛋,遭了這麽大的罪,還差點被親爹責罵。


    幸虧她還有個好姐姐啊,紀清晨在心底微微歎了一口氣。


    這下連她都不喜歡衛姨娘和紀寶芙,可見可恨之人,還真是一定有可恨之處啊。


    因著心裏存著事情,紀清晨到了第二天都是一臉不快。不過底下的丫鬟都隻當她是因為昨個打架的事情不高興呢。


    也隻有她自個明白,她是因為紀延生。


    “大姐姐,爹爹去哪兒了啊?”自從紀延生昨個走了之後,今個一整天都沒來,眼看著天都這麽黑了,他再不來,她就得睡覺了。


    紀寶璟剛打開藥膏盒,拿出寬竹片,準備給她重新上藥。小孩子麵皮柔嫩,所以傷痕恢複的時候,看起來特別猙獰。


    她拿竹片的手一頓,愣了會才問:“沅沅,想爹爹了?”


    “我受傷了,爹爹怎麽也沒來看我啊,”其實紀清晨是想知道,紀延生今天去哪兒了,特別是她想知道,紀延生到底打不打算處置衛姨娘那對白蓮花母女了。


    畢竟要不是她們挑撥,紀延生也不至於到祖母房中,這麽大發雷霆吧。


    紀寶璟沒說話,在她臉上抹了起來,輕聲說道:“明個便是伯祖母壽辰的正日子,到時候沅沅還要去東府,這次咱們不搭理紀寶菲那丫頭,甭管她說什麽,咱們隻當那是出氣。”


    紀清晨聽到這話,一下就愣了,這居然是她端莊大方的大姐姐會說的話?


    她笑了起來,卻被紀寶璟一下捏住臉,警告道:“不許動,不然姐姐就把藥膏塗地滿臉都是咯。”


    *


    太夫人的壽辰辦地十分熱鬧,到了正日子這天,紀家的米鋪甚至在門口貼了告示,要給窮苦百姓發米。而城東紀家祖宅,賓客絡繹不絕,車馬盈門,這般地熱鬧可真是讓人既羨慕至極啊。


    這次老太太也不敢再讓紀清晨亂跑,到哪兒都帶著她,所以反而沒出什麽事情。


    東府的大老爺還特地從保定府請了戲班子,這家雲家班也算是遠近聞名的戲班子,裏麵有個唱旦角,據說在京城都是赫赫有名的。這次能請到這個戲班子,也還是紀延生出麵的呢。


    雲家班在東府的園子裏連唱三天,可是熱鬧極了。紀家在真定府是大家族,未出五服的親戚不說,就是有了出了五服的都趁著這次機會,上門給太夫人祝壽。來者都是客人,自然得好生招待著。


    不過紀清晨一向不喜歡看戲,況且是為了給太夫人祝壽,點的也都是些祝壽的戲碼,聽的人昏昏欲睡。


    所以一直到最後一天,她都提不起什麽興趣。


    不過大概是這天風和日麗的,來的客人竟是比前兩日還多些。待太夫人領著眾人準備移步到戲台子那邊時,就見喬大太太開口道:“母親,今個不是說讓她們小姑娘獨自去看戲的。”


    太夫人這才想起來,笑著對眾多姑娘說道:“今個特地給你們準備了另外的雜耍,據說可是熱鬧極了。你們也別陪著我們這些老人家了,都過去看。”


    一聽說是雜耍,不少人的眼睛都亮了,要說雜耍,那確實是要比看戲有意思多了。


    紀清晨倒是也有興趣,可是一看見紀寶菲那興奮勁兒,便有點不想去了。


    “沅沅也和姐姐一塊去吧,”反倒是旁邊的紀寶璟,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柔聲說。


    說著,喬大太太已經讓人領著她們過去,是個單獨的院子,簡單搭著的小戲台子,前麵擺了桌子和凳子,連茶水瓜果都給她們準備好了。


    隻是這邊卻不像戲班子那麽熱鬧,連笙簫聲都沒有,待小姑娘們坐下後,就見那大紅簾子後麵突然傳來幾聲清脆的鑼鼓聲,登時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而此時簾子緩緩往兩邊拉起,一個挺拔的青色身影緩緩而出。待他走到台子中間,所有人才瞧清楚,他臉上帶著一隻白色麵具,穿著一件青色長袍,腰間束著同色繡青竹紋路的腰帶,身姿清瘦又挺拔。雖看不見臉,卻有種撲麵來的少年氣息。


    他一言未發,隻朝著台下眾多小姐們淺淺鞠躬,可是卻又讓人感到他身上有種傲骨不可彎。


    突然他緩緩地抬起雙手,白皙如玉地手掌在陽光有種熠熠生輝的潔白感,就在眾人不明白他為何要這般時,突然他手中竟是綻開一朵又一朵的鮮花。


    白皙的玉手,鮮豔的花朵在其中綻放,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隻見花朵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直到將他的手掌徹底遮蓋住,才停止了繼續生長的痕跡。


    “這是幻戲?”隻聽紀寶璟有些呆愣地說道,她是頭一個開口說話的,其他的小姑娘這會還完全沉浸在這種戲法中呢。


    而一旁的紀清晨,此時卻已經驚呆,這,這種幻戲,是……


    她霍地站了起來,而台上的人此時手捧鮮花,朝著台下輕聲道:“助興節目,希望各位喜歡。”


    他的聲音並不是紀清晨想的那般清質,反倒有點沙啞,因此讓人分別不出他的年紀。


    這麽精彩的居然隻是助興節目而已?所有人都興奮地拍起手掌,而紀清晨卻還是牢牢盯著的台上的麵具人,隻是除了隱約能看見的一雙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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