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老太太帶著大姑娘去京城了,因著七姑娘那幾日病了,怕舟車勞頓,便沒叫她跟著,把她留在了家裏。


    可是就這幾日,韓氏都被氣了好幾迴。先前七姑娘是養在老太太房裏的,韓氏知道她得寵,可也沒想到一輩子行事端方又守禮的老太太,能把一個孩子養得這般刁蠻。


    才五歲的孩子,任性起來,那叫一個軟硬不吃。


    便是寶芸和寶茵兩個,都在她那裏吃了掛落。


    也就是今日法會,韓氏實在不想在家對著這祖宗,便帶著兩個女兒早早的躲了出來。誰知,這才一眼沒瞧住,就把人弄沒了。


    韓氏隻要一想到老太太,心就要生生地跳出來了。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老太太把七姑娘當成眼珠子一樣,就是紀家的長房長孫,都不如她一個丫頭片子受寵。先前韓氏心頭泛酸,還在丈夫跟前抱怨,卻被自家老爺教訓了一頓,說她這個伯母竟是連個孩子都容不下。


    氣得韓氏險些當場咬碎了銀牙,就這麽個孩子,難不成是九尾狐托生的不成,怎麽就這麽能迷惑人心呢。


    可這會子,都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韓氏扶著燕草的手,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又險些被門檻絆倒了。


    身後的紀寶芸和紀寶茵,瞧著母親這麽狼狽的模樣,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是她們心裏也都沒了之前的輕鬆,錢嬤嬤說的時候,其實兩人心裏都是一個念頭,覺得七妹妹定是見母親隻帶了她們兩個來參加法會,又作妖了。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兩個姑娘這會心裏也是又擔心又害怕。


    等出了山門,就瞧見紀家的馬車已停在那裏,而原先在半山路上,被人追著罵的那輛車,也赧然在列。想來,那就是紀家上山報信的馬車。


    一上了馬車,韓氏整個人一下子就軟了,隻靠在錦墊上,喘著氣。


    人要是沒了……


    這幾個字剛在腦子裏那麽一轉,她整個人就激靈了一下。老太太疼成那樣的人兒,要是在她手上沒了,韓氏隻覺得老太太生吞了她的心都有了。


    ***


    紀家上房早已經亂了套,尋常各個進退有度的丫鬟,這會臉上全是喪色。大夫是被請來了,可是一把脈,就是直搖頭。


    再看床上躺著的小姑娘,雖已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可是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原本就烏黑的發絲,這會過了水,更如那化不開的濃墨般,卻越發襯地她臉頰蒼白。昔日圓潤粉嫩的小臉,這會粉色全無,一雙眼睛緊緊地閉著,小嘴兒更是泛著淺淺青色。


    旁邊站著的老媽媽和丫鬟,一瞧大夫這模樣,俱是碎了心神,各個眼眶泛淚,眼瞧著就要哭出來了。


    “先生是救苦救難的聖手,可得一定救救咱們家姑娘啊……”穿著海棠紅比甲的丫鬟,此時垂著眼眸,一張俏臉早無人色。


    這位周大夫是慣常出入紀家的,是以也知道,紀家七姑娘是紀家老太太的寶貝心肝。尋常她有個什麽頭疼腦熱的,折騰起來比老太太病了還要嚴重。


    這會見小姑娘躺在床上,眼看著就是進水少,出氣多了。


    到底是打小就看著的孩子,周大夫這心裏也不好過啊。


    不過雖然這麽說著,他還是到外間開了個方子,讓人趕緊去拿了藥。這都來了一趟,總不能什麽都不開吧。


    這邊正吩咐著呢,就聽裏頭又傳來喧嘩聲,隨後一陣咳嗽,還有丫鬟驚喜的叫喚。


    “七姑娘醒了,醒了。”


    這麽一聲叫喚,屋子裏外全都聽見了,此時跪在院子裏的丫鬟,也都聽見了,可不就是鬆了一口氣。


    周大夫一聽這話,趕緊又進去,待把了脈,竟是發現脈象與方才居然大不一樣了,竟是透著一股生機。他也不敢耽誤了,趕緊讓人去抓了藥來。


    府裏頭都在等著上房的消息呢,原先說七姑娘一度沒了氣的時候,院子裏頭跪著的丫鬟,各個都麵無人色。若是姑娘真出了事,她們這些伺候的丫鬟,那可不隻是被發賣那麽簡單事情了。


    待消息傳到西院裏頭,穿著淺粉色海棠纏枝褙子的女子,捏著手心裏的佛珠。她膝蓋上正靠著個小姑娘,五六歲的模樣,此時睡得香甜著,可模樣卻與女子有六七分的相像。


    “姨娘,七姑娘救活了。”


    女子雖坐著,可玲瓏有致的身段卻還是顯了出來。她麵容清麗婉約,柳眉柔順,一張櫻桃小口,端的是個迷人眼兒的美人。


    隻是她淡淡地轉頭,瞧著支著隔扇的窗子,外頭鬱鬱蔥蔥的一片,最是春日裏的好風光。


    “真是可惜了。”


    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聽得底下丫鬟身子一震。


    不過是個孩子,何至於……


    第2章 姐妹來探


    紀清晨渾渾噩噩地睡著,卻又感覺有人抱著她,似是將苦藥汁灌進她嘴裏。


    隻是這藥汁雖苦,可是她吃著這味兒,卻一點都為抗拒。


    她神思倒也漸漸清醒了,隻是腦子裏的記憶卻是混亂的,自然有她自己的,可卻也有這具身子原本小姑娘的。


    原以為是投胎轉世了,卻不承想,竟是轉到了一個五歲小姑娘的身上。


    紀清晨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徹底醒了的。這會旁邊正坐著一個婦人,見她醒了,喜不自勝,忙是柔聲喊了一聲,“沅沅。”


    因著她這腦子還殘留著小姑娘的記憶,所以自然知道麵前這人,便是這身子主人的大伯母。隻是在記憶中,這位大伯母瞧著她,素來不假辭色,這會倒是軟和地不像她。


    韓氏見她雖睜著眼睛,可是瞧著還是迷瞪瞪的模樣,便又問,“可是想喝水了?”


    這麽一說,紀清晨倒真覺得喉嚨幹地要冒煙,她勉強點了點頭。韓氏便讓丫鬟倒了溫水過來,又仔細地讓人扶著她起身,她自個親自喂了紀清晨喝水。


    韓氏雖對紀清晨也和顏悅色,可多是麵子情,哪像今天,便是親娘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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