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搖頭:“並不是盜竊。我們拿到銀子有大用處,要給佛菩薩修一座奐美絕倫的大殿,還要裹金塑佛菩薩形像叫世人瞻仰,怎能是盜竊?”


    韓覃這才恍然大悟:“既然拿這銀子有你一份,想必到時候如了也答應要替你塑個像在佛菩薩身邊,若我猜的沒錯,當是供養人像。”


    吳媽不言,垂低了腦袋。


    原來如此。韓覃終於尋到了收伏吳媽的症結所在,緊追著問道:“如了要給佛菩薩在何處修大殿?”


    吳媽道:“就在如今的水月庵。”


    那是經常在京城各家行走的庵主如悟的道場,而如悟與如了同是師姐妹,想必也是一夥兒的。韓覃又問道:“佛菩薩可知這銀子是偷來的?若它知道是偷來的,那大殿他可能住的舒服?你這供養人站在他身邊,他可看得順眼?”


    吳媽搖頭:“好姑娘,我們並不是偷,等金身塑成,佛菩薩亦會感激你的功德。”


    韓覃見吳媽執迷不誤,反問道:“你可知道如了的渡慈庵是個什麽地方?”


    吳媽點頭:“聽聞過,在密雲深山中,是個清幽的好地方。”


    韓覃冷笑:“確實好地方,經常招待些尋佛問僧的塵世人,養著些個姑子叫他們來尋些人間歡樂,你可懂我的意思?”


    “她們也是為佛菩薩獻身,如能驀得財物替佛菩薩造廣闊殿宇,便有她們的福報。”吳媽居然是知道的。


    韓覃看著這叫如了洗了腦的老蠢婦恨其不爭,忍了許久才柔聲勸道:“世人信仰佛菩薩是好的,但佛菩薩不要人一味的去信,他教化眾生最要緊的是與人為善,行正道,明心,淨性,發菩提心。你虔誠信仰,可若行為中傷及眾生,佛憫眾生,你傷了他最憐憫的眾生,淨土又怎會接納你?”


    吳媽垂眉不語,頓了許久,才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庵主把你弟弟藏在那裏,好姑娘,你就行行好兒,拿那花剪一刀捅死我算了。”


    韓覃氣的咬牙,撿起花剪就要照著吳媽的眼睛捅過去,臨到她眼珠子上的時候卻又生生止手,又緩平了語氣問吳媽:“吳媽,你可知菩薩垂憐的眾生是誰?”


    吳媽本以為眼睛要叫這黑心的小丫頭戳穿,誰知她又平了怒氣,這樣時而暴怒,時而緩平的神態亦牽連著吳媽緊張了起來。她本是抱著死的決心,可這小丫頭時時而起的善意又叫她生出些活的希望來,便順著答道:“眾生,便是世人。”


    韓覃道:“這就對了。我弟弟也是眾生中的一個。菩薩憐眾生如子,你們傷了我弟弟,便是傷了菩薩的孩子。她不降罪將你們碎屍萬段就不錯了,又豈會因為你修的一座大殿,就讓你在她身邊做個供養人?我知道如了並未將我弟弟關在遠處,而且,想必離這府極近,你如今告訴我,隻當做件善事,佛菩薩明鑒,也會寬恕你助紂為虐的罪過,好不好?”


    那小指送來的時候,指上鮮血都尚未凝結,可見距此並不遠。


    吳媽終於垂下眉眼,似是叫韓覃說動了。在漫長的一唿一吸間,吳媽終於說道:“確實不遠,就在夏奴的外祖母康老太手裏養著,那康老太賃著間小屋,就住在咱們府外背街後頭那一排大雜院的第二個院子裏。”


    不但韓覃深吸了口氣,就連唐逸都走了過來。兩人對目相視,皆是不可置信的搖頭。


    要說兩個大丫頭並一個趙嬤嬤,韓覃最信任最不懷疑的就是那胖胖的夏奴。她胃口好,吃東西吃的香,韓覃很願意帶她在身邊,因為但凡帶著她,自己也願意多吃點東西。


    但誰能想到正是最沒心沒肺的一個,卻勾結著吳媽,勾結著如了一起做奸細。


    韓覃將那塊崖柏香掏出來丟在吳媽眼前道:“每每你要來,便叫夏奴在屋裏屋外燃著這香,我們一屋子人皆睡死了,你才偷偷兒的進來,對是不對?”


    吳媽搖頭道:“那香料是我私下替換的,夏奴並不知情。她家隻有個姑娘,她也以為韓柏舟不過是別處領養來的弟弟而已。”


    韓覃重新裹了團爛布往吳媽嘴裏塞著,塞上了又將她捆在桌子腿兒上,匆忙問唐逸:“你可有辦法調來錦衣衛,咱們往夏奴家搶孩子去。”


    夏奴外祖母住的那大雜院,出唐府西邊後門不遠就能到,而且最重要的是,同在一坊中,不過過坊禁,也不用怕被半夜查坊的官兵給抓起來。


    唐逸也沒有想到韓覃的弟弟竟就被他們拘押在離唐府這樣近的地方,他一把抓住往外衝的韓覃,勸道:“隻要是放在那康老太家裏養著,想必一時半會他們不會再帶到別處去,咱們等天亮了帶幾個外院的男仆,一起去捉好不好?”


    他也才是個十歲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弟弟,三更半夜出門,從未有過的事情,所以要猶豫。韓覃反手掙脫了已經往外跑著,邊跑邊迴頭道:“今夜如了得不到吳媽的信息,必然會覺得有問題,說不定就會把柏舟轉移到別處去。已經打草驚了蛇,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唐逸無法,攆到雅園門上截住了韓覃道:“府門上都有上夜的人守著,我帶你走條出府的小路,咱們一起去救你弟弟。”


    卻說此時敘茶小居中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在那催眠的崖柏香氣中仍還酣睡著,唐逸從玉蘭閣中翻出把鑰匙來,能開的恰就是雅園的後門,開了後門直接通到大街上,兩人一路小跑著穿進一條巷子中,一排排的大雜院,數過去第二個院子,就是夏奴外婆康老太太的居處。


    “孫少爺和表姑娘可是來尋個孩子的?”迎出門來的竟是唐牧甜水巷怡園的下人鞏遇,他攔住唐逸說道:“二爺請你與表姑娘一起去趟怡園。”


    難道是唐牧手下的人先他們一步接走了柏舟?


    韓覃這時才憶起方才吳媽放的那張紙條來,展開來借燈一看,上麵如了寫著:明日早起,跟吳媽一起出門,我會將柏舟還給你。


    明天恰好是唐牧要往鈔關兌銀的日子,二十萬兩銀子,真兌成銀子要拉幾大車。而兌成金子,也得是沉沉的一車,如了選擇明天還她柏舟,定然是有別的計謀要劫那金子。以韓覃一個半大孩子的心思,自然不可能猜到如了的毒計。


    她叫唐逸拉扯著上了馬車,等再下馬車的時候卻不是唐府,而是一處進門便有青磚影壁的院子。此時眼看五更,外院清清落落並無一人,轉到後麵一進,正房螭蚊窗格扇中透出燈火來。韓覃望著這陌生的院子,正自怔著,就聽唐逸湊唇在她耳側輕言道:“這就是怡園,我還從未來過,今兒也算見了迴世麵。”


    那就是唐牧在甜水巷的私宅了。韓覃手中還捏著那張紙條,也不知柏舟如今在何處,正在怔忡著,忽而那正房門簾掀起,一個小小的孩子自裏頭跑了出來,站在門上喚了聲:“姐姐!”


    韓覃雙膝一軟,立即便屈膝坐到了地上。


    陳卿也掀簾子走了出來,抱起那孩子走到韓覃身邊,搖了搖柏舟的手將他交給韓覃,帶這兩姐弟到西廂中椅子上坐了,才道:“今年春節那陣子,閬中有件欽案我走的急,走之前問過大理寺少卿,他說你們的案子要結,至少要等到三月份,我想著三月自己必定能趕迴來,於是也未再給別人交待過就走了,誰知等我迴來,你們姐弟倆卻已經遭發買,從此無跡可尋。”


    這年青人心有正義,在獄中便對他們多有照拂,而發賣期提前,確實是因為宮裏朱批定罪,要在年前趕著銷結案子,她們姐弟才會提早被發賣。


    韓覃抱柏舟在懷裏,聞著他發間一股甜膩膩的桂花氣息,忽而憶起甜水巷經常送來吃食,她吃剩了總要送給夏奴,想是夏奴把那些糕點帶迴外婆家,皆給了柏舟吃。這孩子吃著與她一樣的東西,發間的味道都與她一樣。


    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裏,她與柏舟就隔著一條街,不足三裏路的地方,煎熬的不能再煎熬,但總算因為唐牧與陳卿這兩個人的幫忙,她們熬過來了。


    韓覃上下檢視,將柏舟那帶六指的手湊到燈前,新愈了傷口的的地方生出股粉嫩的細皮來。孩子顯然因為剁那一指時受過疼痛而有懼意,立即便將手縮了迴去,偎腦袋在韓覃胸前,閉上眼睛揪著韓覃散披著的亂發。


    ☆、原罪


    陳卿站起身來,拍了拍韓覃肩膀道:“早在一月前,唐清臣就曾給太原府你舅舅譚昌寄過信,他昨日已在怡園中住了等著。這會兒想必已經起來了,你們姐弟除了太原府外家,也再無更好的歸處。你到上房與唐牧辭過,便迴太原府去,這裏有我頂著就好。”


    韓覃覺得自己仿如是在做個荒唐而冗長的夢,此時也不知是夢是醒。這兩個年青人也不知用什麽樣的手段就找到了柏舟,替她尋迴了柏舟,又叫來了舅舅,昨日她還倍受煎熬,才不過一夜的功夫,生活竟就又生出新的希望來。


    她抱著柏舟出了門,經這無人的院子一步步到正房,還未撩簾子,便聽屋子裏唐逸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就因為唐世坤殺了柳琛,你就把唐世坤給殺了?”


    韓覃後背猛然一僵,見柏舟亦乍著兩隻耳朵聽著,抱緊孩子湊到窗下,清晨未滅的燈火映出他們的影子在螭紋的花格扇上,唐牧語緩而沉:“孩子,他是個大人,做錯了事情,自然要有擔當。”


    “所以,你就殺了他?”唐逸仍然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無論是他還是母親文氏,整個唐府的人都以為唐牧帶走唐世坤也不過是給他個教訓,頂多幾個月就會送迴府中。可誰知唐牧在出府的那一日,就將唐世坤給打死了。


    唐牧不言,負手站了許久,才又道:“這事你知既可,先不要告訴府中諸人。”


    唐逸猶還記得自己當初曾對韓覃說,若唐牧殺了唐世坤,他得謝謝唐牧,誰知道一語成讖,唐牧還真的就把唐世坤給殺了。


    他曾給過那個荒唐不過的父親多少詛咒,自己也記不清了。這時候忽而聽到他已經死了三個多月,整個人木木呆呆許久,轉身再看唐牧,許久才歎了口氣說:“我奶奶曾說小爺爺是個無心無肺,亦無情無義的人。可恐怕她也想不到,您能下手殺了自己的侄子。”


    因為唐世坤殺了柳琛,所以他就殺了唐世坤。


    韓覃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好了,能在唐牧還不知道自己曾給柳琛灌過□□的時候,帶著柏舟一起跑掉。畢竟這事情是瞞不住的,如了還活著,渡慈庵許多尼姑都活著,甚至柳琛的屍體,就埋在渡慈庵中,隻要唐牧知道了真相,知道她曾經非但沒有於庵中救拔過柳琛,還親手喂給她□□,他肯定要像殺唐世坤一樣,果斷而絕決的殺了她。


    很多年未見過的舅舅譚昌從穿堂走了進來,站在黎明天方亮的門上,皺眉看了許久,輕聲喚道:“是覃覃嗎!”


    陳卿自西廂走了出來,亦喚了聲:“譚先生!”


    唐牧與唐逸亦掀簾子出了正房,幾撥人往一起走著。韓覃抱著柏舟,站在院子中央,盡量裝出個溫良恭順的樣子走到唐牧身邊,放下柏舟斂衽屈腰行了一禮道:“多謝唐修撰替小女找迴弟弟,如此深情,不知如何報答。”


    她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偷眼掃著唐牧的臉。於晨光中,他仍是麵無表情,聽完了才搖頭:“這是陳清極的功勞,與我無關。”


    言罷,轉身上台階,又迴頭道:“譚先生,請您進來一下。”


    陳卿不愛與人交談,轉身又迴了西廂,院子裏隻剩唐逸與韓覃,而韓覃懷中還抱著個孩子。唐逸側首望著韓覃,看了片刻才道:“方才你也聽見了?”


    韓覃默默點頭。唐逸指了指上房道:“我原以為你的心黑,我的心黑,可我們都不及唐清臣,你說的對,他為了柳琛,果真能親手殺了唐世坤。”


    那孩子,雖然脖子上有一圈掐痕,但到渡慈庵的時候還是活著的,而且還好好活了一個月。韓覃每天伺候她洗澡,替她梳頭,給她喂飯擦身。忍受她的嘮叨,甜言蜜語。她還曾說:“等我二舅來接我,我就把你也帶到京城去。我二舅疼我,也必會待你好的,等到了我外家,我必不會讓你幹一絲一毫的生活,彌補你如今的辛苦。”


    她為了柏舟,也因為叫大哈打怕了,未曾救拔過柳琛一把。最後,那天真活潑,圓圓胖胖的小姑娘,是喝了她喂的湯藥,才死在渡慈庵中。她是永遠都不能洗淨手的罪人。


    *


    上房中,迎門一架大屏風隔著內外廳室,轉過屏風,西邊牆上一幅猛虎下山圖,是唐牧自己的親筆,一樣的虎,每年總要換一幅掛著。他如今就在這猛虎下山圖前站著,眼盯著譚昌對自己行過禮,揮了揮手道:“小的那個譚先生帶走,大的那個我卻還要留著。家母年邁,缺個孩子膝下承歡,我們唐府會嬌養她到成年,到時候備一份嫁妝,替她擇個好夫婿而嫁之。”


    譚昌從昨日到京城,在怡園中住了一夜,隻知唐牧與陳卿二人是韓覃父親韓儼的故友,他一個外省人,不懂京城裏的人情世故,覺得韓覃能在唐府老夫人膝下嬌養,又成年後自備一份嫁妝,比到太原府去與他受苦要好的多,是而便連連點頭道:“全憑唐修撰吩咐,覃覃姐弟能遇到您與陳卿這樣的年青人,亦是我姐姐姐夫二人此生的福報。”


    韓覃好容易等到舅舅譚昌出來,快步上前問道:“舅舅,咱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譚昌接過柏舟,隨即指了指上房道:“唐修撰叫你進去一下,你快去吧。”


    韓覃覺得有些不對勁,迴頭見柏舟亦伸著小手望自己身邊夠著,上前抓過那隻小手親了一口,替他拽了拽身上那件花褂子的邊兒,在他幹巴巴的小臉兒上親了一口,湊在他耳邊廝磨了片刻,撫了撫那孩子腦袋上的茶壺蓋兒,才道:“姐姐去跟唐修撰告個別,就迴來跟你一起迴太原,好不好?”


    柏舟才不過三歲,懂的事亦不多,到如今會說的話亦很少,他才與姐姐重逢又要分開,伸著手就來撕扯韓覃的衣服,咧嘴大哭著叫了起來,說什麽也不肯讓韓覃走。韓覃狠心撕開孩子的手,轉身進了上房,越過那扇屏風,轉身,便見唐牧負手站在窗下,亦在盯著自己。


    孩子的哭鬧聲漸漸越來越小,韓覃忽而覺得有些不對勁,亦撲到窗前,便見院子裏除了還站著個失魂落魄的唐逸外,再無其他人。顯然,譚昌已經帶著柏舟走了。


    唐牧本是披著一件鶴氅,此時脫掉扔在椅子上,露出內裏一件修身的短衽上衣並並闊腿褲來,綁腿平腳布鞋,自牆上摘下一把繡春刀來翻手背在身後,並係上一件本黑的披風,隨即扔給韓覃一件男子的衣服道:“換了你身上這帶血的衣服,把頭發紮起來,咱們往鈔關去兌金子。”


    他轉身就要出門,韓覃抱著那件衣服追到屏風外,喚道:“唐修撰,我不要去鈔關,我要跟我舅舅一起迴太原府。”


    她都不肯再叫他二舅了。


    唐牧站了片刻,迴身走到韓覃麵前,略俯著肩膀,低頭看了這能聽見牙床發抖的,小姑娘,簇眉片刻才道:“孩子,在我弄清楚整件事情之前,你那裏也不能去,現在去換衣服,然後出來。”


    顯然,如了有劫銀的計謀,唐牧亦有自己的對策。韓覃不知自己在如了與唐牧的交鋒中處於什麽樣的位置,換衣服的時候將隨身揣著的那隻錐子仍還卷到了衣服裏。她忽而聽得一陣沉沉腳步聲,抬頭便見唐逸穿著件正紅色的女式長衫,自門外走了進來。


    他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死了,驚過之後心裏生了些悲涼,可那悲涼隨之又被深深的慶幸取代。至少,從此之後他母親文氏可以死心,可以不必每夜熬燈守天亮,盼那個荒唐無比的浪蕩子迴家了。


    這孩子生的麵相清秀,膚白身纖,穿了女裝便有種帶著英氣的美感。見韓覃望著自己,展了展那闊袖道:“吳媽叫小爺爺的人監視著去跟如了接了頭,如了要求你去見她,但根本沒往康老太那裏去接孩子,這證明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把柏舟還給你。她如今還不知道柏舟已經到了咱們手裏,也不知道吳媽反了水,所以今天她的計劃依然會照舊。但小爺爺不打算讓你冒險,所以讓我替你走一迴。”


    “阿難,那個老尼姑,遠比你能想象的更惡毒更可怕,你一個孩子,對付不了她的。”到如今,韓覃想起於密雲山中那頓毒打,仍然混身發顫。


    唐逸依舊攤手苦笑,笑完了自嘲道:“若唐世坤是我兒子,我也會下手殺了他。可他是我爹,我是他生的,他殺了人,償命都不足以謝罪,我是個男人,替柳琛護住那份銀子,也是應該的。”


    這孩子因為自己父親那份抹不去的罪惡而痛苦,整個人都垮了。


    韓覃跟著唐逸一起出門,此時太陽已自天際線上升了起來,投映在西窗下,而一襲紅色官服的陳卿,意氣風發的站在院中,身旁是穿著黑色短衫,麵色沉沉的唐牧。過了片刻,換過衣服捆紮過傷口的吳媽也進了院子,怯怯走到唐牧麵前,喚了聲:“二爺!”


    也許自打她當街追柏舟的那一日開始,唐牧就已經知道了所有事情,或者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相信過自己。枉她還裝瘋賣傻,在他麵前那麽認真的表演,裝的,就好像自己真是柳琛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下一章我就要開v了,我發文是很快的,而且文章的主體也是全部寫完的。如果還沒有被我的暗黑嚇跑,就請支持一下作者吧,作者會保證在最大程度,把它寫好的。謝謝大家啦!


    ☆、第23章 小姑娘


    唐牧這人凡事向來不動聲色,可對柳琛是真的愛,愛到聽聞唐世坤承認自己殺了她,隨即便要下手殺了他,不顧親情,罔顧人倫,與唐世坤倒是挺像。


    他與陳卿轉身,同時往外走去。唐逸頂替韓覃,與吳媽兩個一同卻是往後門而去。


    到了怡園外,唐牧手下諸人都在外等著,一路自然是往鈔關而去。二十萬兩銀子,抵得上整個大曆一年稅收的十分之一,這樣一筆巨款,唐牧非但不肯悄悄兌現,反而大張聲勢,鬧的京城人人皆知。


    韓覃穿著件男子的衣服,瘦瘦小小,就叫唐牧護在自己那本黑的披風中,同騎在馬上,她能聽到他的心跳,和屬於成年男子才有的,陌生氣息。


    沿路許多人看著,他的馬漸漸與陳卿等人的馬拉開了距離。離的足夠遠時,唐牧忽而低了頭在韓覃耳畔說道:“本來,我應該把你放在怡園,或者放在唐府中。可我知道你是個小滑頭,隻要我一走,肯定要想辦法逃走,趁著譚昌還未走遠,趕上他一起迴太原府,我猜的對不對?”


    韓覃叫他說中心思,略往低蹭了蹭道:“我想和我弟弟在一起,迴太原府,迴我舅舅家去。”


    唐牧歎了口氣道:“孩子,你舅舅譚昌因為受你們韓府一案的牽連而被太原府學辭去了夫子一職,如今賦閑在家,他家本還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日子過的很是艱難困頓。你那舅母亦十分不好相於,你在那裏,日子也會過的很艱難。而在唐府中就不同,你陪老太太歡娛膝下,待你長大了,我自會給你一份嫁妝,叫你也如京中別的貴家姑娘一般,體體麵麵的嫁人。”


    韓覃心道:若你知道柳琛喝的那碗□□是我灌的,隻怕立時就能掐死我,體麵嫁人這種事情,隻怕我是等不到的。


    鈔關在城北的日忠坊附近,到了鈔關下馬,韓覃迴頭見夏奴的父親唐祥亦在隊伍中,瘦巴巴的老頭兒,臉上神色莫辯的左右四顧著。若夏奴的外婆康老太牽涉著如了,那她父親康祥必然也是如了的內應。康牧下馬親點入鈔關的人時,頭一個提名的還恰就是唐祥。


    唐牧既然能順著這條線找到柏舟,應當不會推斷不到這一點。他如今還帶著唐祥,想必不是收伏了唐祥,就是仍未打動唐祥這條線,借而以這條線來迷惑如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宰輔養妻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我是浣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我是浣若並收藏宰輔養妻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