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詭異的氣氛實在讓人崩潰。梁西剛一迴來,我就借口明天要開會,動員大家應該曲終人散了。

    梁西不明就裏,戀戀不舍地央求道,常青別這麽掃興嘛,至少也要喝完這壺茶再走吧。再聊會兒,再聊會!

    他不知道,常青和李明輝都實在裝不下去了。

    我說,來日方長,咱們改天再聊吧。

    是啊,常青說的沒錯。李明輝附和我,然後半是調侃半是認真地對梁西說,你這閑人明天就是睡到發黴都沒人管,我們明天可得打足精神上工呢。

    操,就你忙!梁西衝李明輝罵了一句,然後對我說,常青走,我送你迴家。

    李明輝連忙截住他的話,還是我送常青吧。

    我送。梁西語氣不容置疑。

    我沒想到,由誰送我迴家會成為這個和諧的夜晚第一個不和諧的問題。其實今天一直是梁西載我,我以為他送我迴家順理成章。

    李明輝偏來插一杠子。沒了梁西,我和李明輝同處一個酒吧也會覺得艱於唿吸,若是獨處一個狹窄的車廂,簡直不敢想象,我怕我偽裝了一晚上的從容會徹底破產。

    李明輝不怕破產。他在我麵前從來遊刃有餘,胸中好似陳兵百萬,而我,卻每每瞻前顧後,心思重重。

    其實,這差別就是用情深淺的差別!

    他們兩人還在為誰當車夫相持不下,我快刀斬亂麻大聲音宣布,誰也不要送,我自己打的迴。說著走向路邊。迴頭告別時,發現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非常不友好地拉拉扯扯起來,不好,他們在打架!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為送常青迴家而大動幹戈,這,這太離譜了吧?他們已不是荷爾蒙分泌旺盛的毛頭小子,而常青也沒有這麽炙手可熱吧?就在我衝過去準備平息戰亂的時候,忽聽到他們口口聲聲在叫著一個刺耳的名字,梅子!

    什麽意思?我怔住了。

    梅子,梅子,這兩個字象兩枚針尖。兩位騎士要為梅姑娘決鬥挑什麽地方不行,偏偏要在此刻,偏偏要在常青的麵前!

    李明輝婚後不久,我和梅子在世紀春天的女裝櫃台遭遇過。我倆不光對男人的品味相同,就連對時裝亦是如此。同一款式的大衣被我們同時發現,隻是店主說她們家向來一款一件,賣質不賣量。聽罷此言,我扭頭便走,忍痛割愛放棄這件大衣,就象當初放棄李明輝。一邊走一邊自嘲地想,省了我好大一筆銀子,要不是過生日,我也舍不得對自己如此奢侈。

    梅子高不可攀的神情破壞了我一個冬天的心情。

    我衝著兩個大打出手的赳赳武夫大喝一聲,別打了,都給我住手!

    兩人同時收手。我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招手攔下一輛出租,準備拂袖而去。

    我生他們的氣,他們不在乎我的感受莫明奇妙地打起來,更讓我生氣的是,他們打架不喊林青霞不喊張曼玉,偏偏要喊梅子的名字。

    有一個人總是陰魂不散地提醒你曾經慘烈地輸過是件非常操蛋的事!

    不知是不是被氣暈了,那個出租車門死活拉不開。司機跳下車幫我開門,李明輝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拖住我,兇神惡煞地對司機說,你趕快走,我們不坐車!然後不由分說半拖半抱把我塞進他的車裏。

    我被突如其來的一切激得勃然大怒,頭頂唿得著了火,對李明輝咆哮道,你混蛋,你幹什麽!

    李明輝麵色鐵青地發動車,對我的咆哮置之不理。常青縱然有獅吼功也徒喚奈何。

    我伸手去拉車門,聽到哢的一聲中控鎖落下。我要是打算與他同歸於盡就去奪方向盤,可是我無此打算。

    氣急敗壞之下我把聲音又提高了八度,聲嘶力竭地喊,讓我下車!喊罷,淚水無聲地滑落。

    還沒有人這麽粗暴地對過我,即使是李非那樣的混蛋,見著我時也裝得很紳士很文明。

    很快,我發現眼淚比咆哮管用,李明輝終於停了車,長出一口氣靠在椅背上,喃喃道,對不起常青!

    誰要聽對不起,讓我下車!我聲音發顫,不知道心裏更多的是憤怒還是悲涼。他曾經把我囚在一段感情裏,而今又把我囚在一輛車上。即使在我覺得自己已經今非夕比的此刻,卻仍然不得不屈服在李明輝的方式下。

    別這樣,常青!李明輝乞求地望著我。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逼視著他的眼睛問,好,你告訴我為什麽打架?

    他沉默。

    沉默的意思我想我應該明白。我收起眼淚,冷冷道,把車門打開吧,你覺得這樣做有意思嗎!

    常青,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送你迴家。李明輝一臉真誠。我隻覺得真真假假,霧裏看花。

    那又為什麽和梁西打架?我忍不住又問。

    幹嘛不挑昨天不選明天偏要在此刻為梅子大打出手而且是當著我的麵,我想知道這個,可是自尊心不允許我這麽問。

    他沉吟半晌,艱難地開口,因為,他,他不讓我送你迴家。

    嗬嗬!我冷笑。這理由讓人啼笑皆非。

    為什麽?我追問。

    因為,因為他怕我對你舊情複燃。他咬著牙說完這一句,如釋重負。這個坦白出乎意料。他的眼睛深邃無底,深邃無底中是捉摸不透的心跡。我開始胃痙攣,五髒六腑象麻繩一樣絞纏在一起。

    既然如此,他為什麽要替你約我?

    是我求他的!

    我把頭扭向車窗外。夜的深處,一個衣衫單薄的女子在風雪中執著地徒然地等待,最終等來一個不了了之的結局。那是我此生之中最長的一次等待,最苦的一次等待,最刻骨銘心的一次等待。

    對不起,常青!李明輝抽出一張紙巾遞給我,也許他覺得把頭別過一邊的常青此刻正是淚水滂沱。

    他今晚很慷慨,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向我道歉。隻是在他最該對我有個交待,最該道歉的時候,卻偏偏忘記說對不起。

    我努力忍著沒有讓眼淚滂沱,不給那張麵巾紙有派上用場的機會,更不給李明輝濫施同情的機會。

    送我到樓下,李明輝抻著脖子抬頭仰望,問,你住幾樓?

    十五樓。

    我還能再約你嗎?

    我也問自己,能嗎?我聽見心裏有一個聲音明確地說,不能!因為,事實證明,友誼之花在我們之間沒有盛開的可能。而我這隻囚鳥也不能再迴牢籠。

    可以嗎常青?

    李明輝懇切的眼神飄落在我心上,我心裏一疼,脫口而出,可以。

    說完可以,我簡直後悔得要去撞牆,於是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堅決不可以!天蹋地陷都不可以!

    看,精神分裂前期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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