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迴大廳,發現大事不妙。董事長正被一群人用酒精圍攻,眼見無招架之力。看他脹得通紅的臉和已經開始迷離的眼睛,我便知道此君戰鬥力已基本喪失。

    常青端起酒杯,挺身而出,英勇救主。

    我知道自己有點酒量,但從來不知道自己竟那樣驍勇善戰。常青姑娘的酒量頗似段譽先生的六脈神劍,時而神奇時而平庸。一杯也撂翻過,半斤八兩也亭亭玉立過。今天竟來者不拒,越戰越勇。局麵終於轉守為攻。董事長應大家的強烈要求,隆重地介紹了常青——這位在眾人口中被稱為秘密武器的小女子。

    擅飲,這其實並不是我願意留給別人的第一印象。不過也好,不管是啥印象,總比沒印象好。

    這一桌坐的都是各家首腦級人物。想必由於常青酒風太過兇猛,各家的人都紛紛前來護駕。常青成為從矢之的,被一群人用酒精到處追殺。

    猛虎敵不過群狼。要是這樣繼續火拚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得壯烈犧牲不可。審時度勢,常青顧不上酒風是否代表行風,酒品是否代表人品,決定耍賴。看我已經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那群風度扁扁的家夥們終於起了憐香惜玉之心,肯放我一馬。

    做女人的好處就是,幹得過就幹,幹不過,嘻嘻,可以理直氣壯地耍賴。可進可退,進可攻,退可守。

    酒足飯飽,台上的節目也準備收攤了。李行長抄起一隻麥克,徑自上台,激情放歌。台下頓時掌聲雷動。憑心而論,李行長的歌喉若放在業餘組,絕對能打一百分。

    一首歌罷,李行長開始鼓動其他人登台獻歌。鼓動來鼓動去,最後把目標鎖定在董事長身上。

    董事長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五音不全!

    眾人開始起哄,薑董來一個!薑董來一個!

    董事長一臉窘迫,急急地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後目光定格在我的臉上。我心領神會,再次挺身而出。笑意盈盈地站在台中央,輕啟朱唇,大家能否給我一次獻醜的機會?

    李行長說,小常,你一個人上來不行,讓薑董一起來!一邊說還一邊煽動群眾,大家說行不行啊?

    群眾自然一片反對之聲。

    煽動群眾誰不會?我也如法炮製。我說,李行長今晚為大家準備了美酒佳肴,瓊漿玉液實在讓人欲罷不能,薑董已經不勝酒力,小常隻好代勞。小常對李行長的歌喉十分傾倒,懇請李行長賞臉與我對唱一首好人好夢,大家說要不要?

    其實大家才不管是誰獻歌,反正有人唱就成。台下馬上有人倒戈,李行長再來一個!

    唿聲強烈,李行長不便推辭,順水推舟,哈哈,與美女一起登台,不勝榮幸!

    音樂響起,我投入歌聲。

    一開口就覺得非常對不起群眾的熱情,被酒精浸泡了一晚上的嗓子,幹澀嘶啞,實在有點嘔啞嘲哳難為聽的意思。我唱了平生以來最為難聽的一首好人好夢,真怕會給好人帶來惡夢?

    不過群眾很寬容,對我惡夢般的歌聲仍然抱以熱烈掌聲。李行長唱到高潮處,更是輕輕地拖起我的手,深情款款地望住我的眼睛。表演投入是演出道德,我也款款深情地迴望他一眼。

    目光掃過台下時,碰到一雙冰冷而空洞的眼睛。陳嘉良不知何時返迴宴會廳,坐在一個角落,神情倦倦、鬱鬱寡歡。我總覺得此刻的陳嘉良身體裏仿佛被抽去了某種東西,那種東西在的時候,我覺得他可怕,而那種東西一旦被抽走,我又覺得他可憐。我的同情心一下子泛濫成河,很想上前擁抱一下這個看起來有點孤獨脆弱的男人。

    曲終人散,人流魚貫而出。就這麽一場宴會下來,常青突然變得相識滿天下,頻頻有人唿喚著我的名字與我道別,與來時的無人問津已經大不相同。不得不承認,酒有時確實是個神奇的東西。而我亦明白,要想被人長久地銘記,卻又與酒無關。

    酒讓每個人都變得異常豪爽,李行長更是豪氣衝天地握著我的手,極力相邀,改日定要與我再試個酒量深淺。我笑嘻嘻的隻管答應,知道風一吹酒一醒,大家都該幹嘛幹嘛去了,誰也不會惦記著這些事。

    人群之中,一束冰冷的目光打在我的身上,凍僵了我的笑容。陳嘉良站在不遠處,表情怪異,好象服了毒,含笑穿腸。不得不承認,我並不了解這個與我一起共事了幾百個日升日落的男人。他的喜他的怒都讓人猝不及防。他象一本書,一本天書,讓人猜不透看不懂。我想放棄懂他的時候,他就用柔情來勾引我。他在飯店裏把我變成女王,對我殷勤備至;他用溫熱的手掌抹去我的眼淚,告訴我用愛情換取功名的男人不值得為他哭泣;他輕手輕腳地走進臥室,替我掖好被角。每當想起這些,身體裏就會生出強大的動力,要自己去抵達他心裏最深的那個地方。

    他見我在看他,一扭身走了,背影映在我的眼裏,象一片掛在冬日枝頭上孤獨的樹葉,隨時都有可能飄落下來的脆弱。這個男人,這個衝我亂發脾氣的,吹毛求疵的男人,為什麽今天晚上總是讓我有溫暖他的衝動。

    不緊不慢地跟著他,一直跟到房間門口。他迴手關門的時候,看到佇立在身後的我。

    相對無言。其實我想問問他胃好點了麽,但想想又忍住了,徑直朝前走去。

    常青——,陳嘉良喊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心被來曆不明的緊張牽動了一下,在他的注視下折迴身,走進他的房間。依然是相對無言。我無所事事的按著搖控器,電視裏永遠有人在歌唱有人在哭泣;有人癡心不改有人紅杏出牆;有人做著招搖撞騙的廣告有人領著莫明奇妙的大獎。那是一個奇怪的世界。

    機票訂了麽?陳嘉良突然問我。

    哦,訂了。我淡淡地答。他叫我迴來難道就是為了問這事?

    幾點的?他又問。

    明天下午四點二十。

    陳嘉良一下子蹙起眉頭,不是讓你訂中午的飛機嗎?

    我一頭霧水,他啥時候發布過這樣的最高指示?再說,晚宴的時候我好象聽李行長說起過,明天中午論壇結束後他要找董事長談點事情。怕陳嘉良脾氣又上來,我連忙解釋,李行長說……

    不等我說完,陳嘉良粗暴地打斷,你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你的領導?

    我心中火起,你能不能搞清楚情況再發脾氣!

    什麽情況?我告訴你,不要聽信別人有口無心的承諾!陳嘉良勃然大怒。

    什麽意思?誰給我承諾了?誰有口無心了?我的頭象被悶了兩磚,有點懵。

    出去!陳嘉良喝斥道。

    簡直要讓人瘋掉。我氣得聲音顫抖,陳總,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這兩天除了遲到了十分鍾之外,還做錯了什麽?看了你兩天臉色,我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麽,我也是個有尊嚴的人,你不能總是這樣……,我想說欺負人可是卻哽咽著說不下去,心裏的委曲噴薄而出。我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淚下意識地向外走去。

    陳嘉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我,歎了一口氣,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

    你上哪兒去?他問。

    我哭著說,去訂機票。

    他苦笑了,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臭丫頭,脾氣比我還大,你想得太多了。

    我知道我是想得太多了,我要不是整天琢磨著怎麽去討好他,順從他,搏取他曇花一現的溫柔,抵達他深不可測的心,就不會給自己這麽多折磨,就不會把喜怒哀樂全部交給他去統治。

    以後再也不會了,我要做自己的主人。我從他的掌握之中抽出手,丟給他一個怨恨地眼神,疾步而去。

    常青——,陳嘉良在身後喊。

    我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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