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鍾銘故作謙虛的道,“學生才疏學淺敬陳管見,還請夫子見諒!”


    府學裏最擅長書法的紀夫子聞言說道,“你不必過謙!你已盡透此幅書法的精妙之處,尤其在品鑒其書風時所說的那句如轅門列兵,森然環衛,此句一出盡顯趙體鋒芒!”


    程鍾銘拜謝道,“學生愚見,多謝夫子誇讚!”


    王家和看這程鍾銘故作矜持裝腔作勢的種種行為,心道真是裝逼小能手!明明心裏美的冒泡還偏要在口頭上說一些貶低自己的話以示他是個謙謙君子,難道不知道太過謙虛就成虛偽了嗎?有時候裝的太過了會遭雷劈的。


    周夫子拿出第二幅書法作品,展開一看王家和心裏頓時就樂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程鍾銘費盡心思奪得先機,讓王家和暫時落於下風,而眼前的這幅書法正是王家和最為熟悉的行書,而且寫下這幅作品的大家乃是有“書仙”之稱的裴宴之,前兩天莊夫子剛剛重點說過此人的生平以及書法的特征。


    王家和在心中打好腹稿,對著眾多夫子作揖行禮後說道,“此幅書法乃是有書仙之稱的前雍大書法家裴宴之所作,結體欹側多姿錯落有致,千變萬化曲盡其態,其中這十二個之字皆別具姿態無一雷同,用筆以中鋒立骨側筆取妍,有時藏蘊含蓄,有時鋒芒畢露,尤其是章法,從頭至尾,筆意顧盼朝向偃仰,疏朗通透形斷意連,氣韻生動風神瀟灑,此作疏處可使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以當黑,奇趣乃出!”


    眾夫子聽完後點點頭,紀夫子說道,“短短十天內你在你老師的教導下就能有如此真知灼見,可見你於品鑒書法一道上頗有天賦,能看出此作中的之字變化還能有如此精辟的見解實在是難得!”


    王家和聞言一臉羞愧之色,老老實實的說道,“多謝夫子誇讚,學生愧不敢當!隻因學生對於行書十分喜愛這才深入探求了幾分,再加上前段時間老師也對學生說過書仙的生平事跡和作品風格,學生這才敢在此放言,若是此次品鑒的是其他書法字體,學生可就要進退維穀無所適從了。”


    周圍學子聽了王家和的話後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小子真傻!夫子誇讚你,你適當的說幾句謙虛之言便罷了!竟然還老老實實的坦言說隻擅長品鑒行書,還提及莊夫子前兩天剛教導過裴宴之的事跡,這種找老師求教開小灶的行為不是應該藏著掖著嗎?有哪個人像你這樣大大咧咧的在眾人麵前說出來的?你說你是不是傻!


    王家和真是傻子嗎?滿肚子禍水壞的冒泡,他怎麽可能是個傻子?他坦言隻擅長行書品鑒隻是為了進一步加深他話語的真實性而已,說明剛才的品鑒之言確實是他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提前備好的話,至於承認開小灶一事,難道他不說別人就不知道了嗎?據他的了解,在約定比試的第二天就有人在府學裏傳言說他向莊夫子取經的事,與其讓別人在背後說三道四還不如就此明言還能給眾位夫子落得個誠實大方的印象。


    事實上也確實如王家和所猜測的那樣,在場的幾個夫子或多或少的都對他留下了好印象,這孩子真實誠啊!不居功自傲坦言是老師之恩,是個明理懂事的孩子,而且十天之內於行書上就有如此獨到的看法也足以說明他是有幾分天賦的,莊夫子收的這個弟子不虧!


    書法品鑒後就是古畫賞鑒,當周夫子拿出第一幅畫後,王家和心裏頓時就覺得有些奇怪,此畫應該是夷族之畫,雖說這幅畫和他在現代見過的油畫有些不一樣,但這明顯不是傳統的丹青古畫,倒是有點像中國古代的外銷畫,這種畫在繪製時不同程度地采用油畫繪製的技法,包括透視法、色彩暈染、形式和材料,既有別於傳統的丹青古畫,又不同於地道的油畫,總體來說算是傳統繪畫與油畫的結合品。


    王家和記得老師曾提過府學裏的學子對夷族的畫都是一孔之見,這樣一來此時品鑒這幅畫對他來說就更加有利,王家和並沒有被欣喜衝昏頭腦反而覺得事有蹊蹺,剛才品鑒到他最擅長的行書也就罷了,怎麽現在還會出現夷族的畫?一次可以說是巧合,這第二次難道還是巧合?王家和偷偷的在心裏嘀咕,難道是他今天人品值爆表所以就得老天眷顧,時來運轉?


    有人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窗的同時還會用門夾你的腦子,王家和有如此的想法可見他也有腦子短路的時候,怎麽可能事事都那麽巧合?若是他真得上天眷顧那也不會有人來挑事了!不過要說運氣,他最大的運氣就是遇見了莊夫子並且拜其為師。


    當初與王家和談論夷族的畫時莊夫子就想到,若是品鑒大家都不熟悉的畫,對王家和來說應該更為有利,所以在選品鑒的畫時莊夫子就言明,以往品鑒古畫大部分都是丹青古畫很少有夷族之畫,為了開闊學子們的眼界讓他們更能集百家之長,應該增加對夷族之畫的賞鑒,從而觸發學子們的靈感,其他夫子覺得很有道理,再加上以往也品鑒過兩三次夷族的畫,學子應該也不會不知所裏,所以就選了一幅夷族的畫。


    如今若是由程鍾銘品鑒這第一幅畫,他肯定是一知半解無法有獨到的看法,那麽等王家和品鑒第二幅畫的時候,若是他有真知灼見別人必會對他刮目相看,若是品鑒之言平平無奇,別人也會認為他接觸古畫的時間太短,見解平凡也是常理,再說程鍾銘的品鑒也不是什麽獨樹一幟之言,兩者最多打成平手。


    若是由王家和品鑒第一幅畫,那麽即使沒有說出什麽獨到之言也會被人理解,畢竟這是大家都不熟悉的夷族之畫,而且王家和也沒見過以往品鑒夷族之畫的場景,所以不善於品鑒此畫更是情有可原,而當程鍾銘品鑒第二幅畫時,若是品鑒之言入木三分,別人也會覺得理所當然,畢竟他在府學裏已經進學了好幾年也參加過好多次書畫會了,見識過的丹青古畫也不在少數,能夠品鑒丹青古畫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相反若是他品鑒失手,別人隻會說他名不副實。


    莊夫子這一招進可攻退可守,真不愧是名師!其實不僅是在品鑒古畫上莊夫子給自家弟子開了後門,在第一場的品鑒書法上他也偏袒了自家的弟子,自上次王家和向他展示行書書法後,他就明白王家和於行書一途上更有一種獨特的天賦。


    要想寫出一手附有靈氣與風骨的行書肯定要品百家之長,所以當其他夫子在討論選行書還是隸書的時候,莊夫子默默的投了行書一票,還把一向與他交好的周夫子拉上了賊船,這樣一來自家弟子就有可能品鑒到最擅長的行書,當時莊夫子也是賭那一半的可能,幸好程鍾銘這個神助攻太給力,這才正中莊夫子的下懷。


    有了莊夫子不遺餘力的偏袒,這才有了王家和所認為的老天掉餡餅的事情,不得不感歎莊夫子作為老師的盡責盡心,這外掛開得即使不是飛機也至少是個高鐵了。


    王家和見程鍾銘想要說話立馬搶先道,“學生以前還從未見過品鑒古畫之事,難免會有些不知所措,還請程同窗先行品鑒,也好讓學生了解情況後不至於出錯!有勞程同窗了!”


    王家和對著程鍾銘作了一揖抬起頭來就見程鍾銘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你不是剛才就用這樣的借口占得先機嗎?如今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看你還有何話可說!先前程鍾銘挖的坑王家和可記著呢!雖說最後歪打正著便宜了他,但他可不能就這麽算了!不然還真以為他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了!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但若能當場報仇他更舒心,再說王家和從不覺得他是個君子!


    程鍾銘原本是想讓王家和品鑒第一幅畫或者讓身邊的左峻來賞鑒這幅畫,如今被王家和堵的下不得台來,不得不答應品鑒這幅夷族的畫,關於這方麵的學問他確實知之甚少,所以他也隻能絞盡腦汁的使勁迴想以往少有的幾次品鑒夷族之畫時別人所說的品鑒之言,然後把別人的話換個方式說出來。


    “此幅《仕女賞花圖》描繪的是一位夫人正在悠然賞花的畫麵,色彩清新淡雅,表現手法獨到,以形寫神,形神兼備,遺貌取神,其麵貌真實,所繪景色讓人身臨其境,是一幅難得的佳作。”


    程鍾銘磕磕絆絆的終於品鑒完了,府學裏教導畫技的郝夫子說道,“雖說沒有什麽新意,多是拾人牙慧之言,但也基本上沒有太大的紕漏,勉強能過得去了,開始品鑒第二幅畫吧!”


    顯然郝夫子不太滿意程鍾銘的品鑒之語,隻說了幾句場麵話就不願繼續在這上麵浪費時間了,程鍾銘見狀心下更恨王家和了,要不是王家和把他逼的下不得台,即使不是王家和去品鑒這第一幅畫他也肯定會推薦讓左峻去品鑒,到時候就算品鑒的不好丟臉的也不會是他,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在眾多夫子和學子麵前丟人了!


    王家和也沒在意程鍾銘的心情,全神貫注的欣賞這第二幅畫,此畫是傳統的丹青古畫,丹青古畫主要指的是畫在絹、紙上並加以裝裱的卷軸畫,按其使用材料和表現方法,可細分為水墨畫、重彩、淺絳、工筆、寫意、白描等類別,按其題材又有人物畫、山水畫、花鳥畫等種類,品鑒丹青古畫的關鍵不是看畫的寫不寫實,而是應該看其畫中的深意與表達的感情。


    王家和微微思索了一番,“此畫為水墨畫,乃是東虞大家楚盛之所作,墨筆丹青,如行雲流水繞素箋,展瀚海崇山依舊顏,上麵繪有一鬆一柏,鬆樹以淡墨描畫,枝幹直立又向右斜再從頂端斜插而下,鬆針以濃墨寫出,可見筆力深厚,柏樹墨色較濃姿態更加虯曲,立於鬆枝上的那隻蒼鷹,主羽和尾羽以濃墨焦墨闊筆點出,層次分明,蒼鷹目光如炬炯炯有神,雄視蒼茫大地,且鷹有英雄之意,剛健有力,而鬆柏則有長壽之喻,此畫寓意人生長壽天下太平!”


    郝夫子聞言立馬微笑稱讚道,“好!好!好!人生長壽天下太平,這八個字盡顯此畫精髓,莊夫子收你為徒收的不虧!”


    王家和謙虛的迴道,“多謝夫子誇讚!這也是老師教導有方,不然學生可說不出來這些狂言!”


    “你不必過謙!若是你不開竅在這方麵沒有天賦,即便你老師教的再好也是白費功夫!”


    說完此話郝夫子連忙向莊夫子恭賀,“恭喜你收得如此佳徒!也難怪你會收下這個孩子!短短十天內就能在書畫上有此高見,可見他於書畫一道上是個天賦過人之輩!也確實是塊難得的璞玉,你可要好生雕琢啊!”


    莊夫子捋了捋快要翹起的胡須,使勁的把上揚的嘴角往下壓,麵上隻做出一副端莊嚴肅的樣子,“你可別再誇他了,哪有什麽天賦過人之處?不過僥幸罷了!”


    王家和也在一旁配合自家老師的話,做出一副愧不敢當的樣子,看的眾位夫子又是一陣讚歎,一旁的程鍾銘見眾位夫子對王家和交口稱譽以及周圍不少的學子對王家和投以讚賞的目光,不禁感覺心下一堵,臉都綠了一層。


    96.第96章


    品鑒書畫後就是考校學子的書法和畫技了,這是書畫比試的重頭戲,評判輸贏看的主要也是這個環節,清風閣內設有隔間,是專門為學子比試而設,每逢書畫比試之時,學子自帶筆墨紙硯到隔間寫字作畫,然後將作好的字畫交予在場的夫子評判,評判過後還要給周圍的學子品鑒,確保評判的公正性。


    一般來說是先行比試書法再比畫技,程鍾銘擔心再次出現被堵的下不得台來的情況,趕忙搶先說道,“當初與王同窗約定之時學生就已言明,由左同窗與其比試畫技,王同窗也是當場答應了的!”


    王家和滿臉黑線,你什麽時候說讓姓左的與我比試畫技的?你不是說書畫交友會參與的人不能太少,所以就邀請幾個同窗好友嗎?如今看來果然如嚴浩所說,程鍾銘說了那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隻是為了讓左峻參與比試,其他的人都是打醬油的!


    不過王家和當時也確實沒有反對程鍾銘說要帶人來的提議,於是在周夫子詢問是否有此事的時候他隻能無奈點頭。


    周夫子聞言道,“既然雙方事先已有約定,那麽就按照約定辦事,如今先舉行書法比試,請兩位學子在半個時辰內寫一幅字,字數不得少於二十個字。”


    王家和帶著筆墨紙硯率先進了隔間,程鍾銘見王家和這副略顯著急的樣子心中嗤笑不已,一個隻進學兩個月的鄉下小子就敢妄想能贏?別笑掉別人的大牙!雖說有以大欺小之嫌,但誰讓他擋了自己的路呢!程鍾銘在心中發狠道,這次必讓這小子潰不成軍永遠在府學裏抬不起頭來,到時候他倒要看看還有哪個夫子說這小子天賦過人!若是能逼的莊夫子重新收徒那就更好了!


    王家和可不知道程鍾銘的連番心思,他進了隔間後擺放好筆墨紙硯,思索要寫些什麽,雖說要求隻要寫滿二十個字即可,但也不能寫些不成句的字或是二十個相同的字交上去吧!若是寫二十個相同的字,除非這二十個字各有變化才會讓人讚賞,若是一摸一樣毫無區別,別人隻會說他投機取巧徒留笑柄罷了!


    思索片刻,王家和心下已定,定好了所寫的內容後就開始磨墨,他今天所帶的文房四寶乃是當初拜師後莊夫子所贈,硯台是上好的端硯,《端溪硯史》中記載其特點:體重而輕,質剛而柔,磨磨寂寂無纖響,按之如小兒肌膚,溫軟嫩而不滑。


    墨是上等的油煙墨,色黑而有光澤,微微泛著紫光,墨錠內無砂子雜質,煙質細膩,敲擊墨錠聲音很清脆,好的墨要求質細、膠輕、色黑、聲清,王家和手上的這塊墨已是符合其三了。


    王家和先在硯台裏放少量的清水,然後將墨錠捏正抓平,手臂懸起與桌麵平行,手執墨錠猶如執筆姿勢,用腕和臂的運動來磨墨,重按慢磨徐徐圖之,順時針方向沿著圓硯的邊壁大範圍的畫圓圈,如此重複三次,這樣磨墨不會使墨汁變鬆軟而出現小墨塊屑從而影響磨墨的質量,磨不多時墨已黑且研墨過程中並沒有聽到聲音,說明墨無雜質確實是上等佳墨。


    磨好墨後接著就是潤筆,潤筆是寫字前的必要工作,潤筆後毛筆較容易吸收墨汁,寫字時會感覺比較圓潤。


    王家和先以清水將筆毫浸濕,隨即提起,然後將筆倒掛,直至筆鋒恢複韌性為止,之後就是入墨,為求均勻且使墨汁能滲進筆毫,須將清水先吸幹,把筆在吸水紙上輕拖直至去水以容墨,筆之著墨三分不得深浸至毫弱無力,不然的話墨少則過幹不能運轉自如,墨多則腰漲無力,皆不佳。


    王家和所持之筆是硬毫筆,硬毫筆的筆毛彈性較大,常見的有兔毫、狼毫、鹿毫、鼠須、石獾毫、山馬毫、豬鬃等,當初莊夫子所贈的筆也有軟毫筆,但今天王家和打算書寫行書字體,所以就帶了這支硬毫筆。


    一般來說寫行書和草書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會用硬毫筆,因為硬毫筆寫起字來比較爽利,便於揮灑,易於起倒得勢,而寫楷書、隸書和篆書的時候大部分人會用軟毫筆,軟毫筆易於滋潤飽滿,當然對於那些書法大家來說硬毫軟毫都能揮灑自如,不受拘束。


    王家和手中之筆是鼠須筆,鼠須筆是用老鼠的胡須做成,所以性能□□,傳說中國古代東晉王羲之就是用鼠須筆寫《蘭亭序》的,筆有“四德”也就是尖、圓、齊、健。


    王家和的這支筆筆頭尖,筆毫凝聚在一起時比較鋒利,筆的四周遙遠壯飽滿成圓錐狀,王家和將筆發開以後,用手指把筆毫捏扁,使筆尖如油畫筆似的呈扁平狀,此筆齊平劃一,書寫時齊心合力,筆畫圓滿起倒自如,筆毫有彈性,筆力挺健,按下去筆毫鋪開,提起來筆毫自然迴複到凝聚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王家和手上的這套文房四寶都是上等佳品,可見莊夫子對於這個弟子確實是疼愛有加了!


    王家和鋪平宣紙用鎮尺壓住,準備工作做完後,他微閉雙眼在心裏又打了一遍腹稿,睜眼後不再猶豫直接下筆一氣嗬成,等他寫完後又寫了兩幅同樣的字,但感覺都沒有第一次寫得好,便也不再做無用功了。


    王家和一邊清洗毛筆和硯台一邊讓字跡風幹,隻等時間一到就把第一幅書法交予夫子評判,此時書法比試的時辰也已經差不多快要結束了,其實若是單純寫字的話用的時間還是比較少的,反倒是準備工作花了大量的時間,這也是每次比試書法要花很長時間的原因。


    王家和將洗好的毛筆倒掛,硯台也是倒扣放置,不知不覺時辰已到,王家和拿著寫好的字出了隔間,隻見程鍾銘已經先他一步出來正把寫好的字給夫子品評,王家和打眼一瞧,程鍾銘所寫的字體果然就是楷書,書法的內容是: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外君子內小人,不可為也,王家和看了這句明顯帶有譏諷意味的話不禁挑了挑眉,這是在諷刺誰呢?


    程鍾銘一見到王家和就說,“王同窗寫完了?看來要求你寫一幅書法確實為難你了!乃至於你費了這麽長的時間,我的作品已經給夫子們看過了,王同窗是否願意評鑒一二?”


    王家和滿心無語,不就是比他寫字快用時少嘛!有什麽可得意的?他又沒有超過規定的時間,隻不過踩著點剛剛好而已,至於這麽不依不饒的嘛!不過程鍾銘這副勝券在握的樣子讓人看了真夠礙眼的!王家和心思一轉,頓時一個想法就在心裏成形了,你不是讓我來評鑒嘛!那我就好好看看,順便給你添添堵!


    王家和上前仔細的瞧了瞧程鍾銘的這幅楷書,但就字體而言,確實如老師當初所說的附有幾分風骨和靈氣,快要達到登堂入室的境地,再想想先前他在第一場品鑒楷書時所說的話,看來他在楷書一道上確實有兩把刷子,不過王家和可不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王家和麵上作為難狀,“程同窗也知道我初來府學不久,對於楷書一道知之甚少,再說這裏有這麽多的夫子在場,論評鑒他們肯定更能恰如其分的品評,我一個還沒讀過多少書的鄉下小子就不在眾多夫子麵前獻醜了!”


    程鍾銘聽了王家和的這番話心裏得意非常,看來這小子挺識相的嘛!知道對楷書一無所知所以就不敢評鑒,以為這樣大方的承認就能過關了?說到底還不是技不如人嘛!


    就在程鍾銘暗自竊喜之際,王家和話音一轉,“雖說我無法品鑒程同窗的書法,但我還是認得上麵的字的,程同窗這段自勉之言真是令人讚歎啊!”


    程鍾銘一聽這話頓時臉都綠了,什麽叫作自勉之言?他寫這些字明明就是來諷刺這個小子的啊!如今被這小子這樣一說,豈不就是自己成了外表看著是個君子內裏實際就是個卑鄙小人的人了?想到這裏程鍾銘七竅生煙都快成燒開了的水壺了!


    為了扳迴一局程鍾銘主動請求夫子評鑒,眾夫子看完後討論了一會兒由紀夫子代表發話,“這幅楷書字體端莊大方欹正相生,形態方圓兼備一筆而下,用筆剛柔相濟,提按分明牽絲勁挺,亦濃亦纖無乖無戾,亦中亦側不燥不潤,雖其中略有滯澀透著沉鬱之意,但瑕不掩瑜,隻要你增加閱曆開闊眼界,想來不久之後便能真正達到登堂入室之境了。”


    程鍾銘下意識的忽略了紀夫子所說的後半句話,隻覺得夫子對他的書法滿口讚言那麽這場比試他必然會贏!等夫子看完那小子的書法後,是玉是瓷一試便知,到時候誰是內裏草包之人,誰有真才實學自然會見分曉!想到這裏,程鍾銘越發迫不及待的想見見王家和的大作了。


    “不知王同窗所作書法如何?花了半個時辰才完成的書法想來肯定會讓我們驚豔吧!”


    王家和全當程鍾銘在放屁,也不理他直接將書法展示在眾人麵前,程鍾銘一看立馬就笑出聲來,“王同窗,即使你明知自己必輸無疑也不用就自暴自棄吧!虧你還是個讀書人,難道字都不會寫了嗎?你這樣亂寫一通豈不是在戲弄我等?你把眾位夫子和同窗置於何地?”


    王家和自遇到程鍾銘以後都不知道無語過多少次了!就算你想看笑話好歹你也得有點耐心啊!至於這麽迫不及待的就擺出一張嘲諷的臉嘛!還沒弄清事實就輕易下決定,你是對我有多大的偏見?難道就不怕待會兒被打臉嗎?再說難道我長的就那麽像是一個腦子進水的人?會這麽不知輕重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中戲弄眾人?


    王家和一臉委屈的說道,“程同窗,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再怎麽不知禮也不會在這種場合戲耍各位夫子和同窗的,還請你仔細看看我的這幅字!”


    王家和立刻將宣紙翻過來展示在眾人麵前,原來這竟然是一幅反體字,反體字就是將字反著寫,從背麵才能看出所寫的內容,眾人一瞧頓時驚訝非常,就連莊夫子都是又驚又喜。


    王家和見了眾人的表情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當初老師說即使用行書字體可能也無法取勝的時候,他就在心裏暗自決定以奇字取勝,如今看眾人對這幅書法滿眼讚歎之意,頓時對取勝一事就感覺十拿九穩了。


    紀夫子不待他人說話便道,“此幅行書字體流暢自然,結構奇險率意變換靈動,形態清新飄逸秀麗頎長,觀之若脫韁駿馬騰空而來絕塵而去,又如蛟龍飛天流轉騰挪,來自空無又歸於虛曠,用筆行雲流水洞達跳宕,藏鋒處微露鋒芒,露鋒處亦顯含蓄,垂露收筆處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懸針收筆處有正有側,或曲或直,最奇之處是正字反寫,能從背麵看出所寫字跡,可見你筆力雄勁力透紙背已至入木三分,此幅行書已達登堂入室之境!實在是妙啊!”


    其他夫子也讚同的點點頭,不少夫子都讚言莊夫子收了一個好徒弟,就單單這手行書來看,府學裏有一大半的學子都比不上王家和,可見莊夫子所收的這個弟子確實是有真才實學!


    莊夫子早已收起臉上的驚訝之情,一副我早已料到此事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情,對著周圍滿口稱讚之言的夫子謙虛了幾句後故意對王家和嗬斥道,“頑皮!你既然是正字反寫怎麽不早些說出來?這種場合可不是你的玩耍之地!玩心太重了些!”


    王家和故作委屈狀,“老師!是弟子的不是!我也沒想到還沒來得及說此事,程同窗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指責我了!哎!是我考慮不周!讓眾位夫子誤會了!弟子在這賠禮了!”


    紀夫子在一旁道,“莊老!你也別怪這孩子了!這也不是他的錯!再說以他的年紀有些玩心也是常理,難道要像你一樣天天擺著個臉?那多沒趣啊!”


    其他夫子也在莊夫子麵前為王家和說好話,莊夫子這才裝作一副不與其計較的樣子對王家和道,“既然眾多夫子為你說情我就不再罰你了!可別再有下次了!”


    王家和作羞愧狀,“謹遵老師教誨!”又一臉感激的對著眾位夫子一揖到底,“多些各位夫子為學生求情,學生感激不盡!”


    莊夫子和王家和這師徒兩人配合默契一唱一和,收獲了眾多夫子和學子的好感!程鍾銘原還想著在王家和明知寫的是反體字還故弄玄虛戲耍眾人一事上做些文章,誰知被莊夫子搶先一步說了出來,在眾人麵前演繹了一場嚴師佳徒的戲碼,這讓他鬱悶的都快吐血了!


    王家和見程鍾銘都快繃不住正人君子的形象了,就想故意刺激刺激他,於是假意說道,“程同窗,剛才所造成的誤會確實是我的無心之失,還望程同窗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計較!”


    程鍾銘見王家和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頓時一口氣堵在心中上不來也下不去,王家和見狀心情更加愉悅了,嘿嘿!有句話叫做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現在總算是切身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紀夫子等人一致評定此次書法比試由王家和勝出,還將王家和與程鍾銘兩人的書法作品給眾多學子評鑒,靠的近的學子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看到了兩人的書法作品,離得遠的學子隻知道王家和正字反寫並且最終取勝,至於字寫得如何並沒有親眼看見。


    此時當那些學子拿到王家和的書法時心中頓時驚豔不已,不說正字反寫這一本領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隻看其行書字體,筆走龍蛇灑脫大氣,能從背麵看清字跡可見其筆鋒強勁筆力雄厚,不少學子私下裏用自己的書法與其比較都覺得自愧不如,再看看宣紙上所寫的內容更是覺得羞愧異常,隻見宣紙上寫有二十個字:堂堂八尺軀,莫聽三寸舌,舌上有龍泉,殺人不見血。


    這二十個字明顯是對世人的告誡,男子漢大丈夫,堂堂八尺之軀,不應聽信三寸舌的搬弄是非,假如聽信了讒言,可能很多關係都會被破壞,許多人會受到傷害,所以君子要明是非知進退,不可聽信讒言。


    想到先前十天裏傳的沸沸揚揚的流言蜚語,到處都在說莊夫子新收的弟子如何不堪,許多人都是人雲亦雲誇大其詞,如今再看看王家和的種種表現,分明就是個天賦出眾有些真才實學的學子,若他真是表明錦繡內裏草包的話,那在書法上比不過他的學子又是什麽?


    此時不少學子都覺得莊夫子會收王家和為徒還是說得通的,心裏也對王家和多了份尊重認同少了幾分輕蔑偏見,程鍾銘見到周圍學子的種種變化臉色更加難看,都快成豬肝色了!


    97.第97章


    王家和在贏了書法比試後便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不管接下來的畫技比試是否能贏他都不用擔心會墮了老師的名頭了,畢竟先前第一場的書畫評鑒已經證實了他並不是不學無術之輩,再加上剛才那一幅正字反寫的行書,這可不是一般的學子能寫得了的!他已然用他的才華改變了眾人對他的印象,改變了先前對他的偏見。


    接下來就是畫技比試了,雙方學子同樣進入隔間,由於作畫比寫字更為複雜所以給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作畫手法內容流派都沒有限製,隨學子自由發揮。


    到了這個地步程鍾銘已然明白他先前想著讓王家和身敗名裂的打算八成已經落空了,第一場的品鑒書法他並沒有取得絕對的上風,甚至隱隱有些不如王家和,後來的書法比試更不用說了,他不僅慘敗於王家和還因為心急沒有看出那幅反體字而在眾多夫子麵前丟了臉麵,如今他隻希望左峻在比試畫技的時候能夠扳迴一局,也不至於讓他們幾人輸的太過難看。


    若是連畫技都輸了的話他們可真就無地自容了,以後在府學裏肯定也會被人奚落,程鍾銘此時已經隱隱有些後悔當初與王家和約定比試了,好歹也應該等摸清了那小子的真實情況後再行發難也不遲,不過事到如今也隻能就此罷手了,等左峻贏了畫技比試後他們也算扳迴了一局,先把今天之事揭過去後再想其他。


    在程鍾銘心裏這場畫技比試左峻肯定會贏,畢竟以左峻的畫技,王家和要想贏過他至少要在畫技方麵有七八年的功底,而王家和才十三歲,要想贏過左峻,王家和至少要在四五歲的時候就開始練習畫技,他一個鄉下的小子四五歲的時候估計還在玩泥巴呢!有那手令人驚豔的行書已經出乎程鍾銘的意料了,若是王家和還能在畫技上勝出那他豈不就是一個妥妥的妖孽?


    其實從某方麵來說王家和就是妖孽,是一個借屍還魂的妖孽,他披著這副十三歲的皮囊內裏卻裝著個三十多歲的靈魂,所以程鍾銘之前想要扳迴一局的想法注定會落空,哎!也是他倒黴!踢到了王家和這塊鐵板,原想著把王家和當作鋪路石如今自己卻成了對方的墊腳石!


    其實若王家和真是古代的本地人,那他一個鄉下小子再怎麽有天賦有能耐也不會如此妖孽,畢竟年齡閱曆擺在那裏,這可是實打實的差距!但如今這個王家和隻是表麵看著嫩而已內裏可是一塊非常難啃的硬骨頭,他們之間的比試就相當於一個拿著彎弓大刀,一個拿著火箭筒迫擊炮,裝備懸殊如此之大雙方還怎麽打?所以程鍾銘注定會是一個悲劇!


    王家和本想把此次書畫比試的場景畫下來,但在一個時辰內完成這麽大幅的畫作,他也沒有把握,於是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單獨畫一幅人物畫了,而這畫中的人選無疑就是莊夫子了,正好自拜師以來他也沒送什麽珍貴的禮物給恩師,此次他正好借花獻佛畫一幅以老師為主的人物畫。


    王家和拿出先前在書齋定製的木炭條,又把在書齋買的瞿木紙鋪展開來,這瞿木紙是從夷族那邊傳過來的,先前鑒賞的一幅夷族之畫所用的畫紙就是瞿木紙,這種紙與宣紙比起來紙質稍硬,表麵較為粗糙更容易上色塗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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