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銳楓抬手輕輕覆在她的小腹上:“今天感覺怎麽樣?”


    “很好啊。”何洛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抓住他的手有意無意地揉捏他的指尖。冰冷而略帶僵硬的觸感,令她暗暗焦慮不已。


    黎銳楓默默地望著她,沉靜的黑眸裏無波無瀾,令人完全無法揣摩此時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何洛被他看得心裏直發慌,正想找點輕鬆的話題緩和一下氣氛,卻聽他用一種令人覺得陌生、淡漠且毫無溫度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道:“洛洛,當你為了盡快幫我拿到解毒劑而罔顧自己和孩子的安全一意孤行地做出決定時,有沒有考慮過我的立場和心情?”


    這突如其來的沉重話題令何洛一時間有些慌亂,黎銳楓那全然陌生的麵孔更令她覺得無措。潛移默化中,她已經習慣了黎先生對她的包容,不管她如何無理取鬧也好、胡攪蠻纏也罷,黎先生最多就是在口頭上跟她抬杠幾句,最終讓步的那個從來都是他。不知不覺地,她把他的包容視為了理所應當。然而,這一次……


    麵對這個嚴肅的話題,本應選擇理性地探討,可不知是不是懷孕對人的情緒產生了影響,何洛望著他,心底忽然湧起濃濃的藏都藏不住的委屈:“黎銳楓,當你質問我無視你的立場和心情的時候,又有沒有考慮過如果我放棄眼前勝算很高的計劃導致你因為不能及時使用解毒劑清除體內的毒素而對身體造成無法治愈的損傷的話,我的立場和心情又是怎樣的?”


    黎銳楓顯然不準備讓步:“這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完美選擇的命題。但是就算沒有解毒劑,我也不會明天就死。而任務如果出了意外,你跟孩子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不幸。洛洛,孰輕孰重你應該很清楚,為什麽一定要一意孤行?”


    何洛一看他絲毫不讓步,明亮的眼睛裏頓時火花四射:“沒有解毒劑你是不會立刻完蛋,可生不如死的滋味會讓你更痛苦!誰也不能保證任務必然成功,可同樣誰也不能肯定任務一定會出意外!我就是個天生的賭徒,我將我全部的賭注都押在成功這一邊。如果我贏了,那麽我的選擇就是完美的!你不要問我如果輸了會怎麽樣!我沒想過也不準備想,我能告訴你的就是四個字—願賭服輸!”


    “願賭服輸?”聽完她激情四射的宣言,黎銳楓眯著眼睛冷冷地道,“何洛,如果你是一個人,那麽我讚賞你的願賭服輸。可現在你是在告訴我,你把孩子的性命也當成了賭注?如果你賭輸了,孩子是不是也要賠上他尚未成形的生命為你的願賭服輸埋單?”


    何洛頓時無言以對。焦躁、委屈、怒意和堅決不迴頭的倔強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幾滴淚珠順著眼角悄無聲息地滑下,跌落在黎銳楓的手背上……


    硬碰硬顯然沒有分出高下,然而向來媲美鋼鐵戰士的黎太太的這幾滴及時雨般的眼淚,卻成功地軟化了黎先生強作冷硬的心。他太了解何洛,所以他知道當她打定主意去做一件事的時候,動之以情的溫柔手段是沒有用的。黎銳楓掀開毯子起身下了床,望著她因孕吐而憔悴的麵色,看著她倔強地壓抑在眼眶裏的淚水,感受著她隱藏在怒火背後的擔心,忍不住暗歎一聲,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何洛雙手緊握垂在身側,直挺挺地站著,不肯靠在他胸前。黎銳楓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柔和的聲音裏染著疼惜,不複剛才的冰冷:“洛洛,別憋著了,哭吧。懷孕了情緒波動大是正常的生理現象,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在為夫麵前。”


    何洛吸吸鼻子,別開頭,不看他,也不說話。


    黎銳楓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前:“洛洛,你是要陪我過一輩子的人,我不希望一個草率的決定令我們後悔一生。”


    “黎銳楓……”何洛埋在他的懷裏,聲音極低地道,“隻要能幫你拿到解毒劑,我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包括可能會失去這個孩子……說句殘忍的話,對我來說,你比他更重要……就算最壞的情況發生了,我也絕不後悔……”


    短短的幾句話,勝過了千言萬語。


    黎銳楓緩緩閉上眼睛,用一種近乎瘋狂的力道牢牢地摟著她。何洛的心意,比世間一切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更加令人動容。


    第71章


    然而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的腳步。


    當黎先生緊鑼密鼓地安排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何洛送上迴國的飛機時,當黎太太背地裏跟休斯等人緊鑼密鼓地為新計劃做準備時,一封姍姍而來的匿名信件,瞬間攪亂了一切。


    信是有人放在護士台的,潔白的信封上隻有收信人的名字—ray。


    護士將信送來的時候,埃瑞克安排的負責安全警衛的人要拆開檢查,被黎銳楓阻止了。當時何洛正在洗澡,黎銳楓夾著信封對著陽光看了片刻後,撕開了封口。裏麵有一張整齊折疊著的白色信箋和一張照片。信箋上隻有內容沒有落款,漂亮的花體字亦非手寫。尚未看信的內容,照片上的人就已入眼。黎銳楓的眼睛裏倏然間射出兩道足以將陽光凍結的冷光。照片上,是何洛從休斯的車上下來的側影,身上那件米色的風衣是她昨天出門時穿的。


    銳:


    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毫無疑問,在這場遊戲裏,我是獵手。現在隻要我離開美國一走了之,所有的一切都將永遠成為懸案。不過這樣的人生太過於乏味,所以恭喜你,現在我邀請你以及你太太,也就是照片裏的那個東方女人,來陪我玩這場遊戲。如果你們勝出,那麽我甘願束手就擒。自從你主動送上門來的那一刻起,能否從這個遊戲裏脫身而出就不再是由你來決定的了。如果你拒絕我的邀請,那麽未來的某一天,你母親抑或你大嫂也許都會成為警方收到的照片裏的殘軀的主人。信上帝者,得永生。阿門。


    何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黎銳楓正在換衣服。她不解地走上前:“你要出去?醫生批準了?我陪你一起去。”


    黎銳楓見到她,笑著道:“幫我把襯衣扣子係上。手指有點麻。”


    何洛頓時皺起眉:“你到底要去哪兒?”


    “迴公司處理點事情。你放心,有司機會送我去。”


    何洛一聽就知道他沒說真話,不過她也沒有過多追問。黎銳楓在目前這種身體狀況下還要出門,必然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係好襯衣的扣子後,她又幫他穿好風衣外套:“兩個小時夠嗎?不夠的話就不準去。”


    黎銳楓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你小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我就迴來了。寶寶今天乖不乖?”


    何洛無語地望著他,“現在寶寶肉眼可不可見還是個問題,想不乖也沒這個能力。”


    黎銳楓被她逗樂,看起來精神不錯。何洛把他送到門外,目送他上了車之後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返迴屋內。


    黎銳楓自然不是去保安公司。坐在車上,他沉下了臉,神色不複方才的輕鬆。霍華德無疑是個瘋子、變態,而且是個擁有化學和心理學兩個博士學位的智商絕高的瘋子和變態。麵對他赤裸裸的挑釁,一場生與死的較量在所難免。他承認,他的心亂了。此時此刻,他無法冷靜地思考該如何麵對這場必見血光的角逐。原因無他,這場遊戲裏,他的妻兒也成了獵物。


    路亦然在紐約的居所地處隱秘。在路上時,黎銳楓跟他通了電話,確定他在家後,隨即讓司機驅車前往。路亦然對他的到來,表示出了該有的驚訝:“有什麽事我可以過去,你不用自己跑出來。”


    黎銳楓脫掉外套後,毫不客氣地躺在沙發上:“我先歇會兒。”


    路亦然點點頭,什麽都沒問,倒了杯水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板上,隨後坐在距離他不遠處的羊毛墊子上繼續玩遊戲。


    大約半個小時後,當路亦然以為沙發上的人已經睡著並起身準備拿條毯子給他蓋在身上時,黎銳楓緩緩睜開了眼睛。隻見他從褲兜裏掏出一張被揉搓得皺皺巴巴幾不成形的紙丟給了路亦然。


    幾分鍾後,路亦然平靜地道:“銳,後悔嗎?如果最初你接受休斯的提議,由何洛來做你的搭檔,很可能就不會出現現在的局麵。”


    黎銳楓坐起身,端起地上的水一飲而盡。接著道:“借用洛洛的話,人生隻有遺憾沒有後悔。”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不管最終是怎樣的結局,你太太都承擔得起。在這一點上,你應該感到幸運,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找到一個關鍵時刻如此靠得住的女人相伴在身邊。”


    黎銳楓撐著下巴靠在沙發上,眉宇間的沉重淡去幾分:“洛洛一定不會相信你對她有如此高的評價。”


    路亦然笑而未語。


    黎銳楓沉默了片刻,低聲道:“就是因為太珍貴,所以我不能失去她。”


    路亦然望著他:“銳,雖然沒有一定會成功的計劃,不過我們可以努力將風險降到最低。至交好友,一生一人,你對我而言,也很珍貴。我會盡我所能。”


    此時無聲勝有聲。


    紛亂的心漸漸歸於平靜。


    黎銳楓在天旋地轉中再次躺迴沙發上時,不忘強撐著最後的體力對路亦然道:“告訴洛洛我在你這裏,讓她不用擔心。”


    何洛接到了路亦然打來的電話,得知黎銳楓在他那裏後,懸著的心才放迴肚裏。盡管她跟路亦然八字不合命裏犯衝,可她必須承認路亦然是個靠得住的朋友,相當、相當靠得住的朋友。


    一個人待得無聊,何洛打開電視按著遙控器機械性地換台。來來迴迴按了幾遍後,被不停閃過的畫麵晃得有點暈。她躺在沙發上身子蜷成一團,盯著正在播的洗衣粉廣告看了會兒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她,在一個飄雪的傍晚,獨自走進一處墓園,抱著一隻憨態可掬的泰迪熊走到一方看起來剛立不久的墓碑前。她努力地想去看清墓碑上的照片,努力地想去看清墓碑上的名字,那種努力卻無果的掙紮就同我們每個人都曾在夢中經曆過的那種想奔跑卻總在原地踏步的焦躁感如出一轍。情急之下,她丟掉懷中的泰迪熊,伸手想去撥開浮在墓碑前的那層若有若無的薄霧。她拚命揮手,可霧氣越來越濃,濃得將墓園淹沒,隻剩她孤單的身影孑立在層層迷霧中。雪花飄落在臉上,極快地融成水滴,混著無聲而出的淚珠,悄然滑落。她發瘋似的揮舞著雙手,拚命地想要看清那墓誌銘。可一切都在濃霧中消失了,仿佛天地間隻剩她一人。她想唿喊,嗓子卻好像被人緊緊掐住,嘴唇不停地上下開合卻發不出一絲聲音。令人無望的窒息感緩緩襲來,她的身體軟軟倒下,雙手不甘心地高舉,渴望著救贖者的出現,將她拉出迷霧的深淵……


    冰涼的手輕輕覆在她的臉上,濃霧中若隱若現的,是與掌心的冰涼溫度截然不同的溫暖笑臉。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用力眨了眨眼,世界倏然變得清晰……


    “做噩夢了?”黎銳楓緊緊握著她的手,側身坐在她身旁,臉上滿是倦色,眼睛裏卻溢滿暖暖的柔情。黑色風衣外套還沒脫,顯然是剛剛迴來。


    何洛皺著眉頭出了會兒神,一睜眼夢裏的情景頓時變得模糊。幾分鍾後,已經有些想不起來。她伸開蜷曲著的雙腿搭在黎銳楓的腿上,接著起身摟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肩頭,整個人側坐在他懷中。黎銳楓靠在沙發背上,環著她的腰輕笑調侃道:“到底是什麽驚人的夢把我們黎太太這樣的女超人都弄得淚流滿麵?”


    何洛在他肩頭蹭了蹭,將他摟得更緊。黎銳楓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背,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坐著,彼此相依,仿佛連心跳都融到了一起。


    其實人生的抉擇經常發生在頓悟的瞬間。此時此刻,身處迷霧纏身的困局中,何洛的心反倒敞亮了許多。驚濤駭浪總有平靜的一天,繁華落定,能有個知心人相伴在身邊已足夠。世間千般糾結萬種煩惱,歸結起來不過就是三個字—看不透。一旦看透了,世界瞬間變得簡單。為與心儀人相攜到白首,何洛不懼辜負所有。


    接下來的幾天,路亦然沒有再露麵。黎銳楓把那封信給何洛看過後,她隻說了一句話:“我無法預知未來,我能做的就是在每一個今天都站在你身邊。”


    慈善晚宴的請柬送到時,黎銳楓並未覺得意外。看來霍華德選擇了這場晚宴作為他們遊戲的獵殺場。


    醫院的醫生給何洛做了全麵的檢查,懷孕是毫無疑問的,盡管身體狀況不錯,可醫生叮囑在懷孕初期切不可做劇烈運動,以免引起流產。至於黎銳楓方麵,醫生還未找到對症的解毒劑,為了讓他的身體維持在一個不會隨時昏倒的狀況,醫生不得不給他服用緩釋類藥物。當然醫生強烈不建議這麽做,並再三強調了這些藥物可能會產生的副作用。可黎銳楓堅持,而何洛亦沒有阻止。


    其間負責指揮之前那次行動的fbi高級探員卡特曾經前來“探望”。在他們的交談中,何洛才了解到黎銳楓接下這次任務的真正原因。就算他跟霍華德曾經有著特殊的交情便於找到接近的契機,就算這起案子轟動全美,人人都希望這個殺人魔早日落網,可依照她對黎銳楓的了解,這些似乎並不足以構成他以身犯險的理由,畢竟他跟他的好兄弟路亦然一樣,絕對不是正義感爆棚的熱血青年。事實證明她是對的,黎銳楓確實不是熱血青年。他接下這次任務的真正原因,竟然是……


    原來黎銳楓與fbi達成了協議,他接受fbi的委托,若是案子告破霍華德順利落網,那麽fbi將會在各大報紙頭條刊登一則消息:兩年前自圍捕中詐死逃脫的非法武器販賣集團頭目歐陽晗以及其情婦安娜在墨西哥落網,並已被執行槍決。同時,在他們達成的協議中,fbi也會聯合墨西哥警方大規模圍剿肖恩在墨西哥漸成氣候的犯罪團夥,永絕後患。


    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黎銳楓並未向卡特隱瞞霍華德赤裸裸的挑釁,卻拒絕了由fbi部署此次行動的要求,隻是讓他們做好外圍協助。卡特當然反對,而黎銳楓幹脆簡短地終結了他的傲慢:“如果你們擅自插手,我跟我太太立即退出。”


    臨走前,卡特道:“我們配合你們的行動計劃,隻有一點,霍華德必須生擒。這起轟動全美的懸案,公眾需要一個交代,我們要對他進行公開審判,一具屍體顯然無法滿足公眾的需求。”


    第二天一早,何洛跟黎銳楓說她要去見一個朋友,就是幫她找到蕭雨的私家偵探詹姆斯。黎銳楓問她為什麽,何洛說詹姆斯那邊找到了一些關於蕭雨當年被綁架的線索。黎銳楓盯著她看了會兒,沒再多問,隻是叮囑她注意安全。何洛拒絕了司機相送的要求,獨自打車而去。她確實要去見詹姆斯,不過在見麵之前,她先打了一通電話。


    撥號時,她的手心裏滿是汗意。因為她擅自做了一個決定,可不知為何,心裏卻莫名地忐忑與惶恐。所以她需要有人告訴她,去吧,我支持你這麽做……


    這樣的軟弱,令她深深地鄙視自己。


    “喂……晗哥……”


    “洛洛?”對方似乎對她的來電微感意外。


    “最近還好嗎?眼睛怎麽樣?”何洛緊握著手機,故作平靜地問。


    歐陽晗笑了笑,了然地道:“有事找我?”


    “嗯……”


    “怎麽,銳碰到麻煩了?”


    何洛理了理思緒,低聲道:“晗哥,ck hell赤裸裸地向黎銳楓宣戰,戰場是十天後的一場慈善晚宴。而我也是他的獵物之一。”


    歐陽晗“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地道:“所以呢?”


    “這場較量,我們不能輸,也輸不起。”


    歐陽晗沉默了片刻:“銳怎麽了?”


    何洛壓下眼眶裏翻滾的淚珠,平靜了一下情緒後,坦言道:“他被ck hell注射了毒針,醫生至今都找不到他體內毒素的有效成分。我跟他的主治醫生談過,他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如果一個月內還不能找到有效的解毒劑,那麽就算是不停地血液置換也無法挽迴毒素對他的器官和神經造成的無法治愈的損傷。”說到這兒,何洛停頓了一會兒,再度出聲時,話語間帶著哽咽,“晗哥,我不想他變成個廢人,更不想他死!”


    歐陽晗再次沉默,半晌後,淡淡道:“所以呢?為了增加成功的把握,為了贏得這場較量,你準備對你自己做什麽?”


    何洛抹去眼角湧出的液體:“你這麽問,就說明你已經猜到了,不是嗎?”


    “你給我打電話告訴我這些事,是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樣的迴答?”歐陽晗聲音變冷,凜冽得仿佛冬夜的寒風,“難道你認為我會對你說,去吧,我支持你這麽做?”


    何洛無言。


    短暫的僵持後,歐陽晗沉聲道:“洛洛,如果你這麽做了,你一定會後悔。若是你贏得了這場較量,那麽你一定會不停地在心裏問自己,如果當初沒有打掉這個孩子,結果是不是也一樣。正是因為沒有人知道結果會不會一樣,所以它才會成為一根致命的毒刺,折磨得你的餘生都不得安寧。”


    “如果我不能以最佳狀態應付這場生死較量而導致黎銳楓出事,我的餘生難道就能安寧嗎?”


    歐陽晗聽完,忽然笑了起來。如果此刻何洛與他麵對麵的話,相信她一定無法直視他笑容裏的悲傷。那貌似自嘲的輕笑,不溫不火地自唇邊散開,無影無形地消失,卻已然笑盡了半生的滄桑。冷硬不再,隻聽他用一種平靜得令人心悸的語氣,一字一句地道:“洛洛,當年為了確保任務的完成,你可以直視我的死亡。如今,為了確保銳的生機,你竟然連孩子都可以犧牲。你是在用這種殺人不見血的方式,向我表明你的心意和抉擇?”


    何洛死命地咬著嘴唇,淚水悄無聲音地奔湧而出。


    歐陽晗幽幽地長歎一聲:“就算你選擇站在銳身旁,我也永遠都站在你迴首可及的地方。放手去做吧,我知道沒有人能改變你的決定。”


    “這件事,不要告訴黎銳楓……”


    “好。我等你平安歸來。”說完,便掛斷。


    第72章


    與何洛見麵後,詹姆斯並未多問。他載著何洛去了事先已聯係好的私家醫院,預約的醫生正在等著他們。前後加起來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走出醫院站在陽光下,何洛遙望著遠處的天空,稍顯蒼白的麵孔上染著無人能動搖的堅定與決絕。無法兩全的抉擇她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所以這一次,她也絕不後悔。


    何洛迴到醫院病房的時候,埃瑞克和休斯都在,他們正在與黎銳楓一起研究慈善晚宴現場的地形圖。休斯盤腿坐在茶幾旁的地板上,一張精密的圖紙攤在他麵前。埃瑞克拿著支筆在上麵指指點點,黎銳楓撐著下巴靠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見到何洛進門,他收起神思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過來坐。”


    何洛掛好外套,看他穿著黑襯衫、牛仔褲,連短靴亦沒有換,隨口問:“你出門了?”


    休斯聞言抬起頭道:“我作證,銳整個上午都乖乖地待在這裏哪兒也沒去。”


    何洛笑了笑,走過去坐到黎銳楓身旁,脫掉鞋子拳起腿,挽著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親密對手(對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鳶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鳶星並收藏親密對手(對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