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領旨。」之桃被眾宮人拖了出去,她的視線緊緊的追隨著,她不知道會拖到哪裏去,也許是亂葬崗,也許是荒山上,死了,也不能得一個尊嚴的全屍,雙腿麻木的跪在地上,居高臨下的凝著離漾,這個手裏握著生死大權的君王。


    綠色是養護眼睛的。


    可是,離漾今日穿的這抹綠色在念清歌的眼底卻是那麽的刺目。


    刺的疼痛,刺的麻木。


    她如一顆飄渺的沙礫,飄飄蕩蕩在空中,是那麽的渺小,渺小到他一個指尖能將她彈到遙遠的天際邊。


    空氣中還充斥著之桃濃重的血腥氣息,細細的聞來,令人作嘔,難道他離漾就沒有一絲絲感覺麽?


    他負手而立,頎長的身子擋住了她麵前所有的陽光,恍若把她帶到了一個黑暗的地獄裏。


    線條分明的側顏上染著冰雙,龍眸中不帶一絲絲感情,他凝著跪在他麵前的念清歌,薄唇輕啟:「婉嬪格日樂氏故殘害大阿哥,手段毒辣,貶為昭儀,即日起,禁足琉璃殿,罰俸三個月。」


    嗬——


    殘害大阿哥。


    手段毒辣。


    這些詞兒,都是他親自加在她的身上的。


    連痛都忘記了是什麽滋味兒,連唿吸都是錯誤的。


    刺骨的冰涼生生的鑽進了膝蓋骨裏,念清歌聲音早就找不到自己原來的腔調兒,顫抖且失望:「多謝......皇上。」


    沒有聖旨,一句話將她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之桃的死沒有換來任何。


    懲罰,照常。


    聖旨,照常。


    整個腿酸麻不已,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永和殿的禦膳房,看著她踉蹌的模樣,離漾濃眉一簇,忍著胸腔的悶痛感,別過頭去,示意德公公,讓德公公扶她一把。


    才上手,念清歌甩開了德公公:「我自己能走!」


    離漾聞聲望著她堅強的身影。


    她,在怪自己麽?


    長長的髮絲披散在腰間,微風拂過,吹起她孤寂的倩影。


    皇後似乎有些不甘心,這種懲罰實在是太輕了,眼睛哭的紅腫,緩緩來到皇上身邊,離漾瞟她一眼,沉聲道:「我們去看看大阿哥。」


    「好。」皇後應道,二人一同走出了禦膳房,皇後望著他凝重的側顏,試探性的說:「皇上,大阿哥是您的親生兒子,要不要讓慎刑司細細的審問一番?」


    皇後這是想把念清歌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聞言。


    離漾倏然迴頭,望著皇後那謙卑的麵容,濃眉一簇,聲音冷冽,從聲線裏就能聽出來離漾的心情十分不悅:「皇後是覺得朕處理的不公平?」


    皇後一愣,一拂身子:「臣妾不敢。」


    「不敢就閉嘴!」離漾不留情麵的嗬斥。


    在永和殿看過大阿哥後離漾才放心的離開,大阿哥隻是一時在情緒上受了刺激而已,服過藥後便會甦醒。


    翊坤宮鬧得人仰馬翻。


    皇後大怒,將宮內的瓷器兒全都砸了,午膳也沒用,怒火騰騰的坐在木椅上,帶著金黃護甲的手狠狠的將那檀木桌劃下了一道白色的印記,口齒蘊著不滿:「皇上竟然這麽簡單的放過了念清歌!本宮本以為皇上會為了大阿哥將那濺.人弄到慎刑司去。」


    「皇後娘娘息怒。」桂嬤嬤安撫道:「皇上一定是看在念將軍的麵子上才從輕發落的,不過皇後娘娘您想,她才得盛*,我們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也能讓她消停一陣子了,這段時間裏誰敢保證會發生什麽事,更何況那個之桃也死了,這一切都是按照我們的計劃來發展啊。」


    「她隻是被降了位份,沒準又會東山再起!」皇後不甘心的說。


    桂嬤嬤的眼底淬滿了陰毒:「娘娘,那也要看看她能不能活到東山再起的時候了。」


    皇後的心一緊,看向桂嬤嬤:「嬤嬤的意思是......」


    桂嬤嬤點點頭。


    二人心神領會。


    琉璃殿上上下下被禁足的事情一瞬間鬧的宮中人盡皆知。


    離漾漫步在禦花園裏也有人紛紛私下的議論,德公公將那些宮女們通通掌了嘴,隔著山水木亭,離漾衣裳的顏色與池水的顏色交相輝映。


    德公公手裏備著一盞茶:「皇上,您若渴了,這兒有信沏好的雨前龍井。」


    「朕不渴。」離漾擺擺手,若有所思:「德公公,你說朕對婉昭儀的懲罰是輕了,還是重了?」


    他微微一頓,躬身道:「皇上做任何決定都有皇上自己的見解,奴才不敢妄下言論。」


    離漾點點頭,深眸眺向遠方:「朕覺得這件事和念清歌沒有關係。」


    德公公一愣:「那皇上還......」


    接下來的話,他不敢說出口,說出口就是欺君之罪。


    「後宮就是朝廷,念清歌雖然倔強了一些,但朕相信她是善良的,而且今日的事有蹊蹺。」離漾條理分明的慢慢說道:「但是朕若一味的袒護念清歌,就會被視為處事不公,前朝那些大臣們反而會愈發的過分,這件事,朕相信背後一定有人刻意操作,現在,隻能暫時委屈委屈婉昭儀了。」


    「皇上聖明。」德公公道。


    *


    琉璃殿的宮人減了大半,一部分是自己甩手不幹的,一部分是被收走賜到別的宮中用的。


    整個琉璃殿冷冷清清,跟一座冷宮似的,牆頭上攀爬著的牽牛花也凋殘了,紫色的小喇叭變成了暗黑色的,一點活力也沒有,恍若也感受到了今日的琉璃殿早已不同往日了。


    念清歌一襲素白的長裙坐在了那池邊,感受著涼水噴在臉上的愜意感,崔嬤嬤勸她的話,她一句也聽不進去,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眼神,念清歌保持了許久,許久。


    靜竹公主是自由的,她是遠方而來的客人,但,這一日,離漾下了一道聖旨,希望靜竹公主搬到別的偏殿去。


    可是靜竹公主倔強的脾氣死活不搬,非要在琉璃殿陪著念清歌,可念清歌就跟變了一個人兒似的,不說話,也不笑,吃飯還是會吃,吃完了就吐,幾天下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靜竹公主看在眼裏很是心疼,於是自己跑出去打算去找離辰逸讓他去找皇上求情。


    倏而。


    安靜許久的琉璃殿傳來了水離殿三公公的聲音:「離妃娘娘駕到。」


    桂嬤嬤心裏一驚:「小主,離妃來了。」


    「恩。」念清歌淡淡的應著,似乎離妃的到來並不能影響她什麽似的。


    話兒說著。


    那雙鑲玉底兒刺繡花紋的木蹄鞋便映入念清歌的眼底,抬眸,離妃一襲淡粉色的百花刺繡羅衫,下著珍珠白色水湖褶裙,那圓潤的小瓜子臉上紅潤亮澤,保養的極好,如出了水的芙蓉,淡抹胭,臉頰上掛著紅暈,遠山黛的眉毛如柳葉條條,唇瓣兒如盛開的桃花,長長的髮髻梳著一個牡丹髮髻,髮髻上插著碎玉的步搖,將整個人襯托的尊貴美麗。


    她趾高氣昂卻故作溫和的望著念清歌,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這一日,她忍了許久了。


    上次,她念清歌將她威脅了個徹徹底底,讓她夜不能寐,而且還失去了離漾在她侍寢的機會。


    試問,這口氣她怎能咽得下去。


    「參見離妃娘娘。」念清歌淡淡的一拂身子。


    離妃居高臨下:「起來吧,婉嬪,哦不,瞧本宮這記性,應該叫婉昭儀。」


    她淡漠如水,絲毫不理離妃的嘲諷。


    離妃是最虛偽的人,在皇上和眾人麵前溫柔如水,識大體,可是在念清歌麵前卻如此倨傲。


    「三公公,將東西賞賜給婉昭儀。」離妃道。


    三公公將一個包袱扔到了念清歌的腳下:「我們娘娘說了,當初你的婢女之桃為了讓婉昭儀吃東西不要臉的去我們水離殿偷東西吃,現如今我們娘娘大發慈悲,特意送來了一些吃食,讓你和之桃一同食用。」


    說到這兒,離妃插嘴:「三公公,你瞧你這記性,那之桃都死了,變成了鬼魂了,還怎麽吃啊。」


    三公公假裝抽了自己一個耳光:「奴才愚蠢。」


    離妃將吃食踢了踢,湊近念清歌,溫和的說:「既然婉昭儀無法和之桃共同食用,那麽......就讓之桃晚上來找婉昭儀說說體己話吧。」


    當初,念清歌說的話,現如今,離妃如數還給了她。


    而且......一字不差。


    念清歌陡然抬眸,冷冷的瞪著她,離妃不以為然,臉頰上蘊著一抹笑意:「今晚,皇上翻了本宮的牌子。」


    她是故意來氣念清歌的。


    奚落的差不多了,離妃打算離開,臨走之前,將指尖捏著的牽牛花輕輕的插到了念清歌的髮髻上,在她耳畔幽幽地說:「婉昭儀,這花兒名叫夕顏,夕落而開,夕初而謝,如薄命的紅顏一般,真真的配的上婉昭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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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更完,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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