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太太也不好再說什麽,這才滿臉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


    **


    因為在醫院耽擱的時間有些長,時然跟鬱叔離開醫院時,天已經微微擦黑。更讓人煩悶的是,這時候天空又飄起了小雨,烏雲黑壓壓地堆在天邊,像是被吊了頂的客廳,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時然想起寧遇讓自己早點迴家的囑咐,再看看這鬼天氣,被害妄想症說發作就發作。這頭鬱叔就跟時然肚子裏的蛔蟲似的,開口道:“丫頭住哪,我開車送你一程。”


    “不用,”時然本能地婉拒,“這裏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我打個車迴去就行。”


    “最近沒看新聞?”


    時然被鬱叔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愣住,半晌才啊了聲。


    鬱叔:“別人新聞不都說了嘛,這年獸極有可能就混跡在民工、出租車司機和無業遊民三種人裏邊。我看啊,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出租車司機,他們到處跑,哪兒好藏屍哪兒好拋屍他們門兒清,下手也好下,坐車的漂亮小姑娘那麽多,簡直就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時然聽著鬱叔的話,上牙打下牙:“鬱叔你別開玩笑了,我本來就害怕,你再這麽一說我還要怎麽迴家啊!”


    鬱叔眯眼笑開,拍掌道:“走吧!還是鬱叔我這個老司機送你迴去,免得你真出什麽事我不好跟張姐交代!”


    時然聞言,這才明白為什麽鬱叔對自己照顧有加,原來是張姐托付的功勞。這麽一想,時然也不再推脫,點頭道:“那就謝謝你了,鬱叔。”


    “你在這等著,我去停車場取了車就過來。”說罷,鬱叔就冒著雨匆匆往停車場的方向跑去。


    時然上鬱叔車後,順道遞了杯罐裝咖啡給鬱叔,鬱叔一見咖啡,眸子瞬間清亮:“喲!我正想著這個呢,你就給我買來了。不錯不錯,這趟司機當得值了!”


    時然彎眼,“在醫院說了那麽多話,我猜你也該渴了,就在門口小攤隨便買了個飲料。”


    怎麽可能?


    其實,真相是鬱叔去取車前,係統提示時然監測到新任務。時然打開任務欄一看才知道,原來鬱叔除了是個老煙鬼還是個“咖啡癮君子”。每天早上一杯,午覺起來後必須再來一杯。可今天喬君這事出得急,鬱叔午覺起來後就沒來得及喝咖啡,再加上在醫院這麽一鬧,鬱叔剛才開始頭就一直隱隱的疼。


    所謂“咖啡治百病”,所以係統給出任務指示,讓時然給鬱叔買杯咖啡。


    時然這個小任務完成得輕輕鬆鬆,鬱叔喝過咖啡後話匣子也打開了,一路上都在跟時然侃大山。兩人聊著聊著,不知道怎麽的就又聊到了今天的案子,時然托腮想了想,道:“鬱叔,你信那些小護士的話嗎?你說老太太真的是因為錢才照顧了老爺子那麽久嗎?”


    時然總覺得,老太太像是有什麽隱情。如果她真的不愛老爺子,剛才完全可以立馬叫醒老伴,讓他起來簽字蓋手印。可她卻沒這麽做,會不會就是因為她自己說的那句話——“老爺子現在昏迷都比清醒著幸福”。


    正因為如此,老太太才不忍心叫醒老伴,唯恐他醒來後再次發作喊疼。


    “不好說,”鬱叔癟嘴搖頭,話鋒一轉,又道,“丫頭啊,你要想以後還活在陽光燦爛裏,很多事情就別去深究。叔我在離婚登記處待的時間長了,真是什麽事都遇見過。有錢了拋棄糟糠之妻,聽說對方得了絕症立馬離婚閃人,還有什麽兩口子說好假離婚結果離了男的立馬跟小三結婚的……這些事聽多了也就對婚姻不抱什麽希望了。”


    時然喉頭發緊,沒有言語。


    鬱叔:“很多事情是分不出對錯的。丈夫得了絕症,老婆墮胎離婚,你能說老婆錯嗎?不能。可你說這老婆全對嗎?好像也不是,這人啊終究還是自私的。所以不論這喬君是因為什麽原因離婚都跟咱們沒關係,咱們隻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


    鬱叔見時然沒了聲,轉頭看了她一眼,轉移話題道:“喲,瞧我說的,把這丫頭都給說悶了。”


    “沒有,”時然強打精神,“我是高興。以前我在結婚登記處的時候,張姐什麽事都教著我,現在我到了離婚登記處,又有鬱叔罩我。”


    鬱叔哈哈笑開:“我還真想罩著你,實話告訴你吧,咱們辦公室裏還缺一個人手。知道為什麽今天這事帶著你嗎?我就是想讓你先熟悉熟悉辦公室的工作,等小文生完孩子迴來,你就把窗口的工作交迴給她,你到辦公室來鬱叔幫忙,怎麽樣?”


    “好啊。”時然想都沒想歡天喜地地就答應下來。雖說辦公室的工作複雜了些,除了處理登記處的日常工作以外,偶爾還要負責像今天這種外出辦理的特殊案件。但總歸來說,還是比窗口工作輕鬆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辦公室的人比窗口服務人員更容易往上升。是以一聽鬱叔有這個打算,立馬眸子就亮了。時然表決心道:“鬱叔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跟你學,剛才你說的話我也都記著了,咱們隻管離婚□□不管委托人離婚的原因!”


    **


    話雖這麽說,但時然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開啟全息屏,使用【上帝視角】技能解析喬君和張建生真正離婚的原因。


    係統大叔嗬嗬:“時然然,打臉不?”


    時然道:“打就打吧,可我實在是太太太好奇了。鬱叔的話我記下來了,下次一定聽他的。”


    話說完,時然就點下確認鍵,過了小會兒就聽機械女聲道:“已勘測完畢,請選擇本次【上帝視角】技能的開啟模式。”


    時然望著屏幕上的幾個模式轉了轉眼珠,最後還是點了d選項畫外音模式。上次使用影像模式好是好,但因為影像模式有一定局限性,很多跨度比較大的事件一兩場景象根本不可能全麵展現,所以,還是選畫外音模式吧。


    時然選定後,就聽溫厚有力的男聲開始說話了。時然正稀奇這次居然不是趙忠祥老師的聲音了,就聽男聲幽幽道:“喬君張建生相濡以沫五十年,□□期間,張建生被打成□□,下放農村做苦力;迴城後又因沒錢帶著兒女啃幹饅頭,這些苦難時期,喬君都不離不棄。可為何在張建生彌留之際,喬君卻做出離婚的舉動呢?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喬君不顧名聲,寧肯被人指指點點也要跟張建生一刀兩斷的背後又隱藏著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敬請收看《劇透講壇》。”


    聽完一席話,時然炸毛:尼瑪是說這男人聲音這麽熟悉,原來是《百家講壇啊》!!!!!大叔別鬧了好嗎?咱能好好地說話嗎?


    係統大叔吐槽:“是你說聽趙忠祥老師的聲音聽吐了,那我就給你換了個模板。或者你不喜歡《百家講壇》,《法治社會》怎麽樣?還是《舌尖上的中國》?”


    “不用了。”時然吐血,“你給我好!好!劇!透!就!行!”


    畫外音羅裏吧嗦地說了一大堆沒用的,時然這才聽易中天老師親切的嗓音響起:“根據我們現在資料看到的,喬君和張建生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張元賀,一個叫張雲慶。其實啊,兩人還有個女兒叫張小菲——”


    根據劇透手環說的,原來,喬君除了生養兩個兒子外,在她四十歲那年,還收養了一個女嬰。孩子是張建生抱迴來的,張建生告訴喬君,這孩子是他在公園晨練時撿到的。張建生一力地勸慰喬君收養這孩子,喬君也確實一直想要個女兒,就這麽把孩子收留了下來,並取名張小菲。


    可惜這孩子命不好,二十二歲那年出車禍死了。至死,張小菲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臨終前還拉著喬君的手一個勁兒地喊媽媽。這事是張建生夫婦心裏的一根刺,饒是過了這麽多年,兩口子也閉口不提小女兒。


    這事到這,原本也該劃上句號了。可三年前,一婦女卻突然找來張家,說她母親想在臨終前見見女兒——這人正是張小菲的生母。而更讓喬君震驚的是,張小菲的生父不是別人,正是張建生。


    秘密隻要撕開一個口子,就再也瞞不住了。在喬君的質問下,張建生終於承認當年迴城後,他終得平反,有晚高興喝多了酒不小心和自己的女學生抱在了一起……


    那年輕女學生本來就仰慕老師的才華,兩人陰差陽錯地在一起後,她反倒不覺得羞愧,倒日日循著學習的機會與張建生廝磨在一起,直到她發現自己懷了孕。


    那會兒醫院打胎可不像現在這麽隨便,需要出示結婚證、單位證明以及種種證件,年輕女學生還沒結婚,連大學都沒畢業怎麽敢去醫院?女學生把這事告訴張建生後,張建生把她安排去了鄉下,直至她平安生產。


    後來,這女學生就遠走他鄉,而張建生則把孩子抱迴了家裏,謊稱養女來養。


    知道自己疼愛多年的女兒竟然是丈夫與女學生苟合的私生子,喬君當場暈厥。醒來後,她隻對丈夫提出了一個要求:離婚。饒是張建生如何認錯求饒,喬君都鐵下了心要離婚,這是她唯一能維持尊嚴的辦法,這麽多年,她被丈夫實在是騙得太苦了。


    可就在這時,張建生卻被查出了肺癌晚期,治療的過程苦不堪言,張建生因化療也掉光了頭發,整個人慢慢地也變得越來越憔悴。看著這樣的丈夫,喬君不再提離婚的事,直到不久前,醫生向喬君宣布,讓她做好準備,老爺子怕是熬不過這個除夕了。


    就是這個時候,喬君下定了決心,她一定要在老爺子死前,跟他離婚!


    話說到這,《劇透講壇》就開始放結束音樂了。時然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這、這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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