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間瞧見楚明昭嘴角粘的一粒米,當下湊上去用舌尖舔了下來。他的動作很輕,似乎有意帶了撩撥的意味,楚明昭隻覺嘴角一陣細微的癢,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一把拽進懷裏。


    “今天想我了沒?”裴璣將她按到他腿上,雙手環住她的腰。


    楚明昭就勢摟住他脖子,趴在他肩上道:“想了……我還給你留了幾塊太陽糕跟煎餅。”


    裴璣不由一笑,捧過她的臉狠狠親了兩口。他覺得他媳婦能給他留幾口吃食,他應該欣慰。


    兩人溫存間,楚明昭想起羅妙惜那檔子事兒,便就口跟他說了,還笑問她像不像紅娘。誰知裴璣聽著聽著,便板了臉:“下迴最好別在他跟前晃悠,他對你存有心思。”


    楚明昭一愣:“你怎麽知道的?”她跟著也想起了範循那番話,笑著道,“那是範循想離間你們倆吧,你可不要上當。”


    “範循想離間是真,但那話恐也非虛言。”


    楚明昭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覺得別人多看我兩眼就是喜歡我?我還覺得滿世界都是覬覦你的小姑娘呢。”


    “你還跟我強,”裴璣繃著臉看她,“你說看上你的小白臉兒還少麽?”


    “你說看上你的小姑娘還少麽?”


    裴璣哼了聲:“不是隻有兩個麽。明顯看上你的比較多。”


    楚明昭忽然將手裏吃剩一小半的太陽糕一把塞進他嘴裏,瞪他道:“鬼知道這兩個背後還有多少。何況將來全天下的小姑娘都是你的,我都害怕你挑花眼。”


    裴璣被她塞住嘴,一時不得言語,艱難地將糕咽下去,又給自己順了順氣才道:“你可想好了,你要是把我噎死了,可就沒人給你剝地瓜了,也沒人給你夾小螃蟹了。”


    楚明昭見他似乎真是噎得難受,抬手幫他拍了拍背:“你吃不下去為什麽不吐出來?”


    裴璣將她拽到懷裏摟緊,在她耳畔低語道:“你給的東西我當然要吃完。”


    猝不及防被撩了一下。


    楚明昭怔愣間麵色泛紅,隨即想到,他是不是根本就是在這兒等著她的?


    “不管怎麽說,”裴璣在她臉頰上捏了捏,“你離他遠些。”


    雖說楚圭是那般傳令的,但範循如今已經不想攻打廣寧衛。這裏是裴璣的地盤,何況裴璣手下都是長年與蒙古女真作戰的兵將,悍勇異常,他實在不想費那個力氣。他如今隻想帶了楚明昭南下,他在保定置辦有莊子,到時候將楚明昭接過去先住著,他自有萬全的法子讓裴璣消停下來,不再窮追不舍。


    不過若裴璣真的認為楚明昭能保他登上帝位的話,那事情倒是有些難辦。


    範循蹙眉。其實他現在覺得,什麽命格不命格的,都是一說而已,未見得就作準。


    而就在範循瞰瑕伺隙的當口,裴弈已經攻下綏中,並連下三山營堡、永安堡,進抵八裏鎮,將攻山海關。


    山海關之於京師防衛的要緊不言而喻,範循覺得楚圭目下一定已經火急火燎地下了旨意,讓他去山海關阻截襄王。範循其實根本不想管楚圭的破事兒,他對楚圭惱得不行。楚圭當初耍他一下,後來又塞了個楚明嵐給他。


    範循想到楚明嵐便一陣陣蹙眉,趕忙打住思緒。他揮手叫來一個士兵,如此這般交代一番,隨即揮手命他快去辦。


    裴璣正在演武場指點兵士操演,忽見何隨神色古怪地跑來,不由問:“什麽事?”


    何隨踟躕了一下,在裴璣耳畔低語一番。裴璣聽罷,險些笑出了聲:“來人真這麽說?”


    ☆、第七十五章


    原來,範循差人來與裴璣說,他想與他和談。裴璣覺得這是他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玩笑,範循這種人怎麽可能低頭呢。


    何隨在一旁瞧著裴璣的臉色,探問道:“世子打算如何?”說話間摸出一封信,“對了,這是範循給世子的信。”


    裴璣接過拆開來,幾眼掃完,笑了兩聲:“他約我明日去西南邊的牽馬嶺驛麵談。”


    何隨譏笑道:“這擺明了是鴻門宴。”


    “他居心不良是一定的,但未嚐不可一試。”


    何隨驚道:“世子?”


    “他即刻就要南下,怕我截擊他,說若我能平平安安地讓他走,他就將一半輜重留下,”裴璣輕歎一息,“父王那頭補給所需甚巨,我眼下正在籌措。楚圭那頭的供給倒是充足,要是能拐走他一些輜重,未嚐不是好事。不過範循手中畢竟兵馬不少,硬生生打起來倒是費事。”


    “那難道世子真要放過他們麽?他們可是要南下去助楚圭阻截王爺的。”


    裴璣笑道:“咱們可以前頭拿了東西後頭就坑他們一把,左右坑人的事老爺子沒少教我。”


    何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慢慢斂了笑,道:“說起老爺子……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在哪裏雲遊。”


    裴璣輕哼一聲:“我看他不是去雲遊,他是怕我找他盤問。”


    何隨低頭忍笑,心道我也這麽想。


    “你笑什麽,那是你家老爺子,你真不知道他在哪兒?我找他也不全為盤問,我還想讓他幫我個忙。”


    何隨麵上的笑斂了去:“什麽忙?世子不是又……”


    裴璣當即便猜到他想到了什麽,擺手道:“莫往壞處想,我是為了明昭。”


    何隨詫異道:“世子妃怎麽了?”


    二月中旬的天氣仍舊十分寒冷,存心殿暖閣的地龍還燒著。楚明昭覺得近來的天氣似乎非但沒有轉暖,反而更冷了些,她也懶怠去後花園逛,她近來喜歡窩在暖閣裏烤地瓜。


    她剛拿火箸子將一個地瓜夾進炭盆裏,就聽外頭丫頭報說世子到了。


    楚明昭瞧了瞧外間的天色,又看向迎頭走來的人,訝異道:“夫君今日怎迴得這麽早?”


    “一進來就聞到一股地瓜味兒,又趁我不在偷吃好東西,”裴璣走至她身旁將她一把帶到懷裏,在她臉頰上親了幾口,“我迴得早自然是因為想你了。”


    “簡直滿口花言巧語,”楚明昭嗔瞪他一眼,掙開他,一頭翻攪炭盆裏的火炭,一頭道,“你是不是有事要與我說?”


    “這都被你瞧出來了,”裴璣坐在一旁看她撥弄炭火,“我明日要出一趟門,大約後日就迴,你不要太想我。”他還要處置一些事情。


    楚明昭動作一滯:“去哪?”


    裴璣將範循使人給他帶信的事講了講,末了道:“我出門期間,你一定好好待在王府,哪兒也不要去。”


    楚明昭笑道:“聽你這語氣,倒好似他會在外頭貓著隻等逮我似的、他不是要走了麽?”


    裴璣輕哼道:“我總覺得他不會死心,此番說不得是個套,目的根本不是順利撤走,而是來搶你。”


    楚明昭覺得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笑了一迴,抱住他的脖子親了兩口,笑盈盈道:“好了,知道了,我一定聽夫君的。”


    翌日,裴璣臨出門前又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楚明昭不要隨便往外跑,楚明昭笑他年紀不大人倒是越發囉嗦。


    裴璣走後,羅妙惜便如約前來。雖然裴璣對楚明昭說裴湛可能對她有意思,但楚明昭已經答應了羅妙惜,不好改悔,何況這件事也不需要她參與多少。不過她與羅妙惜說,幫了這迴,以後便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裴湛正靠在榻上給自己按摩腳踝,聽見小廝報說世子妃來了,驚得一個手抖,在傷處重重按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楚明昭與羅妙惜進來時,裴湛已經收拾妥帖。隻楚明昭見暖閣內不見半個丫頭小廝,隨口問道:“小叔這裏怎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裴湛訕笑道:“我不大習慣旁人伺候……”他其實是不喜歡別人觸碰,因而不想讓旁人伺候他上藥,除非真是力所不能及。


    楚明昭暗道這大概也是個潔身自好的,看來羅姑娘眼光挺好的。楚明昭與裴湛寒暄幾句,便切入正題:“此次來,主要是來詢問小叔一樁事。”說著便將事先想好的那一套說辭道了出來,“小叔這傷若按尋常的醫法,至少也要三個月才能痊愈,這樣太耽誤工夫。羅姑娘今日來王府時,與我說羅府上有一位大夫精通療治筋骨挫傷,她可以請那位大夫每日來為小叔治傷,說不得會好得快一些……”


    楚明昭的嗓音清越婉轉,又透著一股綿延不禁的嬌軟,裴湛覺得聽她說話都是一種享受,隻是在她最後戛然而止問他意下如何時,他有些意猶未盡。


    他之前也想過自己養傷所需時日太長,恐怕耽擱工夫,畢竟如今戰況正在緊要關頭,三個月的時間內什麽事都可能發生。那麽眼下有希望早日康複,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楚明昭見他爽快地答應下來,衝著羅妙惜使了個眼色,對方即刻會意,詢問裴湛何時有工夫,她讓那大夫每日裏定個時辰來。


    楚明昭暗歎羅姑娘也是一手好算計,如此一來,首先是送了裴湛一個人情,再有就是,往後能時時見著麵,一舉雙得。


    楚明昭往後站了站,目光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心道這倆指不定還真能成,羅姑娘出身不差,模樣也好,做個郡王世子妃也是使得的。


    裴湛聽著羅妙惜說話時,卻是暗中朝楚明昭那邊瞟。他平日裏與楚明昭覿麵的機會很少,除非偶遇,否則隻能在年節時才能見著她。這迴他負傷,倒是多見了她兩麵。


    楚明昭知道這裏不能久留,見兩人計議已定,起身作辭。裴湛心中悵然,失手將藥瓶碰到了地上,瓷製的小瓶掉在地衣上,倒是沒碎。


    楚明昭知道他眼下行動不便,順手幫他撿起,擱到了炕桌上。她的手指瑩白如雪,纖若削蔥,映著窗外透進來的天光,泛著玉石一樣的柔光,耀花人眼。


    裴湛勉力壓住心內悸動,見楚明昭轉身欲走,又想起一事,開口問道:“我聽聞堂兄出了遠門,不知是去了哪裏?”


    “那地方似乎也不算很遠,”楚明昭想起裴璣交代說不要將此事泄露出去,便打住了話頭,“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說著便辭別而出。


    緊隨其後的羅妙惜暗暗轉眸迴望時,正撞上裴湛投過來的目光。不過,他似乎不是在看她。羅妙惜正要仔細判研時,他已經垂了眼簾。


    出來後,羅妙惜向楚明昭道了謝,又略說了一迴話,便告辭出府。


    坐到自家馬車上,她靠在靠背上沉吟迂久。


    裴湛此番負傷倒是給了她個機會,有機會自當抓住。隻是她倒也有些自知之明,她的容貌與家世都不算頂好,要想達成目的,還是要多費心思。


    不過她方才撞見裴湛的目光時,忽然冒上來一個念頭,裴湛是否喜歡楚明昭呢?小叔與堂嫂……


    羅妙惜笑了笑,果然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隻若果真如此,她要走的路似乎就曲折多了。


    牽馬嶺驛。範循瞧見裴璣依約而至,笑道:“世子好膽量,我還道世子瞻前顧後不敢來。”說話間往他腰間掃了掃,“那個香囊不會是明昭繡的吧?”


    “姐夫好眼光。”那是他生辰時她送給他的,自那以後他一直戴在身上。


    範循歎道:“她自小就愛吃粉團兒,沒想到繡香囊也繡個圓滾滾的。”


    裴璣知道他是在跟他暗示他與楚明昭的熟稔,當下微微一笑:“姐夫倒是了解她,隻我看她卻對姐夫知之甚少,連姐夫愛吃什麽餡兒的餃子都不知道。”


    範循聽見他說起餃子這一茬兒麵上便是一陰。裴璣這廝除夕前還來惡心他一下,真是其心可誅。


    雙方都帶了親衛前來,隻是目下在營帳外各自待命。範循慢慢坐下,往裴璣背後掃了一眼,笑道:“世子帶的人真是不少。其實我是真的不想再打了,你知道的,我對楚圭隻有恚憤,談不上效忠。包括我祖父也是如此,都是陽奉陰違。世子可以放心,我南下之後也不會真的去阻擊襄王,我不過是想做個樣子,畢竟幫楚圭賣命也實在是沒什麽好處。此番我願意拿出一半輜重來表誠心,望世子能通融放行。”說話間歎氣道,“那些東西也實在是沉得慌,運來運去的也未嚐不是個累贅。”


    “你就不怕我拿了東西轉迴頭就去截擊你們?”


    範循攤手:“世子要做那言而無信之輩,那我也是無法。不過我也不懼怕世子改悔,左右楚圭的輸贏我都不在意。我此次來廣寧,確實隻是為了明昭。隻是眼下楚圭急命我南下保山海關,我不好不去,畢竟如今總還是要做個樣子的。”


    裴璣挑眉道:“姐夫何時變得這麽實誠了,竟開始與我掏心掏肺了。”


    範循打量裴璣幾眼,忽而笑道:“其實我還是很欣賞世子的,我也欣喜於能有世子這樣的對手。若非中間夾著一個明昭,我是很願意同世子結交的。”


    裴璣譏誚一笑,道:“那我就當姐夫說的都是實話了。那麽,姐夫把東西都帶來了麽?”


    王府。楚明昭閑來無事,跑去給核桃喂食換水。核桃原本隻吃裴璣喂給的東西,但裴璣後來越發忙碌,怕有時候顧及不到,便漸漸訓練它認楚明昭當第二個主人。但這灰毛鸚鵡興許是還記得楚明昭噴它一翅膀酸梅湯的仇,也興許是一直將她當情敵,始終不肯配合。楚明昭也隻好經常來拿食物引誘它,希望它能想開點。


    她正含笑拿著一個小核桃逗引站架上的鸚鵡喊主人,忽聞外頭丫頭稟報說門外有個人急著求見她。


    楚明昭心下困惑,這個時候,誰來找她?


    她轉身欲出去時,核桃忽然撲棱著翅膀飛到了她肩頭。楚明昭愣了一下,以為它這是打算認主了,誰知它剛在她肩頭站穩,伸爪便去搶她手裏的小核桃。楚明昭不給,它就賴在她肩上不肯走。楚明昭笑了笑,隻好由著它,徑自提步而出。


    楚明昭原以為是哪家女眷來找,誰想到來的是副總兵陳斌。陳斌一見著楚明昭便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隨即猶豫著道明了來意。


    原來,方才有個傳令兵拿著裴璣的令牌來,說裴璣讓他即刻將楚明昭護送到牽馬嶺驛,不得有誤。他心中生疑,仔細查看了那令牌,然而那令牌並沒有問題。但他又想不明白裴璣叫楚明昭去做什麽,可軍令如山,他不得不服從。左右為難下,他便來了王府。


    楚明昭蹙眉道:“世子找我去作甚?”


    陳斌苦著臉道:“臣也不知,來傳信的士兵說世子未曾言明。”


    楚明昭覺得十分奇怪,裴璣叫她過去做什麽呢。她覺得這事瞧著蹊蹺,可又怕她因為疑心病耽誤了裴璣什麽事。她打量陳斌半晌,也是拿不定主意。若非她平日裏常聽聞裴璣說陳斌此人最是忠鯁,她都要懷疑陳斌是否別有居心了。


    陳斌如今也是滿腹疑惑。世子臨走前千叮萬囑說讓他一定嚴密留意王府這邊的動靜,派重兵巡視。他頭先還想不明白世子的用意,如今看來還真有蹊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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