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昭覺著這話聽著真是一股霸道的氣息撲麵而來,低頭笑了笑,抬起頭來時便搖著他的手臂撒嬌:“夫君也吃嘛,要是光顧著喂我把自己餓壞了怎麽辦?”


    裴璣覺著這話十分受用,伸手想抱過她溫存會兒,但思及裴語就坐在不遠處,忍了幾忍,到底又將手收了迴去。


    楚明昭瞧見他那樣子,大致能猜到他的心理活動,忍不住偏頭偷笑。然而她忘了她還站在亭子的廊柱邊,一偏頭便咚的一聲撞到了柱子上。


    裴璣剛吃了一口花糕,見狀一把將手裏的花糕扔到了碟子裏,趕緊拉過她查看,又問她有沒有事,待看到她額角隻是有些泛紅,稍稍舒口氣,旋又心疼地幫她揉了揉:“下迴小心些。還疼不疼啊乖乖?”


    楚明昭聽到這稱唿,麵上便有些發燙,他在行房時就喜歡這麽叫她。她微微低了頭,老實道:“疼。”


    裴璣沉著臉,伸手就朝著方才磕了她的柱子上打了一下,轉迴頭道:“看,我幫你報仇了。”


    楚明昭覺得柱子寶寶心裏一定很委屈,忍不住趴在他肩上笑。


    坐在一旁的裴語都看傻了。她頭一迴見到這樣的二哥。而且夫妻之間還能這麽相處麽?她以為都像父親跟母親他們那樣規規矩矩、一板一眼的。


    她眼下這樣是不能爬山的,楚明昭與裴璣要往山上行去時,她便說要留在亭子裏休息。


    楚明昭雖還對前事耿耿於懷,但把她一個小姑娘留在山腳下畢竟不妥,若是出了事他們便難辭其咎。楚明昭思量一番,道:“要麽坐滑竿上山,要麽搭馬車迴府,你選一個。”


    裴語踟躕半晌,小聲道:“那我迴去好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跟著他們上山了。


    待她被攙扶著坐上馬車,看著楚明昭轉身要走,忍不住扒著簾子道:“嫂子,我今天跟著薛含玉出來,其實是想看看她想做什麽,我看我能不能幫上嫂子什麽忙……我覺得她並非真心與我交好,今日來拉我出去也是有目的的。”


    楚明昭聽她說罷,道了句“郡主有心了”,便抽身走了。


    裴語頹喪地靠到了馬車靠背上。她發現要破除一層關係十分容易,但若想再重新構建起來,實在難之又難。


    迴到王府,她正要換上家常衣裳,忽見丫頭錦繡拿著一封帖子進來,屈身行禮道:“郡主,門房那頭剛送來的。”


    裴語拆開一看,臉色一沉,正要將帖子撕了,腦中突然靈光一現。她出神片刻,當即吩咐備車。


    錦繡詫異道:“郡主還要出去?”她不由看向裴語的腿。


    裴語揮手道:“別問那麽些,快去快去,不要誤了我的事。”


    錦繡應了一聲,領命去了。


    半個時辰後,周妙靜終於等來了裴語。甫一覿麵,她就對著裴語的腿唏噓不已:“世子可太狠心了,對自己妹妹也罰得這麽重。郡主這腿可要到何時才能好。”


    裴語不動聲色地看了周妙靜一眼,旋即陰著臉道:“他可不論這些,他隻管給他媳婦出氣。”


    周妙靜歎道:“這世子妃本事可真大,世子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含玉姐姐還求她跟世子說說情讓你早些從宗廟迴來,可她也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裴語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按,惱道:“她從來都沒個嫂子的樣子,可惜了上迴沒弄死她。如今世子也將趕赴錦縣,不知道她會不會作妖。”


    周妙靜湊過來拉住她的手,低聲道:“上迴拖累了郡主,我心中一直不安。郡主也莫氣,我這裏還有個法子,管情為郡主報仇。”她並非跟楚明昭卯上了,隻是這陣子實在擔心世子會為著上迴之事來報複她,所以她必須做點什麽。


    裴語似乎來了興致,眼睛一亮:“什麽法子?說來聽聽。”


    從山上下來後,楚明昭被裴璣拉去了首飾樓。樓上樓下前前後後轉了個遍後,他一陣搖頭歎氣,將掌櫃叫來,讓將店內所有畫著首飾樣子的圖冊都拿來。


    楚明昭疑惑道:“夫君怎忽然想起要送我首飾了?”


    裴璣笑吟吟道:“上迴你送我了個絛環,我總是要還禮的。”說話間將圖冊一頁頁翻過去,到最後也沒瞧見可意的。


    楚明昭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溜金銀寶石頭麵,道:“我覺得那些就挺好看的啊。”


    裴璣湊過來低聲道:“白玉配君子,你上迴送了我一個那麽契合我氣度的,我此番自然要送你一樣最適合你的。”


    楚明昭嘴角抽了抽,心道你可千萬不要當真,我誇你是品性高潔的君子明顯是信口胡謅的瞎話。


    裴璣思量片時,叫來了鋪子裏打首飾的匠人,如此這般吩咐一番,命其將他描述的首飾樣子畫下來。匠人聽罷愣了愣,隨即笑著鞠腰,揮筆立就。裴璣拿了圖樣子給楚明昭看,笑道:“瞧我給你定做的簪子。”


    楚明昭接過來一看,瞪大眼睛:“一雙筷子?”


    紙上是一對形如筷子的簪子,筷子下麵的尖頭做成簪腳,筷身上鏨著流雲紋路,間或點綴著幾個圓滾滾的瓜。


    “是啊,你看這簪子好看不?我覺得跟你那個小金碗簪子正好配成一套,”裴璣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隨時隨地拔下簪子就能吃。”


    楚明昭撇撇嘴:“筷子,快子,我看你是想讓我早點懷上孩子。”


    “的確也是覺著寓意好,”裴璣指著簪身上的幾個瓜,“你看,我還特地給你加了幾個小甜瓜。”


    甜瓜多籽,寓意多子。


    楚明昭覺著她戴上這樣的簪子大約會成為眾人焦點的。


    從首飾樓出來後,裴璣一麵扶她上馬車一麵道:“等過幾日那簪子大約就做好了,屆時他們會派人送到王府去。說不得等我從錦縣迴來後,你就能戴著那對簪子來接我了。”


    楚明昭突然抓住他的手:“我明天能去送你麽?”


    “不必來送我,”裴璣伏在她耳畔低聲說罷,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我怕你太舍不得我,會哭鼻子。”


    楚明昭低頭小聲道:“我才不會……”旋即又想起薛含玉一事,“你說崔夫人真會讓薛姑娘嫁給大伯做妾麽?”


    “薛家不會那麽容易妥協的,”裴璣說著將她摟到懷裏,“不過這件事夠薛含玉心裏堵上好一陣子了,我看她現在都害怕看見大哥。”


    楚明昭不厚道地笑道:“薛含玉要是嫁了大伯,楚明玥大約要慪死了。”


    “楚明玥要是跟薛含玉掐上,還真不知誰勝誰負,不過楚明玥那位子坐不長久的,”裴璣意味不明地笑笑,旋又低頭在她嘴唇上親了親,“乖乖等著我迴來。”


    楚明昭想到他是要趕赴戰場,驀地抱住他,趴在他懷裏低聲道:“你什麽時候迴來?”


    “大約四五日,”他在她後背上拍了拍,“我會盡快料理好那邊的事的。”


    楚明昭心裏湧上濃濃的不舍,抿了抿唇,道:“那會不會很危險?”


    “不必擔心,出征於我而言已是家常便飯,”裴璣低頭看她眼圈發紅,隻覺一顆心倏然軟成了水,捧起她的臉柔聲安撫幾句,複又笑道,“還說不會哭鼻子,現在就想哭了,趕明兒要真去送我,還不哭哭啼啼地拽著我不讓我走。”


    楚明昭輕哼一聲。旋在他懷裏蹭了蹭臉:“我是覺得戰場都是兇險之地。”


    “你忘了麽,我與你說過,我命大得很。”


    楚明昭想說你為什麽那麽相信起課先生的話,抬眸卻見他唇畔掛著曖昧的笑。她愣了一下,睜大眼睛道:“你笑什麽?”


    “我是想起來,”他湊到她耳畔輕輕吐息,“人都道,小別勝新婚。”


    楚明昭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脖子,那到時候不是要吞了她才能喂飽他?


    翌日一早,裴璣臨出發前,交代裴琰要警醒一些,楚圭那頭可能派人來趁虛而入。


    裴琰有些不耐,他身為兄長反而要被弟弟這般一再叮囑,實在是跌麵子。他覺得裴璣不過是在他麵前拿大。


    裴璣言訖見裴琰麵色已經黑比鍋底,歎了一息,突然拽過他的手,往他手裏塞了紅、青、黃三個錦囊:“大哥拿著這些,以備不時之需。”


    裴琰眉心一跳:“這都什麽東西?”說著便要去抽錦囊上的帶子。


    裴璣一把阻住,正色道:“現在可不能打開,要等到大哥不知如何是好時才能打開。到時候大哥若對第一個錦囊不滿意,就再打開第二個,對第二個不滿意就再打開第三個。大哥記得打開的順序,先赤再青再黃,可千萬不能亂了。”


    裴琰忍不住翻他一眼,這都哪來的這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裴璣卻對那個白眼視而不見,握著裴琰的手將那三個錦囊包好,語重心長道:“大哥千萬依錦囊行事,否則大哥一定會後悔的。”


    裴琰又白他一眼:“阿璣何時這麽婆婆媽媽了?”


    裴璣笑得似有些不好意思:“我主要是怕大哥辦傻事。”


    裴琰全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什麽鬼扯的錦囊,他以為他是諸葛孔明麽?


    打發走了弟弟,裴琰打馬迴了王府。


    裴璣一走,整個廣寧衛便是他說了算,頭上沒有父親跟弟弟壓著的感覺實在太好了。裴琰心裏鬆快,迴到殿中坐下吃茶時,想起那三個錦囊還在懷裏揣著,當下一把拽出來扔到了小幾上。


    然而他輕鬆了沒多久,第二日便有手下參將來報說,發現有大股京軍正沿著醫巫閭山自西麵包抄過來,兵力約莫有十萬,且配了火器。


    裴琰歎息一聲,他雖想要建功立業,但也怕麻煩,更怕死。父親帶了十五萬大軍趕赴錦縣,弟弟走時也隻帶了三千精兵,廣寧衛這邊還有近二十萬的駐軍,又多是精銳,按說不必發愁,但對方配備了火器,這就不好辦了,屆時對方若是拿紅衣大炮轟城門,那不消一個時辰,城門就會被攻破。


    所以還是要他領兵迎戰。


    裴琰叫來一群參將、遊擊將軍並坐營官研討了半日,帶了十萬兵馬,披甲出征。


    廣寧衛西北邊的牽馬嶺驛是京軍必經之路,裴琰到此後命大軍駐紮,守株待兔。


    廣寧衛這邊也備有大批火器,裴璣自京城帶迴來的那把魯密銃後來又做了改造,被襄軍大範圍裝配。


    裴琰想想己方火器精良又全是精兵,況且陣勢也擺好了,心裏稍定。他剛坐下喝了口水,便見參將匆匆跑進來。


    他以為是敵軍來了,沒想到參將雙手奉上了一封名帖。他拆看罷,不可思議道:“人就在外頭?真個兒隻他一人?”


    那參將躬身道:“是的郡王。郡王可要一見?”


    裴琰思忖片時,點了點頭,示意將人放進來。


    範循進入營帳時,身著罩甲,頭戴鳳翅盔,行動間金鐵交鳴充耳。他一看到裴琰便是一笑:“郡王好久不見,不知可否屏退左右說話?”


    裴琰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了掃。


    範循會意,笑道:“我身上的兵器方才在外頭時便已經都交給了郡王手下的將士。”


    裴琰覺著有意思,兩軍交戰在即,範循身為主帥,冒這麽大險跑過來作甚?


    待營帳內隻剩下他二人後,範循開門見山道:“我此番來,是要跟郡王商議一件事——我要帶我表妹走。”


    ☆、第五十六章


    裴琰愣了愣,旋即麵上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哦,原來你們兩個……”尾音微微揚起,神情曖昧。


    範循麵上原本還帶著些許笑意,聞言卻是瞬時冷了臉:“郡王慎言,我們之間一清二白,並無款曲,是我對她深懷戀慕。”他與表妹之間的曲曲折折自然不能告訴外人。


    裴琰麵現失望之色,他本以為能聽到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呢。範循對楚明昭有意這件事他一早便看出了端倪,範循在楚明玥指證楚明昭時義無反顧地維護楚明昭,後來中秋家宴上,範循的眼睛更是幾乎一直黏在楚明昭身上。但他也不過當範循是出於對美色的追逐,畢竟楚明昭那等美人實在罕有,範循身為表兄又跟楚明昭有更多的覿麵機會,鎮日瞧著這麽個尤物在跟前晃不動心才怪。


    “左副將軍,”裴琰歎了口氣,“你不覺得你這話很荒謬麽?”這開的什麽玩笑,他要是依了範循,裴璣迴來非撕了他不可。


    範循微微一笑:“自然不能讓郡王白白應下,我有籌碼作交換的——若郡王能依了我,我可以佯敗,並退兵五十裏。”他原本的打算其實是潛入廣寧衛將楚明昭劫走,但王府的護衛裏三層外三層,楚明昭每迴出城又總有裴璣跟著,實在尋不著下手的機會。他總不能一直蹲點等著楚明昭出門,再等下去裴璣就迴了,所以他隻好選此下策。


    裴琰覺著他被小覷了,難道對方不放水他就要輸麽?當即冷哼一聲:“實打實地交戰,我照樣能贏。”


    範循輕歎一息,身子微微前傾,嘴角噙著淡笑:“我知曉郡王也是人中龍鳳,但郡王怕還不知道,楚圭這迴下了多大的血本。我不妨實話告訴郡王,除卻我這一路,還有一路由宋國公馮興率領的十萬精銳騎兵繞過十三山驛和盤山驛,正往廣寧衛奔襲。郡王再是厲害,恐怕也難以兼顧兩頭,不是麽?”


    裴琰一驚,範循說的那個方向……那是要從東麵突襲廣寧衛!


    “郡王在我這裏速戰速決後,便能即刻轉迴頭去對付馮興,”範循繼續道,“而且我也可以將我所知曉的馮興那支人馬的具體行軍路線跟裝配狀況告與郡王知曉。郡王屆時隻要截住了他的去路,以逸待勞,便能一舉大勝。”範循微笑看他,“郡王可想好了,如今是郡王獨自留守廣寧衛,這一仗若是打得漂亮,襄王殿下必定對郡王青眼相加。”


    裴琰聽到後麵,神色凝住。


    範循這話直戳他心事。他長久以來都活在自己弟弟的陰影之下,無論他如何努力,永遠都要被弟弟比下去。而眼下確實是他表現的好時機,但照著範循所言,此番情勢嚴峻,他有些擔心自己應付不來。不過……


    裴琰攢眉道:“我怎知你說的是否虛言?”


    “我是誠意十足的,”範循攤了攤手,“若非如此,我為何要獨身一個跑來與郡王說話呢?我就不怕郡王將我扣下或者殺了祭旗麽?”


    範循這番話十分厲害,一頭利誘一頭以裴琰的弱點攻心。但裴琰仍舊搖頭:“還是不行,我要是應了你,依著我弟弟那脾性,他迴來非鬧翻了天不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唯妻是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的挽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的挽留並收藏唯妻是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