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場,劍修之比,江山秀對戰宮夜遊。


    日頭西斜,清風卷落滿樹紅楓,落葉似雨。


    江山秀麵沉如水,踏著滿地紅葉走入場中站定,抬頭望了眼高台上的陳敬值,眉間‘川’字漸深,不由握緊手中長劍,一抹殺意壓製不住的從眼中溢出。


    原本歪在椅子裏陳敬值驀地坐直身子,眯眼朝江山秀望去。


    “怪了,老頭我又沒得罪江山秀,她哪來這麽強的敵意?”


    陳敬值的嘀咕被嶽生海聽到,他攏了攏袖子道:“前輩有所不知,江山秀可是我仙院最優秀的弟子,自然對我仙院有強烈的榮譽感和歸屬感,兩家仙院相爭,江山秀又怎會對前輩沒有敵意?畢竟,她是個直性子的劍修。”


    “不對不對,”陳敬值擺手,“這已經不是敵意了,是殺意!嘶——老頭我到底哪得罪她了呢?”


    嶽生海笑而不語,金剛焰道:“阿彌陀佛,劍修拔劍之前都會醞釀殺意,前輩莫不是多心了?”


    “不,這殺意分明就是對著老頭我的,不行,我得去問問怎麽個迴事。”


    陳敬值站起來就要下場去問,被金剛焰起身攔住,“阿彌陀佛,前輩還是稍安勿躁,第七場就要開始,您看,那位宮小友已經來了。”


    陳敬值抬頭看到剛剛走進場中的宮夜遊,這才暫時按下心思坐迴去,隻是眼睛還不住的斜著江山秀,心裏跟貓撓一樣,就是好奇這江山秀好好的,怎麽會對他有這麽強的敵意。


    陳敬值看到花九跟在宮夜遊後麵到場邊站定,立刻朝她望去,四目相接,花九立刻轉開目光望天。


    陳敬值看到她低垂的尾巴,就知道她又沒幹好事,正心虛呢。


    罷了罷了,先看看再說。


    場中,宮夜遊提著一把劍,站在江山秀對麵,他扯了扯身上剛剛換的幹淨衣服,竟是和江山秀身上的長裙一樣的天青色,衣襟袖口繡著雲紋,一樣的簡潔淡雅。


    兩個人麵對麵站著,莫名的,竟十分相配。


    此時的宮夜遊,卸下心中重擔,長久以來的愧疚壓在他心裏,終於有一件他能為江山秀做的事情,他很開心,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笑。


    但這發自內心的笑,卻刺痛了江山秀的眼。


    江山秀唇抿一線,握著劍的指節逐漸泛白,幽怨的瞪著宮夜遊。


    宮夜遊拔劍,像模像樣的挽了個劍花,“阿秀,我來陪你練劍了。”


    江山秀眸心輕顫,陽光照在宮夜遊白淨的臉上,笑意暖心,叫江山秀恍然間想起從前的事情。


    “他們都嫌我太厲害,不陪我練劍,氣死我了!以後你來陪我練劍!”


    “啊?可是阿秀,我不會啊。”


    “不會我教你啊,整日坐著撫琴,你都快成個廢人了!”


    “有、有嗎?”


    ……


    “阿秀對不起我來晚了,今日家中琴師留我考核,所以……哎呦,阿秀別打,我錯了。”


    “我都等你半個時辰了,你這個該死的呆子,你都不怕我一個人在這荒山上遇到壞人嗎?”


    “別打,別打!阿秀這麽厲害,壞人可打不過你!”


    “你!我打死你!”


    ……


    “阿秀,我來陪你練劍了,今日我在夫子茶裏放了巴豆粉,提早下課了。”


    “你不怕你爹罰你嗎?”


    “不怕,再重的處罰也沒有陪阿秀你練劍重要。”


    “呆子……”


    ……


    江山秀鼻尖酸澀,後來宮夜遊家中出事,被他爹娘退婚攆走。


    她曾無數次的去那座荒山,卻再也沒有等來這個呆子氣喘籲籲的跑來,拎著一把破劍說,‘阿秀,我來陪你練劍了。’


    誰要他來陪自己練劍?他可知道,為了每日跑出來這一個時辰,她被爹娘和夫子用藤條抽了多少迴?


    唰!


    錚——


    江山秀猛然拔劍,宮夜遊手中長劍驟然斷成兩截,他握著嗡鳴的斷劍站在原地,唇角笑意漸深,“阿秀的劍,越發厲害了。”


    “下去吧你,你根本就不是江山秀的對手。”


    “劍都斷了,你還玩什麽。”


    “大師姐,我們支持你,好好殺殺山上這群人的威風!”


    周圍吵鬧聲逐漸沸騰,都在罵宮夜遊,叫他趕緊求饒滾下去。


    叫個樂師來跟江山秀打,眾人早已看出山上仙院是打算放棄這一場,故而也不期待什麽奇跡。


    黑市關於這一場的賭局火熱程度堪比呂萌萌那第一場,幾乎九成九的人都買了江山秀贏。


    嶽生海坐在高台上含笑盤算,雖然上午城中仙院發揮的不好隻贏了兩場。


    但江山秀贏了這一場之後,城中仙院就贏三場,後麵如果全贏,就是他們勝出。


    靈石那家夥絕對不是武烈雲的對手,醫師和毒師之中,最起碼可以贏一場吧,就算如此,也是平局。


    平局之後,根據約定,雙方各選一名學子再進行一場,他到時候就派江山秀出場。


    陳敬值現在都推個草包來跟江山秀打,到時候一定也派不出什麽厲害角色,所以他贏定了。


    嶽生海算盤打得響,周圍吵鬧聲不停,江山秀收劍入鞘,凝視著宮夜遊。


    “你還笑!”


    宮夜遊笑容收斂些許,幹脆丟開斷劍,“我很開心,為何不笑?”終於可以為你做一件事了……


    江山秀心尖一顫,“開心?你此刻竟然覺得開心?”劇毒纏身,你就沒有半分害怕或者擔憂嗎?


    宮夜遊凝視著江山秀,看到她緊皺的眉心,一顆心不由揪起,耳畔迴響起當年江山秀的豪言壯誌。


    “阿秀,你以後的夢想是什麽?”


    “我當然是要加入昆吾劍宗,成為淩天劍修榜榜首,然後再搶了你這呆子來做壓寨夫人。”


    “阿秀,你、你……”


    “以後你跟著秀爺,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誰敢動秀爺的人,秀爺砍了他!”


    “阿秀你是女孩子,還請慎言。”


    “呆子,來給爺笑一個哈哈哈。”


    歡聲笑語還在耳畔,但時光卻永遠也迴不到過去。


    宮夜遊知道,江山秀今生兩大夢想,一個就是成為昆吾劍修,一個就是和他一劍一琴,攜手天涯。


    “阿秀,”宮夜遊抬腳一步步後退,壓製的情意從眼底升起,用目光描繪著江山秀的輪廓,“你的夢想,至少我可以幫你保住一個,於願足矣。”


    看著逐漸遠離她,越來越靠近場地邊界的宮夜遊,江山秀心中驀地一空,像被抽走了一身力氣,連手中的劍都要握不住。


    她以為她可以狠心賭一次,賭陳敬值並非真的要置宮夜遊於死地,可是真的到了抉擇的時候,她發現她心裏隻有害怕和恐慌,她根本連一點都賭不起。


    江山秀低頭看著手中之劍,驀地想起花九的話。


    ‘劍是用來禦敵誅邪,護衛至親至愛的。’


    她此刻連深愛之人都護不住,要這柄劍有何用?端著劍修的尊嚴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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