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瞧著,開口道:“小姐,其實也不必為婉婕妤擔心。奴婢每次來,都聽著人說婉婕妤如何受寵。柔妃娘娘大度,還時常來看她,怕婕妤在宮中過得不習慣。可每次隻要陛下在,婉婕妤就定會找法子推了柔妃娘娘,想是怕柔妃娘娘分了她的寵愛。婕妤現如今,可不是原來的婉小姐了。”


    香兒語中略帶不認同,柔妃是個什麽樣兒的人,眾人都是了解的。婉婕妤心性狹小,竟連關心自己的姑母也容不下,也怪不得旁人說她一朝得勢便忘本了。


    阿綿也有所聽說,隻一笑道:“我還沒說什麽呢,你話倒多。”


    “奴婢這不是怕小姐心軟,還想著給婉婕妤做主呢。”香兒不好意思道。


    “你家小姐又不是活菩薩,哪能什麽事都管。”阿綿好笑塞了瓣橘子過去,“可歇著吧,我的香嬤嬤。”


    她正準備也小憩片刻,就有東華宮中的人匆匆跑來,“郡主,陛下可在?”


    “陛下正睡著呢,可是太子有事?”


    “哎喲這……”來人急得跺腳,“太子方才在禦馬場出了意外,和禦史大夫張大人之子比試騎術時,馬兒突然出了問題,將太子殿下摔了下去,如今殿下正在昏迷中。朝中又有急報傳來,必須,必須要陛下出來做主啊!”


    “我去叫陛下。”阿綿起初慌亂一瞬,很快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太子那邊傳了太醫沒?”


    來人快步跟著她走,邊迴道:“已傳了,大半個太醫院的人都去了東華宮,太醫道性命無憂,隻是傷勢較重,今日怕是醒不過來。”


    這麽嚴重。阿綿心中一凜,將擔憂的神色壓住,小步走到元寧帝榻前,“陛下,陛下。”


    聞到熟悉的氣息,元寧帝沒有因被打攪睡眠而暴躁,在李安服侍下坐起身,“何事?”


    “太子哥哥有些事,不能處理政務。朝中又有急報傳來,陛下……”


    阿綿咬唇,元寧帝這幾天有她陪著倒沒什麽事,就怕去朝堂會受什麽刺激。她隻是一個郡主,在他和大臣商議時顯然是不適合待在其身側的。


    元寧帝微眯了眼,示意宮人給自己穿衣,目光銳利,“太子怎麽了?”


    既然要讓他出手,肯定是瞞不住的,阿綿低頭道:“太子哥哥騎馬受傷了,我先去看看,再著人稟報。”


    元寧帝眸中也有擔心,但他隱藏得極好,隻沉聲道:“好,李安,傳召柳丞相和程太尉,乾元殿議事。”


    目送元寧帝大步離去,阿綿匆匆趕到東華宮。


    東華宮寂靜無比,來往宮人極有分寸,進退有度,不敢弄出一絲多餘聲響。


    阿綿見到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心中刺了一下,攔住王泉,“太子現在如何?”


    王泉向內張望,見是阿綿才小聲道:“郡主莫急,太子殿下並未受傷。”


    “……那這血是?”阿綿有些懵了。


    “是禦史大夫張承之子張合。”王泉語中帶了些慶幸,“若非這位張公子提議換馬,恐怕出事的便是殿下了。”


    看來這次出事依舊不簡單。


    阿綿似乎有些懂了,太子這麽做,難道是想迷惑幕後的人,想讓人以為受傷的是他?


    “郡主殿下若想進去,便去吧。”王泉繼續低聲,“殿下之前吩咐過,若郡主來了不用攔。”


    “嗯。”阿綿繞過屏風,慢慢走近。


    榻上趟的果然不是太子,而是臉色慘白的張合,他完全沒了血色,右臂和額頭傷口不淺,雖未到氣若遊絲的地步,也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太子正沉聲發怒,地上滿是碎片,“一群庸醫,這也不行那也不會,孤要你們何用!”


    他壓低了聲音,卻顯得怒火更勝,讓人不敢直視。


    阿綿暫時沒有靠近他,走至床前,才發現張合胸前還有一道傷口,上麵有一根粗刺,正是它使眾人束手無策。貿然拔去隻怕張合會失血過多而死,不拔……也撐不了多久。


    發作過太醫,太子也走來,語氣沉重,“張合是代孤受過。”


    阿綿雖然和張合不熟,但見他傷勢如此慘重也有些同情,“太醫治不好嗎?”


    “他們不敢拔刺。”太子轉了神色,下定決心,“那就孤來。”


    “阿綿,你轉過頭去。”


    阿綿知道他是怕嚇著自己,可像他這樣衝動拔掉肯定是不行的,到時張合不是痛死就是流血過多而死。極力迴想著以前知道的醫療小常識,阿綿腦中一閃,有些不確定道:“太子哥哥,先…先拿個東西放在腋下讓他夾著吧。”


    太子挽起長袖,“這是何故?”


    “好像可以止血?”阿綿記不大清,但此刻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要動手就快些吧,再拖下去他就要不好了。”


    “嗯。”太子讓阿綿退到遠處,再命兩個力氣大的內侍按住張合。


    阿綿也有些怕見到噴血的場景,她看向別處,正好看到那些太醫鬆了口氣的模樣。


    看來,這群太醫的確是不敢拔。不過不是因為怕拔了讓張合失血死了,而是怕到時候太子和禦史大夫張承會怪罪他們吧。


    阿綿胡亂想了會兒,耳邊聽到布帛撕裂的聲音,還聽到張承的悶哼和掙紮聲,片刻後,太子平靜的聲音響起,“上藥。”


    看來是有驚無險了。阿綿也放鬆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方法有點奏效,結果是好的那就行了。


    她慢慢走迴,見太醫探了探張承額頭,道,“張小公子今夜恐怕會渾身發熱,晚些命人用烈酒將他全身擦拭一遍再換上幹淨裏衣即可。”


    “不過……以張小公子如今的傷勢,怕是不適合移動。”太醫小心瞄了眼太子,畢竟這可是太子寢宮,若太子要將人移走,他們也無話可說。


    太子點頭,“便讓他在此地養傷。”


    許是因為剛才的劇痛,張合緩緩睜開眼,他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安儀郡主的聲音。


    郡主的聲音還是那般,輕輕柔柔,綿軟可人,每次聽了都讓他覺得,真想好好護著這聲音的主人,叫她一世都隻有歡顏。


    果然,見到阿綿的身影立在不遠處,他勉力扯出一個笑來,“郡主。”


    不料他一眼瞧見的是自己,阿綿怔了一下,迴點頭,露出禮貌性的笑容,退了出去。


    現在不是她該待著的了。


    太子斂目,對他淡聲道了句,“你好好養傷,孤定會給你個交待。”大步走出寢殿。


    第四十三章


    由於太子“受傷”,元寧帝不得不重掌朝堂,這讓幾家歡喜幾家愁。


    大皇子得知消息忍不住露出失望愕然神情,他對元寧帝情況知曉一二,本來以為這麽一來,總有部分權力要分到他手上,沒想到……


    他扼腕歎息,垂頭不語。有幕僚小心道:“不如……殿下明日上朝時,讓人配些刺激性的香包,隻要陛下一發瘋,不就行了。”


    幕僚本以為自己提了個頂好的主意,沒想到大皇子陰測測一笑,隨手拿起硯台就往他頭上砸去,“蠢貨!你想父皇在朝堂上當眾‘弑親’嗎!”


    他可沒忘記當初父皇發瘋最狠的時候,看人的眼神多麽可怕,也沒這個自信自己能和太子一樣讓父皇在發病時仍能下意識避過。


    幕僚被砸得頭破血流,也不敢擦一下,連連告罪,在大皇子不耐煩的目光下退了出去。


    大皇子氣息不順,喚來另一人問道:“朱月那邊如何?”


    “屬下曾催過,朱小姐幾次推脫,說是找不到好時機。”來人長得尖嘴猴腮,一副刻薄麵容,若程府的仆從在此,定能驚訝認出,這人正是程府四房裏孫管家的侄子孫裘,一年半前成為了程府外院中的一個護衛。


    大皇子冷哼一聲,“看來還是催得不夠緊。”他轉身將放在盒內的一塊香帕取來,“你把這個找機會交給她,告訴她若是不按吩咐辦事,她可要想好後果。”


    “是。”


    孫裘退下,大皇子想到近期自己的謀劃,心中半得意半擔憂,在這其中,安儀郡主是不可缺少的籌碼。


    大皇子久經人事,哪能看不出太子對那位小郡主的心思,偏偏其中一位當事人至今都是懵懵懂懂的。


    而且這位郡主在父皇和鎮北王心中的分量都不低,他還不好好利用便是浪費了這天賜良機。


    太子暫時退居幕後,除去可以放心的人,也不好讓其他人見到他生龍活虎的模樣,便一直待在書房中。


    寢殿中住了張合,每天都有人換藥端藥,倒沒引來幾人懷疑。


    阿綿本以為太子應該忙著追查幕後主使,沒想到他居然是整天在書房看閑書,還要拉著自己一起,偏不讓她出去和五公主放紙鳶。


    百無聊賴地窩在太師椅上,阿綿身上蓋上了一層薄毯,隻露出一張粉嫩嫩的小臉來,懶洋洋地舉著手裏的詩經,旁邊有太子時不時投喂一顆蜜餞,她便張嘴接下,活脫脫一隻被人養得嬌軟無力的貓兒。


    “太子哥哥,你差點喂我鼻子上了。”阿綿不滿拉下書,鼻上蹭了小塊蜜漬,像個小花貓。


    太子轉頭一看,頓時笑出聲,“我不是讓你自己來接麽。”


    阿綿哼一聲,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拭去,“你就不怕我再咬了你手。”


    “就你那點力度,怕是讓你用力咬連印子都留不下。”太子點點她,“吃塊蜜餞也要喂,小心哪日又胖迴了小時候,我倒是不介意,到時候你可別又和我來哭鼻子。”


    “誰管你介不介意呢。”阿綿懶洋洋翻了個頁,“我爹爹阿娘不介意,未來的郡馬不介意就可以了。”


    “郡馬?”太子重複了聲,似乎覺得這稱唿有些刺耳,“怎麽,就想著選郡馬了?”


    “唔……”阿綿移開書,“前陣子阿娘似乎提過,還說了好些大臣的兒子,不過連個畫像都沒有,我哪知道喜不喜歡呢。”


    “哦?”太子笑得讓人悚然,“那若是有了畫像,又長得頗為俊俏,就喜歡了?你這是選郡馬,還是選妃子呢?”


    不經意接觸到他的眼神,阿綿立刻炸毛,小心往毯子裏縮了縮,隻露出無辜的眸子,“太子哥哥,你,你怎麽突然笑成這樣?”


    太子從鼻翼間微哼出一聲,斜睨他,“怕了?”


    嗯……阿綿幹脆用書蓋住頭,嘀咕道:“難道是提前到了更年期,怎麽感覺最近陰晴不定的?”


    前幾天張合受傷的時候就是,前一刻還對她和顏悅色的,下一刻張合脫離危險就開始用捉摸不透的眼光盯她。


    阿綿撇撇嘴,所以說她就討厭這點了,一個個神秘莫測的,還沒有陛下可愛,至少陛下現在對她都是不假辭色了。


    瞧著她這榆木腦袋的模樣,太子簡直恨不得把她腦袋給敲開,看看裏麵到底整天裝的是什麽。


    明明偶爾對著他時也會臉紅,怎麽關鍵時刻就是不開竅呢?太子思忖著,是不是自己的方法哪裏不對。


    他哪知道,阿綿這不是不開竅,而是根本沒人去點醒她。


    兩輩子都沒有男女感情經曆,阿綿又向來心大,即使偶爾覺得他對自己似乎有那麽點不尋常而有些想法,她也很快會將這些悸動壓下去。畢竟這是皇權至上男尊女卑的古代,不提倡自由戀愛。太子身為現在的儲君日後的一國之君,是注定擁有萬千美人的,她可不想自己也陷入無盡的爭寵深淵中去。


    更何況,最最重要的一點,她現在和太子可是名義上的兄妹。


    所以每次有異樣時,阿綿都會告訴自己,太子哥哥這是把自己當妹妹寵,才不是有其他心思。這樣催眠久了,她也就信以為真,很少再因為太子這些小小的曖昧舉動而心思波動了。


    如果太子知道,他打著“溫水煮青蛙”的主意,想讓這小丫頭慢慢習慣自己,反而起到了這種效果,定會氣得吐血。


    不過這也都是因為阿綿目前年紀還小,太子有心想讓小丫頭多過幾年肆意快活的日子。


    畢竟如果二人真的成婚,阿綿成了太子妃,即使有他寵著,也不可能再像現在這般輕鬆了。


    悠悠瞥她一眼,太子道:“小五比你大,都未急著選駙馬,過幾年再選也不遲。”


    “我能和五姐姐比嘛。”阿綿癟嘴,“阿娘總和我說,她當初和我一般大時,就已經和爹爹定親了,所以急得很,每天在我耳邊念叨呢。”


    太子麵無表情,心想著是該再去找程太尉聊聊了。


    阿綿自然也是滿心不樂意,她是沒那個勇氣,不然也想學寧清惋了。好不容易有了這種身份,卻還是被自家阿娘壓得死死的。


    好在她阿娘也挑得很,但凡有些想法的人都要提前調查一番,有通房小妾的不行,常去青樓楚館的不考慮,心性不好脾氣暴戾的直接劃掉,隻會依靠祖蔭不事生產的官二代更是通通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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