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可以強行廢了我的法力,但我同樣也可以在誅仙陣裏麵消極怠工啊。


    誰怕誰啊!


    道祖冷冷看著蘇湖。


    僵持了小半天之後,到底是開了口:“你不可能不知道。”


    蘇湖不作聲。


    也不問道祖指的是什麽。


    道祖繼續說:“如今洪荒靈氣已經逐漸淡了下來,若是幾萬年後洪荒到了末法的階段,絕對不可能贏了那位存在,現在提前解決,反而是好事一件。在某種意義上,你反而立了功。”


    蘇湖垂著眉,自嘲道:“那某種意義,一定是洪荒最終勝了這一場。”


    若是敗了,大家一起完蛋,還有什麽功過評說,一起去死好了。


    鴻鈞長長歎息,最終親自把蘇湖扶了起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卻在瞬間,道祖手腕一翻,並指為劍,就要去取蘇湖的脈門,半點法力不帶,攻擊無比的犀利。


    蘇湖垂下好看的眉眼,同樣並指為劍,半點不見慌張地避過道祖的殺招並且反殺。


    那日蘇湖和金靈在擂台上輾轉騰挪,好歹偶爾還會有點大幅度動作。


    但是現在道祖和蘇湖動手,二人都是相當穩準狠的,控製在手肘以下的手腕位置。


    卻是兇險上了若幹倍——


    蘇湖能分析出來,道祖的任何一招,隻要點實了自己的命門,法力一出一攪,這隻九尾狐苦修千年的所有法力,都會毀於一旦。


    蘇湖隻能凝神麵對道祖的殺招。


    沒別的好說的。


    至少……


    第80章


    蘇湖贏了。


    至少在不用法力比招式這個項目上贏了。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道祖他賴以生存的技能,並不是蘇湖這種技巧微操流,當然了,道祖也不至於走臉滾鍵盤,他本人走的是堂堂皇皇,正氣凜然的法力碾壓風。


    能憑借自己那偶爾參悟過些許劍道的能耐和蘇湖拆了好多招,道祖已經很全能了。


    ——在蘇湖扣住了道祖脈門的時候,至少保住了這千年九尾狐的法力。


    說起來,道祖其實也是個挺直來直去的人——


    她若是能贏,那就沒有被廢了法力的危險,走通天倡導的封印路線。


    若是贏不了,當然還是廢了更好,畢竟道祖認可的廢人路線更保險。


    蘇湖放開道祖的脈門,露出一個笑容來:“您從出現在金鼇島直到現在,一直在琢磨如何廢了弟子法力,到如今,這念頭,散了麽?”


    “散了如何,還在又如何?”


    “散了的話咱們就能好好說話了,沒散,那就沒什麽好說的,反正我也打不過您,愛怎麽樣怎麽樣唄,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陣破不破的,廢不廢法力那都是輔助,最主要的,還是得看弟子劍術如何。”


    言下之意……我要是願意破陣願意拚命,比你廢一百遍法力都管用。


    道祖被蘇湖這滾刀肉的態度逗樂了:“成吧,咱們好好說說話。”


    “好啊。”蘇湖笑,“那您可不能瞞我,也別再來什麽不經我同意就要廢我法力的事情了,咱們畢竟是一個陣營裏的,這麽勾心鬥角的犯不著。”


    道祖無可無不可地看著蘇湖。


    蘇湖咬了咬嘴唇,問了出來:“多寶師兄他們都不肯告訴我……弟子也隻能來問您了……龜靈師姐是怎麽死的?她的防禦便是師父要打破都得花些時間,怎麽偏是她沒能活著迴來?”


    聽到這個問題的那一刻,道祖都有點恍惚。


    耳聞截教弟子們有情有義,一直以為不過是如同闡教弟子們因為不擅長爭勇鬥狠於是乎標榜自己道德清高程度的有情有義。


    但真的等到自己近距離接觸了這群徒孫……昆侖山上那一幕,龜靈寧死也要護著自己同門,而這小狐狸眼看著自己就要身陷險地,卻沒有問及自己的生死卻優先問了這個……


    通天當真好本事。


    好生令人羨慕。


    道祖閉了閉眼眸,似乎自己都有幾分不忍:“龜靈的死……便是我都想活撕了接引準提,你當真想知道?”


    蘇湖點頭。


    道祖便也不再勸,隻開口:“我並未看到全程,隻從當時局麵推斷,西方聖人提前鎖了空間,雲霄雖說有耗盡法力打破空間之法,但那需要一些時間,於是龜靈化了原身,將幾人籠入龜殼之中,給雲霄創造機會。”


    “龜靈被準提聖人鎮壓不可移動,卻依舊一步不讓,更不肯改入西方教……那龜殼的防禦便是西方聖人要打破那也是很費勁的事情,何況彼時多寶還在催動誅仙陣反噬,是以西方聖人也隻能放出了蚊道人來威逼龜靈退讓……”


    說到這,道祖頓了頓,自己都不忍地看了看龜靈的墳塋,最終道:“然而龜靈到死,都不曾讓開龜殼,等雲霄自廢根基耗空法力強行越級破了西方聖人的空間封鎖之後……蚊道人也吸盡了龜靈的氣血法力。”


    蘇湖霍然睜大眼睛,雙腿一軟,直接就跪坐到了地上。


    兩滴水珠掉到了土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蘇湖好不容易平複了自己那暴躁的想當場殺去西方千刀萬剮了蚊道人的心,穩住了自己那不停往外冒水的眼睛,這才抬頭,卻依舊是渾身都在控製不住地顫抖,明知道祖不會騙人,卻依舊不肯相信地,聲音發顫地問出聲:“此言……當真?”


    道祖點頭。


    絲毫不介意蘇湖這失態的反應,也不介意蘇湖對他說的話的懷疑。


    事實上他看到這一幕,也是三屍神暴跳的,龜靈的死法……何等侮辱。


    若是準提不以聖人之尊欺負人,十個蚊道人也不夠龜靈聖母一招的。


    但龜靈就是那麽看著自己的修為一點點沒有,精血一點點耗空,連個痛快去死的權利都沒有。


    因為她還要護著同門。


    而吸了她的精血法力的那一位,卻是一個……渣滓。


    世上最令人扼腕之事,無非美人垂暮,英雄氣短。


    蘇湖仰頭憋迴了自己的眼淚,手上狠狠握緊了草皮,告訴自己這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有怨抱怨有仇報仇的前提一定是誅仙陣得破,不然死了一個龜靈,今後總能有更多的人……


    喂蚊子和喂混沌魔物有區別嗎?


    她沉沉問出口:“我這都要去以身犯險了,求您給句實話,不過分吧。”


    “說。”


    “若是弟子為了這件事徹底成了個廢人,您打算如何對我?”


    道祖眼底明明暗暗了好幾番。


    才沉沉開口:“我鴻鈞從不撒謊,若你當真淪落到了那個地步……”


    蘇湖平視道祖。


    “但有所求,無有不應。”


    鴻鈞又頓了頓:


    “這話是天道說的,也是我說的。”


    鴻鈞親口許諾,這句話的分量……


    不過蘇湖倒是沒有什麽驚訝的意思。


    她那雙好看的眉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道祖一輪。


    朱唇輕啟,笑語嫣然,隻是那笑容裏麵十分冰涼:“代天道允諾倒也罷了,不過……您自己也如此,那也就是說,這事兒,您其實是有私心的嘍?”


    道祖渾身上下,又開始散發出一股子低氣壓來。


    蘇湖卻怡然不懼。


    “怎麽,您不承認?”


    蘇湖眼角,還殘留著方才哭泣的痕跡。


    卻已經盡快反應了過來。


    洪荒畢竟不是一個能夠讓人有充足的時間傷春悲秋的地界兒。


    ——


    通天已經一個人在金鼇島正殿坐了好久。


    元始天尊帶著玉鼎真人,一步一步走了進來,悠悠開口:“三弟你說句實話,誅仙陣是不是對凡人無用。”


    通天一雙放空多時的眼睛一點點聚了焦,然後定定看著元始。


    天色漸暗。


    好半晌,通天極其緩慢地開口,聲音聽起來是前所未有的疲憊:“二哥知道了?”


    “我猜的。”元始天尊坐了下來,慢慢悠悠給自己倒了半杯冷茶,也不在意這些細節,隻道,“那日我與大兄前來金鼇島,蘇湖踩著承影劍狂奔而出,她是個相當有毅力的小丫頭,一般的痛楚輕易不能讓她這麽狼狽的,思來想去之下,我又想到那一日,你擺下了誅仙陣,那誅仙陣看起來,隱隱有人剛剛闖入的模樣。很容易想到這是在幹什麽。”


    通天教主自嘲一笑:“是啊,二哥從來聰明過人。”


    “我無意刺探你誅仙劍的秘密,也無意公開。”元始天尊解釋著,“不過是來問一聲,若是她去破誅仙陣,有多大的可能平安歸來?”


    “哦?”


    時隔多年,通天又一次正視了自家二哥。


    最終輕歎一聲,聲音悠悠:“二哥原來也沒有那麽視人命如草芥,倒還知道問一問我家湖兒能不能平安。”


    “前些年是我性子左了,偏天道又偏向於我這邊,我便以為是你錯了。”針對這事兒元始天尊倒是十分坦然,“但如今看來,你的主張,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事到如今通天也沒了和元始爭論一番教義的心思。


    隻默默飲掉幾上半杯殘茶。


    “若是無人控製陣中各種殺招,當然是手到擒來。”通天最終還是決定講實話,“但是二哥也看到了,昊天或者瑤池的陣法造詣,未必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弱。”


    畢竟道祖和混沌那一位做一場的時候,周天星辰大陣明顯打開的方式不對,但依舊能插道祖一刀,誰知道昊天到底是戳開了哪個技能點。


    通天繼續說:“所以,要湖兒去破陣,越早,越不給他們研究的時間,就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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