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我最相信的就是一棵名喚子鳶的老樹精。


    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像鳥兒一樣飛在天上。


    我很喜歡他的名字。


    也許,我們有著同樣的夢。


    他就生長在我們青丘的一座山坡上,是以前小姑和小姑父從昆侖山腳下移植過來的。說是和天上的一路神仙打了賭,看看是昆侖山腳下的風水好,還是我們青丘的風水滋養人。


    我沒看過外麵的世界,大多數都是聽子鳶講的。


    子鳶雖然是樹精,但是話卻多,尤其是和我。用他的話說,他來青丘那日,剛好我降生。所以,我和他是發小。雖然子鳶這樣說,我卻是不好意思揭穿他。他來我青丘那日,已經是他的百歲生日了。


    作為青丘的一名天狐後裔,和樹精成為發小也是個有趣的事情。子鳶常說如果有朝一日他能修成人身,第一件事情就是帶著我遊山玩水,吃遍天下美食。


    他說:“小芷。我很羨慕你,羨慕你的自由。我也想讓你這樣自由地生活一輩子。”


    我總是偷笑。


    子鳶的一處枝椏下有一個樹洞,那是我和他的秘密所在。


    我基本上是把所有家裏長輩不讓玩的小玩意都藏到了子鳶的樹洞裏。


    比如一麵鏡花水月的昆侖鏡,好吃的糖葫蘆,竹葉編製的小蜻蜓,還有我自己偷養的小仙豆。


    家裏的族長經常修煉閉關,我也就得了清閑。天高皇帝遠的生活也變得逍遙自在。仗著天生的好底子,雖然我未多加修煉,也得了三尾。


    子鳶嘲笑我說那尾巴是我撿迴來的……


    小時候,我倒是經常和子鳶吵架。他吵不過我。每次他惹我的時候,我就會在他的身上畫烏龜。子鳶很快就求饒了。那時候,子鳶就很博學了,有時候他說話的樣子像是個萬事通,這天底下的事情,他知道好多好多。


    子鳶說,人間有一種叫做情書的東西。


    一旦男子喜歡上女子,就會寫這個表達感情。


    子鳶說,若是一日他修成人形定是要與我寫上一些的。


    我說:“咱們的關係似海深,還用那些個外道的作甚。好兄弟,講義氣。你喜歡我,我早就知道了。我也喜歡你。”


    子鳶聽後一時語塞,半天迴過神說了句:“每次你這麽說話,我就覺得特別孤單……”


    那時候,我和他都不是人形,我也隻是個翹著尾巴小狐狸。


    白日裏,我和他就這樣望著天,消耗光陰。


    子鳶比我愛讀書。


    修煉道法的時候,經常都是子鳶點播我。所以我的精進也有他大部分功勞。子鳶就是這個樣子,什麽都想替我做了。如果能替我做夢,我想他也是樂意的。


    子鳶懂得好多人間的玩意兒,比如什麽時候春耕,什麽時候驚蟄,什麽時候葉子落下來,什麽時候天空飄下白色的像羽毛一樣的花瓣。也許,他也懂得人間的一些微妙情感和如何生小孩兒。


    我也時常好奇,這樣一個樹精連青丘都沒出過,怎麽懂得那麽多有趣的事情。他說是從遠方飛迴的鳥兒告訴他的。這讓我警惕起來每次路過我窗前的鳥兒。也讓我增強了自我保護的意識。


    想來,我和子鳶交好是我第一次天劫的時候。那時候我剛滿千歲。


    那時候,家裏的族長把我關在屋子裏,說是為了躲避天劫。


    除了我以外,似乎大家都緊張得團團轉,但是我知道我應付得來。


    我自己也學了些推演的皮毛,於是自己也占卜了一下。和長輩們說得有出入。於是,我固執地認為我是對的。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偷偷地跑了出去,到子鳶那裏看星星。


    子鳶已經長得老高。這裏就成為整個青丘距離天宮最近的地方。


    當然,我曆劫的事情,子鳶是不知道的。


    所以,當子鳶正和我講哪裏是鬥宿,哪裏是牛宿的時候,一個閃光下來,讓子鳶給擋住了。


    我也成功地從一條尾巴的天狐,變成了兩條尾巴。


    那日後,子鳶整整七天沒理我。


    我瞧著他的葉子,也不好說什麽。


    為了青丘的和平,我躡手躡腳地隔著老遠就繞開了。


    後來,我從家裏拿出叔從天宮帶迴的甘露,拜托鄰家阿還帶給子鳶。阿還問我:“你怎麽不自己給他,你不是和那樹精很熟嗎?”


    我咋舌。“最近我欠了他一份大情,不好意思見他。”


    阿還若有所思,“或許你應該在他旁側種個什麽樹,算是把人情還給他。”


    我想來想去,阿還說得甚有道理,但是呢,子鳶是我的發小,我可不希望有誰比我更了解他。


    迴家後,家人看到我兩條尾巴,都誇甚是能幹。


    每次這時候,我就笑笑不說話。


    原本愛說愛笑的小青年就這樣度過了幾天鬱鬱寡歡的日子。


    那些時日裏,我琢磨著欠了子鳶如此大的人情該如何償還。


    於是,一周後,子鳶傷勢好轉,我厚著臉皮貼了上去。


    “那個……子鳶,對不起,我忘記告訴你了……”


    子鳶沒說話。


    “嗯……子鳶,我這樣做是為了讓你不心疼。你想啊,萬一我受傷了,你一定會擔心的。”


    子鳶還是沒說話。


    “子鳶,我發誓,下次再也不這樣做了。”


    子鳶終於開口了。


    “小芷,不要發誓,你受傷,我心疼。”


    就這樣,我才敢得瑟地露出狐狸尾巴。然後,尾巴高高地搖來搖去。


    子鳶和我看著遠方滾滾紅雲:“小芷,我就是在想,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我提了提眉毛,轉過臉愣了兩秒鍾,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子鳶這問題問得甚好。我自己竟從沒有想過,


    子鳶看著,笑了,“別想了,你這隻笨狐狸。”


    我把豎著的耳朵放了下來,安心地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做起了白日夢。


    可我怎麽在夢裏聽到了子鳶的歎息:“小芷,怎麽辦,你已經經曆了一次天劫。想必是要比我早成人形的。你會不會把我丟在這裏或者把我忘了?”


    我豎起了耳朵,並沒有聽到其他。想來,或許是我聽錯了。


    無所不知的子鳶是多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會說這樣的話呢?而且,我怎麽會忘了子鳶呢?


    我嘴裏嘟囔了兩句:“不會,不會忘的。”


    沒有人知道,我旁邊的子鳶被我的夢語逗笑了。又或許,他還是覺得我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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