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他們在將軍府裏都見過那個鬼,還有兩個已經死了。”管家向長修報備。


    起身,長修也挨個打量了一番,但沒任何表情。


    “看見鬼的隻是你們府裏的下人?”柳嬋雙臂環胸,開口道。


    “迴這位公子,將軍府除卻將軍,都是下人。”意思就是,沒有主子。將軍孑然一身,沒有雙親,沒有妻妾。


    微微挑眉,柳嬋倒是沒想到這將軍的生活還挺嚴謹,沒有妻妾,連個暖床的都沒有。


    “好吧,說一說,你們所見的鬧鬼都是什麽情況?”柳嬋接著問道。


    下人們對視一眼,然後其中一個略胖乎乎的小廝開了口,“是這樣的,那天晚上小的去茅廁,剛出了茅廁,就聽有人叫小的名字。小的立即尋找,之後他又叫了一聲,那聲音就是從茅廁裏傳出來了。小的當時嚇壞了,後來壯著膽子去看,就見茅廁後方的空隙中,一張綠色冒光的臉正衝著小人笑。小人當時就嚇暈了,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邊說,那小廝邊搓手臂,又迴憶起那嚇人的夜晚。


    “奴婢看到的不是這樣的,不過他也是叫奴婢的名字,然後還咯咯咯的笑。奴婢去找,隻看見一道黑影,速度特別快的閃過,然後就不見了。”一個丫鬟說著,她臉色蒼白,是被嚇著了。


    “奴婢也是,叫奴婢的名字,然後就溜了,還撞得窗戶嘩啦啦的響。正好那天晚上房間裏隻有奴婢一個人,當時快要被嚇死了。”另一個丫鬟接話,她碰到的情況也是這樣的。


    “小的碰見的情況和他們都不一樣,小的碰到的是一隻手,當時已經掐住了小的的脖子。然後,也不知怎麽了,發出砰的一聲,那隻手就消失了,小的才撿迴一條命。”說著,那小廝抬起下巴。果然,他的脖子上一個巨大的烏黑的手印,乍一看十分懾人。


    柳嬋走過去,微微眯起眸子仔細的觀察他的脖子,這手印並非作假,那烏黑是從皮肉深處泛出來的。這小廝命大,興許再遲一些,他的脖子就斷了。


    長修走過來,如同柳嬋那般查看了一下,隨後二人對視,這些都是真的。


    “那兩個死亡的是什麽情況?”柳嬋看向管家,詢問。


    “其實啊,我們本來也沒把這些情況當迴事兒,直到那兩個下人死了,這才重視起來。”管家開口,一邊歎氣。


    “他們死的很慘,身首分離,那頭、、、就好像是被硬生生扯下來的一樣。”一個小廝說著,眼露恐懼,那是真的恐懼,因為他當時看見了。


    “沒錯。當時將軍連夜趕迴來,查看了一番,證實那小廝的頭的確是被扯下來的,並非是由兵器造成的。”管家開口,但凡是將軍說的話,他從不質疑。


    “屍體呢?”柳嬋皺眉,這種情況可是太過兇惡了,一般隻有惡鬼才會這麽做。


    “屍體已經被他們家人接迴去下葬了。”管家略微遲疑,早知如此就該把屍體留下來才對。


    “厲鬼作孽,不過,昨日咱們前去,並未尋到厲鬼的氣息。”長修看向柳嬋,他的眼睛都沒看到,那厲鬼不知會藏在什麽地方。


    “你們見鬼的時間都是晚上麽?”看向他們,柳嬋問道。


    “沒錯,晚上。”幾個人點頭,證明是晚上。


    “既然如此,那就說明咱們昨天去的時間不對。今晚,再去。”柳嬋微微仰頭看著長修,以自己的視角來看,他真的很好看。


    “嗯。”頜首,長修也同意。


    “行了,你們先下去吧。”柳嬋覺得也沒什麽可問的了,他們所說的情況有些相同,但又有出入。但已經有人死了,那就說明這是厲鬼。


    管家揮揮手讓下人們都下去,隨後走至長修身邊,“大師,您看需要小人準備些什麽?”


    “無需準備。”長修微微搖頭,什麽都不需要準備。


    迴到原位坐下,柳嬋想了想,隨後扭頭看向身邊的長修,“大師,我還是覺得有問題。前幾個小廝丫鬟說那鬼出現就叫他們的名字,還咯咯笑,聽起來就是個調皮鬼。可是,那個被掐住脖子的小廝和兩個已經死的了,卻好像沒有那麽多的前戲,貌似,就是奔著殺人來的。”


    “被掐住脖子的小廝命很大,到底是他命不該絕,還是突然出現了什麽狀況,未知。”長修也看著她,語氣淡淡。


    “是啊,他說聽到砰的一聲,然後自己就得救了。”這都是問題,他們雖說在極度驚嚇當中,但是那個時候的反應也異常靈敏。


    “管家,這些年,將軍府可有人死亡?”長修看向管家,詢問道。


    管家想了想,然後搖頭,“將軍府人不多,再言將軍也常年不在府中,所以這府裏就是小人們。這府裏年紀大的也沒幾個人,大都是年輕人。這鬧鬼的事兒也是半年前才開始,死去的那兩個小廝也是一個多月之前。死了人,將軍就下令將所有人撤到了這個莊園。”


    “沒有死人,那就是外鬼。”柳嬋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按理說,鬼在普通人家與將軍府那種地方做選擇的話,肯定不會選擇殺氣濃厚的將軍府的。


    就在這時,大廳外做事的下人忽然跪在地上,大廳裏,幾人看過去,隻見一行人從大門走了進來。


    一行帶刀的護衛,還有女官;當然,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前方那兩個人,一個很熟悉,正是這大梁的長公主。另外一人是個特別魁偉高大的男人,他五官周正,但身上帶著一股來自沙場的氣息,讓人不禁的打起精神來。


    “小人參見長公主。”管家快步迎過去,在大廳門口跪了下來。


    “平身吧。”長公主穿著樸素,不過她氣質非凡,即便穿著布衣,大概也擋不住她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雍容華貴以及那淡淡的威嚴。


    “長修,不知情況怎麽樣了?”長公主與將軍徑直的走向長修,而且看起來那將軍好像也認識長修,臉上並沒有陌生的情緒。


    “今晚再去查看一番才能有結果。長公主,將軍,這是我的朋友,特意來幫我的柳嬋。這是淨土寺的武僧,小師弟一空。”長修淡淡的看著他們二人,對於他來說,這兩個人好似都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長公主與將軍看過來,柳嬋翹起一側唇角,一邊微微頜首,算是打招唿。他們是大梁的公主和將軍,即便身份是不一樣,可是和她又沒有關係。


    “是那個姑娘。”看著柳嬋,長公主便笑了,即便她一身男裝,可是她也看出來她是在淨土寺見到的那個姑娘。


    柳嬋笑,“沒錯。”


    那將軍的視線卻沒有那麽客氣,他不認識柳嬋,所以在打量她的時候就充滿了壓迫感。


    柳嬋看向那將軍,倒是毫無懼色,對於她來說,鬼都不算什麽,更何況人?


    “長修,你認為將軍府的情況難辦麽?若是難辦,那府邸就荒廢吧,不要也罷。”雷霄不再打量柳嬋,而是與長修說話,而且顯然的,他認識長修,語氣很熟稔。


    “現在情況未明,需要再查探。昨日我們去時還是白天,並未看出什麽問題。但是今日詢問了一下府中的下人,相信那鬼是在夜半時才出沒。所以,需要今晚再去一趟。你放心吧,若是有情況,我會告訴你的。”長修鮮少的一口氣說很多話,盡管語氣還是很淡漠。


    “別站著了,坐吧。”長公主麵帶微笑,要所有人都坐下,她便與雷霄走到主座,分坐左右。


    “這麽多年,奇聞怪事也遇到不少,不過那都是別人。這還是第一次在我的府邸發生這種事,不知到底是什麽來頭。”雷霄的聲音恍如打雷一般,那種讓人聽著就覺得如雷貫耳。


    “沒錯,我們都認為將軍的府邸不該發生鬧鬼之事,畢竟將軍征戰沙場,神鬼難近。”長修微微頜首,對於雷霄來說,他身邊沒有鬼才是正常的。


    “此事很蹊蹺,因為將軍府的人都搬到了這裏,所以城裏有了風言風語。無論如何,將軍為家國流血流汗,切不可讓這些流言蜚語影響了將軍的名聲。”長公主說著,一邊看向雷霄。雷霄也看向她,四目相對的一瞬間,一些難以言表的東西從兩雙眼睛裏溢出來。


    柳嬋看著他們倆,不由得挑高眉尾,先不說其他的事情蹊蹺不蹊蹺,這位長公主和這位將軍就挺蹊蹺的。


    長修看起來和長公主以及將軍雷霄很是熟稔,盡管交談時他語氣淡淡,不過並不陌生。


    一空一直坐在對麵,一聲不吭。這兩個人他都不認識,而且對於捉鬼也沒什麽見解,所以他插不上一句話。


    隻是看著他們,然後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哪兒奇怪又說不上來。


    終於,時近晌午,長公主與將軍看似還有事,於是便離開了大廳。


    而長修也起身,看向柳嬋,“咱們也走吧。”


    沒說什麽,柳嬋起身,三人離開了這宅子。


    坐上馬車,返迴莊園,正好趕上用午餐。


    用過午餐,三人便各自去休息了,待得太陽偏西,才又重新聚在一起。


    坐上馬車前往將軍府,一空倒是有些許的興奮和緊張。今天聽那些下人說起的事情,他也覺得有些恐怖,若是他遇上了,估計也會害怕,但是他肯定不會被嚇得暈倒。


    靠著車壁,柳嬋閉著眼睛,看似還在休息當中。


    沒人說話,外麵的聲音就顯得格外清晰,這不愧是大梁的皇城,即便這個時辰了,街上人也很多,熙熙攘攘的。


    不過隨著車馬靠近將軍府,這外麵也就安靜了,隻剩下馬蹄聲與車輪聲。


    終於,車馬停了,柳嬋在同時睜開眼睛,隨後起身下車。


    將軍府的大門依舊緊閉著,因為時近傍晚,即便大門關著也透著一股森冷之氣,讓人不敢靠近。


    三人走上台階,最後推開大門,入眼的還是那把玄鐵劍。


    一空握緊了哨棒,一邊道:“柳三少,長修師兄,要是碰見了那個鬼,我該怎麽辦?”畢竟它會把人的頭扯下來。


    看了他一眼,柳嬋驀地抬手,翹起拇指,並且咬了一口,那指腹便被咬破了。


    微微擠壓,血流出來,柳嬋看向一空,“仰頭。”


    一空立即聽話的揚起頭,柳嬋將血塗抹到他的脖子上,“成了。”


    這樣一來,一空這心裏頓時舒坦了不少,柳嬋的血很厲害,鬼都怕的。


    走進大門,這府邸第二次來,但和昨日差不多,森冷透著殺氣。


    走過那玄鐵劍,柳嬋的視線掠過長修,微微眯起眸子,她忽然道:“長修大師,其實今日在我看來,長公主與那位將軍的感情似乎還不錯。”所以,長修算不算是個小三兒?


    看向她,長修淺褐色的眸子沒有任何波瀾,靜如水。


    “一空,你去水榭瞧瞧。”長修看著柳嬋,說的話卻是指使一空。


    一空微愣,然後點頭,“哦。”答應了,他便立即跑開,腿兒快的很。


    見他指使走了一空,柳嬋雙臂環胸,看著他,很想聽他還能說些什麽。


    有權勢的女人身邊有多個男人似乎也沒什麽,武則天不就養了很多麵首嘛!隻不過,柳嬋還是認為長修不太適合,和其他男人爭寵,太可笑了。


    看著她,片刻後長修緩緩開口,“我知道你腦子裏想的都是什麽,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挑眉,柳嬋一副願意洗耳恭聽的模樣。


    看了一眼開始幽暗的宅子,長修腳下挪動,“走吧,去那邊說。”


    沒反對,柳嬋與長修深入宅子,繞過大廳,後麵是長長的長廊直通住處。這長廊兩側有欄杆,而且供坐。


    在那欄杆上坐下,柳嬋身後倚靠著廊柱,看著站在眼前的長修,她沒什麽可說的了。


    “我與長公主還有將軍兒時便相識,那時所有人都怕我又嫌棄我,唯獨將軍膽子大,敢靠近我與我說話。後來我被送到了淨土寺,至此後將軍隻去過一次,這麽多年便一直沒有見過他。長公主、、、我和她的確有不可言說的關係,但那僅限於血緣,無關私情。”長修看著她,淡淡的一字一句道。


    柳嬋緩緩眨眼,看著長修那波瀾不驚的模樣,“血緣?”


    長修微微點頭,“我的母親是皇宮的宮女,身份卑微。當年先皇醉酒臨幸了我的母親,於是便生下了我。皇宮很奇怪,先皇的兒女都不長命,唯獨我和長公主安然長大。不過,我的安然也僅限於學會說話之前。我能看見鬼,整個皇宮的人包括先皇都很怕我討厭我,於是他打算處死我和母親,即便沒有兒子,他也不想有個怪胎。那日,宮中的宮人先勒死了母親,便打算對我下手。不想關鍵時刻,先皇的姐姐靜公主出現,她將我帶走了,帶到了淨土寺,我因此逃過一劫。”天色暗下來,長修一字一句的說著,語氣冷淡,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柳嬋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一時間,她有些難以接受。


    “這麽說來,長修大師你是大梁皇室中人。”這身份,還真不一般。


    “我不是,我隻是長修。”長修搖頭,他不承認。


    “那大梁長公主半年去看你一次,就隻是瞧瞧你過得好不好?”柳嬋現在差不多明白了些。


    “她想勸我迴來。”長修倒是也沒隱瞞,隻不過很顯然這件事他不會再跟其他人說,所以才將一空支開。


    挑眉,柳嬋緩緩點頭,“眼下這大梁也沒有皇子什麽的,隻有一個長公主。你若是迴來,說不定能被推上皇位啊?”思及此,柳嬋不禁一驚,眼前這位可能是皇上啊。


    “不要瞎說,我身份低微,哪有資格坐上皇位。”單說他母親隻是個卑微的宮女,他就沒什麽資格。


    “這話可不對,別人說就算了,你幹嘛也這樣說自己?我發現你們真有意思,出身又不是自己能選擇的,現在反而開始妄自菲薄。就像褚極似得,一直被人欺負,因為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所以也不敢還手。”柳嬋哼了哼,她最聽不得身份低微這句話了。


    “可這是事實。”長修淡淡道。


    “事實什麽事實?少拿那些麻痹自己。每個人都是獨立的,連鬼都是獨立的呢,更何況人。而且,你照鏡子看看自己,你瞧瞧自己的臉上哪兒寫著‘身份低微’這四個字。你要是能瞧見,我從此後就不說什麽了。三個男人因為和我訂婚而死,所有人都在說我克男人,按照他們的說法,我就應該去死,以謝天下。可是在這件事裏我是無辜的,我又沒殺人。同樣的,你也是無辜的,又不是你強迫皇上臨幸了你母親,喜歡說閑話的人才該死,應該把他們的舌頭都拔下來。”柳嬋可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什麽高貴什麽低微,都是笑話。


    看著她,長修無波瀾的眼眸倒是幾許波動,“怪不得你和褚極公子能做朋友,而且他這麽願意幫你,毫無條件。”


    “長修大師這話是在誇我嘍?我勉強接受。”彎起唇角,柳嬋幾分得意。


    在她身邊坐下,他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兒飄過來,柳嬋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以前懷疑你和長公主是不正當的關係,在這兒我道個歉。”


    “你的諷刺殺傷力太大,盡管我不想在意,可是也無法忽視。”長修看了她一眼,似乎也接受了她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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