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嬋睜大了眼睛,說真的,她被長修的速度嚇著了。


    “姑娘?姑娘?老鴇叫姑娘過去湊人數,有客人點水袖舞,配舞的姑娘人數不夠,姑娘你去湊個人數。”匆匆忙忙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伴著略焦急的敲門聲,是來找柳嬋去伴舞湊人頭的。


    ☆、037 熟人


    金館前樓,笙歌燕舞,這帝都偌大,怕是哪個地方也沒有這裏逍遙快活熱鬧。


    那三樓的金間,但凡能坐在這裏的無不是有錢人,所以,這金館之中能夠上至金間服侍客人也是身份的象征。金館之中姑娘眾多,但能夠被點至金間的卻不多。


    一行姑娘綠裙婀娜,輕紗遮麵,瞧不見容顏。水袖折疊,以手抓住,她們香風陣陣,又腳下無聲的行走在三樓的走廊。


    地板上鋪就著柔軟的地毯,花紋奇特,價值不菲。


    由一年長的姑姑帶領,一行姑娘進入了房間,此次身著綠色裙子的都是配角,主角是那粉帶飄飄身形婀娜的芳姑娘。芳姑娘的舞在金館還是比較有名氣的,單不說容貌如何,就是那身姿也足以讓一眾男人移不開眼。


    陸續進入房間,酒氣飄香,薄紗垂墜,紗後方就是跳舞之地。一側,樂師早已準備好,隻等開始呢。


    眾姑娘站位,柳嬋這新手自是在最後麵,輕紗遮麵,但是她眼睛還很好用。


    水袖甩出去,她微微將腰扭起來,擺出造型。


    其實她不是主角,而且又站在最後,就算扭的再不像樣,估計也沒啥大問題。


    隻不過,這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為他人跳舞,也是稀奇。


    透過前方那垂地的薄紗,依稀的能看得到外麵坐著的人。那矮榻華麗又舒適,四五個人或坐或倚,很是放鬆。


    幾個丫鬟跪坐在腳下,不時的服侍倒酒,這種地方男人果然願意來,到了這裏都成皇帝了。


    樂聲響,婀娜的姑娘們隨曲舞動,最前方的芳姑娘不愧其名,那腰肢纖軟,許多危險又驚心動魄的動作都做的如行雲流水般。


    柳嬋一邊瞟著其他人的動作,一邊瞄著那芳姑娘,也不禁讚歎,真是好看。


    雖說她不是男人,但是若有芳姑娘這種舞技精湛的,她也會花錢看的。


    樂聲激烈,芳姑娘的動作也逐漸激烈起來。後方姑娘們的水袖也抖得風聲四起,柳嬋加快了速度,不過總體上還是會慢一拍。但好在她在最後麵,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會有人注意。


    最後,以芳姑娘一個難度極高的動作結束,在柳嬋看來,這芳姑娘以前應該練過雜技。


    外麵響起了掌聲,可見都被芳姑娘的舞技震驚了,名不虛傳。


    芳姑娘留下,剩餘的伴舞則魚貫離開,柳嬋自然在內。


    順著樓梯下樓,柳嬋轉著眼睛打量,客人很多,來來往往,什麽樣的人都有。


    鑒於上次來是客人的身份,這次柳嬋倒是看了個清楚。


    男人的福地啊,怪不得都喜歡往這兒跑。家中的再溫柔體貼,也及不上這裏的銷魂,所謂家花沒有野花香。


    伴舞完畢,出了前樓,柳嬋便慢悠悠的返迴自己的住處。


    燈火通明,柳嬋走著,不時的環顧四周。


    護院很多,他們整晚都會巡視,不止要確保這金館的安全,還要看著後院這些姑娘們。


    轉過小路,缺了幾盞燈籠,所以也沒有那麽亮了。


    就在這時,柳嬋隻覺得身後有風聲,還未迴頭去看,前方忽然跳出一個人影來一把將她拽到了身後。


    身子如同物件,柳嬋一瞬間處於微懵狀態,看著前麵的人,後背挺直如鬆,青色的僧衣,是長修。


    “阿西吧,你幹嘛?”迴過神兒,柳嬋立即冷斥,神經病啊。


    長修站在柳嬋身前,他很高,所以也將那說話的人徹底擋住了。


    沒有迴頭,他看著前方,朦朧的光線之中,一個身著月白華服的男子站在那裏。


    “柳嬋?”男子開口,聲線好聽,更幾分輕柔。


    “嗯?”一聽這聲音,柳嬋便探出了腦袋,眼睛順著長修的手臂處露出來,看向對麵。


    看見了那個人,柳嬋眸子一亮,下一刻從長修身後走出來,扯掉臉上的輕紗,“褚極?”


    “我果然沒認錯,真的是你。”褚極笑,暖意橫生。


    他走過來,近了,也瞧見了他的模樣。斯文儒雅,那眉眼間的笑又好似一塊溫玉,散著暖人的氣息。


    他很高,也很清瘦,身上月白的華服讓他看起來更幾分弱相,沒有任何的攻擊力。


    “你跟著我?”看著褚極,柳嬋也明白怎麽迴事兒了。一定是褚極跟著自己,否則長修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突然出手。


    “剛剛在三樓你跳舞,我就發覺很眼熟。所以,你下來之後我就一直跟著你。心下越來越確認是你,便著急上前一探究竟,哪想太著急了,被這位大師發現了。”褚極看向長修,兩人倒是個頭相當。


    “阿彌陀佛。”長修微微頜首並念了一句佛號,然後沒有任何多餘的話。


    “先離開這兒,人來人往,這兒不方便。”環顧了一圈,柳嬋擔心會有護院巡邏瞧見。


    一路返迴了她暫時的住處,柳嬋這才鬆口氣,“你發現了我不要緊,不過可不能亂說,否則我就慘了。”


    褚極看著她,眉眼含笑,在桌邊坐下,他輕聲道:“在說這些之前你不是應該和我說說,你為什麽會在這兒?看見你跳舞,我以為你是被賣進來的。但是現在,不像。”說著,他看了一眼長修。她身邊還有一位僧人,怎麽也不可能是被賣進來的。


    “你說對了,我還真是賣進來的,我把自己賣進來的。”柳嬋在對麵坐下,一邊動手倒水。


    “為什麽?你遇到什麽困難了麽?”褚極不解,幽幽火光之中,他的眼眸漆黑不見底。


    看了一眼長修,他站在窗邊,好像馬上就要飛迴天上去了似得。


    “的確是遇到困難了,不得不混進妓院裏來。不過應該很快,很快我就撤了。”有些東西不能明說,畢竟褚極也未必相信。


    褚極緩緩揚起眉尾,也看了一眼長修,“如果你有難言之隱我便不過問了,隻是,我聽說你被送出了帝都,你到底被送到哪兒去了?”


    “很遠的地方唄,我這次是偷偷迴來的,所以你萬萬不能說出去。我估計現在關家很想找到我,然後讓我去給關戍梁守孝。”柳嬋豎起眉毛,顯然是極度不爽的。


    “聽說自關戍梁死了,關橋與柳侍郎的關係的確冷了許多。特別是你還不在帝都,關橋就更生氣了。躲起來是好事,躲得遠遠地,不要被他們找到。”褚極看著柳嬋,一邊輕聲道。


    “所以,我把事情盡快辦了,然後就撤。”柳嬋翹起腿,抖,抖得身體也跟著動。


    “那不知道,我有什麽能幫忙的?”看著她那模樣,褚極笑起來。


    “幫忙?誒,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怎麽會來妓院?現在混的不錯,居然有閑情逸致到妓院來玩兒。”柳嬋上下審視他,好似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兒。


    微微垂眸,褚極似幾分不好意思,“一些公子相請罷了,也不好駁了人家的麵子。”


    “其實你還真能幫我忙,不過可能需要破費。不要緊,你沒有錢,我可以給你。然後,你來點我,如何?”眼睛一亮,柳嬋想到不用偷偷摸摸的法子了。


    看著她,褚極揚起眉尾,“點你?”


    “對啊!就是現在,你快去,給你錢。”說著,柳嬋直接把鞋子脫下來,從裏麵拽出幾張銀票來,拍在桌子上。


    看著那幾張銀票,褚極的眉尾揚的更高了,“錢我有。隻不過,你一定要把錢藏在鞋子裏麽?”


    “懂什麽,安全!”柳嬋一揚下頜,她還沒藏在內褲裏呢。


    ☆、038 進展


    翹腿坐在房間裏,柳嬋以食指將額前的碎發撥弄走,悠然自得。


    褚極已經走了,而柳嬋坐在這兒就等著褚極一會兒‘點’她了。


    另一個人依舊站在窗邊,看著窗外,他好似隨時都會踏著夜色飛迴天上去。


    “剛剛謝謝長修大師了,沒想到大師的速度可以那麽快。”一下子就衝出來了,她提前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位施主,是什麽人?”長修開口,並沒有應承柳嬋的謝。


    “他啊,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剛到帝都那天在酒樓吃飯,旁邊一桌客人在說什麽。他們說的,就是他。”當今皇上與一個戲子生下來的孩子,母親是下九流的戲子,所以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


    “原來如此。”長修微微頜首,他知道了。


    “褚極姓的是國舅爺的姓,皇室的姓氏沒他的份兒。這麽多年他沒少受欺負,六年前吧,有一次宮宴,各家的小姐公子們都在一起玩兒,然後就有人把他拽到角落裏欺負他。碰巧我瞧見了,就拿一塊石頭把那死小孩兒的後腦勺打開花了,把他嚇死了。”柳嬋說著,這都是以前的事兒,也算她來到這個世界做的最大的事兒了,畢竟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柳家,足不出戶。


    “那次之後就認識了,他特別煩,後來每次宮宴他都像跟屁蟲似得跟著我。不過現在長大了,他也沒那麽黏糊了。”柳嬋現在想想,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窗邊,長修緩緩轉過身來,看著柳嬋,他的眸色有些幽深,“我見過這麽多的人,形形色色,唯獨沒見過身上紅光如此強盛的人。”


    “嗯?你什麽意思?”柳嬋挑眉,長修這話她倒是不理解了。


    “我也不清楚,不過,想來這位施主應當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行事幹脆利落,或許手上有很多人命。”長修淡淡道。


    “人命?”柳嬋看著長修,下一刻就笑了出來,“他會殺人?你是沒見過他小時候被人欺負的樣子,慫的不得了,就差尿褲子了。現在長大了,也算儀表堂堂,不過我永遠記得他小時候那樣子。”所以,她不信。


    看著柳嬋笑,長修沒有再說什麽,柳嬋畢竟先入為主。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傳來腳步聲,長修在同一時刻閃身躲了起來。


    “姑娘?姑娘您睡了麽?”輕輕地叩門聲,伴隨著輕喚,客氣的不得了。


    柳嬋撇了撇嘴,“誰呀?”


    “姑娘,是我啊。是這樣的,前樓有個公子點姑娘您過去,此時正等著姑娘您呢。”說話帶著嬌笑,正是白日帶柳嬋學舞的那個小丫頭。


    這和白天的態度可是天差地別,柳嬋忍不住抖抖肩膀,隨後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果然那小丫頭站在門口呢。


    “姑娘,快走吧,別讓那位公子等急了。聽說那位公子一下子拿出來一百兩銀子,咱們金館這麽多姑娘,姑娘你可是第一個啊。”小丫頭扶著柳嬋的手臂,一邊吹捧。


    “什麽第一個?”走出房間,柳嬋順著她的攙扶,故作驕傲。


    “錢啊!最開始接客的姑娘,無不是小錢。就連元琴姑娘最開始的時候也不過十兩銀子,姑娘你可是開天辟地第一個。”小丫頭邊說邊豎起大拇指,誇讚的不得了。


    柳嬋暗笑,順著小丫頭的攙扶離開院子。


    前樓還是那般熱鬧,更有一些喝的醉醺醺的人在耍酒瘋。平日裏衣冠楚楚,到了這兒就都現了原形。


    褚極包了三樓的另一個房間,小丫頭直接攙扶著柳嬋上了三樓。抵達門前時,她上前敲門,稟報柳嬋人已經到了。


    “進來吧。”裏麵傳出聲音,果然是褚極。


    小丫頭推開門,然後退到柳嬋身後,讓她進去。


    邁步跨過門檻,待得她走進去後,小丫頭就從外麵關上了房門。


    迴頭看了一眼,柳嬋無聲的哼了哼,隨後快步的走向坐在矮榻上的褚極。


    “讓你破費了,想來這個房間還真是不容易,多謝了。”環顧了一圈,這個房間就是當日杜小姐死時所在的房間。


    褚極坐在矮榻上,他一襲月白,怎麽看都是溫潤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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