蕁娘默默垂淚,雙肩微顫,手抖地幾乎拿不住那三根香。


    上過香,兩人俱沉默了一會,還是黨參先打破了尷尬:“你要尋我師兄,便往南去吧。我師兄沒道明具體的去向,我們也不知道他到底會去哪。”


    蕁娘抬眼瞧他,眼中淚花猶自閃爍,“你肯相信我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我覺得隻過了幾天,可人間卻已經過了十一年。”


    黨參別開眼,淡淡道:“你是神仙,十一年對你而言自然不算什麽。可我們都是凡人,十一年,這輩子的十之二三,說不定已經過去了。”


    蕁娘便沉默了。惶恐在她心中肆意生長,她不知道道長是不是也這樣想。她甚至非常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她沒走,褚雲子是不是就不會死?


    黨參帶她繞到那棟種著葡萄的竹舍前,從水渠裏提起一籃葡萄,道:“你帶走吧。這是我師兄今早離開前親手摘的。”


    蕁娘抱著那藍葡萄離開嶗山,一路南下。葡萄她舍不得吃,一天隻吃一小串,結果等到第二天到臨安的時候,剩下的葡萄已經全爛了。


    她將爛掉的果實從竹籃裏掏出來,找了個地方埋了,帶著空空的竹籃坐到河邊。她將竹籃浸入河水裏,洗著洗著就忍不住哭起來,根本止不住。


    七月盛夏,正是炎熱的時候,很快日頭就升起來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蕁娘抱著雙膝坐在河邊的青石上不斷地抹著眼淚,來來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婦,沿街叫賣的貨郎無不停下來多看了她幾眼。在他們心中已經補出了一折“俏娘子被惡霸調戲後打算投水自盡”的戲碼。


    可人都是怕麻煩的,他們便是心中“同情”這個美貌的小娘子,也沒有人敢貿然上去搭話,河邊的人便圍得越來越多。


    蕁娘正哭得傷心,忽聽一個慈祥的婦人聲音道:“這位小娘子可是遇上了什麽難事?願意講給老婦人聽聽嗎?”


    蕁娘驚訝地止住哭泣,抬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棗紅衣衫的老婦人站在自己身邊。


    老婦人身後有人勸道:“重家大娘,大家都知道您心善。可這位小娘子來曆不明,您可別招惹上什麽麻煩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天使說她愛我,然後給我打了個0分,啊啊,心有點痛。愛我,以後給我打2分好嗎?好的,咱們就這樣愉快地說定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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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剛試了下才發現上一章作者有話說裏做的那個傳送門手機黨是打不開的。所以你們要是對我下一本玄幻的題材感興趣的話,就動動手指點進我的專欄裏收藏一下吧,叫作《豔鬼修真手劄》的那本,我下個月要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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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這章還有個名字,叫作“醜媳婦也要見公婆”,所以結尾你們好好猜猜吧~·~嘿嘿【壞笑ing】


    第118章 二娘子


    “來,小娘子嚐嚐我們重氏茶樓的龍井,這是今年清明前剛摘下的。”


    蕁娘呆愣愣地看著對坐的老婦人燙茶具,烤炙茶餅,篩茶末,最後點出一盞青透如翡翠一般的茶湯來。一連串動作有如行雲流水,優雅得令人咂舌。


    蕁娘伸手接過那茶盞時,老婦人便騰出手將那攢著八樣時令點心的八寶紅漆點金食盒朝蕁娘手邊輕輕推了一下,示意蕁娘邊用茶,邊吃點東西。


    騰騰的熱氣在蕁娘眼前氤氳開來,模糊了她此刻的視線。


    蕁娘剛剛所在的河邊離清河坊極近,這老婦人便將蕁娘帶到了清河坊中自家所開的茶樓裏。


    從圍觀人群的隻言片語中,蕁娘知道這老婦人乃是當地富戶重家的當家主母,家中經營著茶樓,杭州城內各處繁華地帶都能瞧見他家的分號,乃是杭州數一數二的茶葉大戶。


    蕁娘忽然想起那次進入道長識海中時,她和道長曾經經過一片茶山,最後道長還帶她迴了家。她記得一清二楚,兩人從後門摸進那棟宅子時,她還特意抬頭看了看門前掛著的燈籠,上頭落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重”字。


    她是隱約知道重韞年少時經曆過些什麽的。他因為家中親人害死錢塘君之子而自責,被褚雲子救走後從此隱姓埋名遠離故土,做了嶗山上的一名道士。雖然蕁娘不知道他的真名究竟叫什麽,但是他的道號是“重韞”。重姓,茶葉……


    蕁娘蝶翅般的羽睫忽然掀起,她驚訝地望著對麵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一顆心狂跳不已,激動之餘,又莫名升騰起了一點羞赧之情。


    莫非……這位老婦人竟是道長的母親嗎?


    重老夫人道:“我夫家姓重,你若不介意,便喚我一聲重大娘吧。我瞧你孤身一人在河邊哭得傷心,遇上了什麽難事,可能跟我說說?”


    重老夫人自從二十三年前家中三子墜入錢塘江中溺水身亡後,便歸信了佛教,且在佛前發下誓願今生定要廣結善緣,為後世子孫積累福緣,也希望三兒輪迴轉世時能投個好人家。


    蕁娘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了道長的家人。


    這世間已經過去了十一載了,十一載間發生了許多令她措手不及的事情。蕁娘不知道道長有沒有迴過家,因此不敢貿然和重老夫人提起這件事。她心中斟酌了一下,最終說了一番半真半假的話。


    “我本來到山東尋親,到了我那親戚的寓所,才被鄰人告知我那親戚搬到南方來了,我便一路南下來尋親。可是我不知道他究竟搬去了何處,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找到他……”


    一個孤苦伶仃的女孩子,若是不家中父母雙亡,無依無靠,又怎麽會隻身一人踏上千裏尋親的道路?況且她生得這般嬌弱美貌,這一路來,保不齊還遇上了什麽難言的挫折苦難。重老夫人隻要一想到這些,便十分同情這個小姑娘。


    她唏噓了一番,握住蕁娘放在桌上的手,道:“你若暫時無處可去,不如留在大娘這裏,對了,你那親戚叫什麽名字,我家的茶行在南方行商的範圍也算廣闊,說不定能幫你打聽打聽,等有消息,你再去投奔那親戚也不遲。”


    蕁娘才要迴答,忽聽得一陣橐橐的腳步聲從樓下樓梯傳來,循聲望去,便見一位三十來歲的婦人掀開茶樓雅間的錦帳走進來,道:“阿娘。”


    蕁娘隻覺得一股異香隨著那婦人進屋撲鼻而來,熏得她險些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她詫異地朝那婦人望過去,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甫一相遇,雙方各自心神俱震。蕁娘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地按向腰間,她的綠絛上次被青城派的宗主毀了,但是織女給了她的一根蠶絲防身,就被她藏在腰帶裏。


    重老婦人點頭喚了一聲:“二娘子。”


    被喚作二娘的婦人眼波流轉,眼神狀似無意地掃過蕁娘按在腰間的手,她朝蕁娘點頭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唿,然後便上前兩步,俯首在重老婦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蕁娘的耳朵動了兩下,隻聽她說:“鈞兒來信了,說是升任了大理寺少卿,我已著家人帶銀兩前往開封,王管事會在鈞兒上任後幫他應酬人情往來,替他打點上下關係。”


    重老夫人麵露喜色,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才道:“鈞哥兒有出息,真是佛祖保佑。”


    蕁娘猜想這鈞兒估計是二娘子的兒子。


    孫子當了大官光宗耀祖,重老夫人高興極了,直說要到寺廟裏還願,這邊又勸了蕁娘幾句,讓自家媳婦給蕁娘安排個去處,二娘子問過蕁娘的意思後,便將蕁娘安排在自己身邊,打算暫時收為貼身使女。


    蕁娘本來打算繼續南下去尋重韞,然而這二娘子的身份,卻讓蕁娘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警惕。蕁娘恢複仙人之體後,也恢複了往日靈敏的嗅覺。她雖然看不出這二娘子究竟是什麽妖怪,卻能聞到她身上濃鬱的妖氣。


    如果按輩分來算,這二娘子應當是道長的二嫂了。那個鈞哥能當上開封府尹,想來年紀應當不會太小。如此算來的話,這二娘子應當是在道長還在家時進門的。可道長身負陰陽二眼,他應當看得出這妖怪的真身才是。既如此,他又怎麽會讓一個妖怪進了自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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