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月縱然知道他有一半是在胡說八道,可聽他這麽奉承自己,心中仍是不禁有些飄飄然。


    “嗯?可是什麽?”


    褚雲子盤腿坐好,忽地肅了臉,道:“可是師叔祖您現在在我大徒兒的身體裏,我現在能夠瞻仰得到的,也不過是我大徒兒這張臉,看不到您的真顏啊。著實是三生之憾。”


    小倭瓜附和道:“是呀,太師叔祖,您這麽英明神武蓋世無雙,我爹爹長得太老實了,跟您實在不般配的。”


    金逐月輕哼一聲:“說來說去,你們不過是要哄得我放了這小道士。”他搖頭,道:“那我便說句明話吧,這身體,現下已歸我所用了。你們要是不怕傷了這小道士的魂魄,不妨試試把他的魂魄從識海裏抽出去,再另為他尋個身體。”


    小倭瓜聞言咬住下唇,可憐巴巴地望向師父。


    褚雲子袖子一翻,手中又出現一根黃瓜,他啃了一口,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樣啊。既然師叔祖看上了小徒的軀殼,拿去便是。有事弟子服其勞,師叔祖的命令我等小輩怎敢不從?”


    小倭瓜拉住師父的袖子晃了晃,嘴巴兒一癟,眼睛一閃,淚就滾了下來。褚雲子朝他朝眨了下眼睛,他才吸了吸鼻子,將後麵的眼淚忍住了。


    金逐月也不再與這師徒兩人多話,蹲下身在蕁娘腹部按了兩下,把她腹內的積水逼出來。蕁娘嘔出一些水來,悠悠轉醒,入目便是熟悉的麵容。她心中一喜,忽地想起眼前人已經不是重韞了,不由又是萬分惆悵,手上軟軟地推了一把,忿忿道:“你走開!”


    她扶著腰坐起來,這才看到自己對麵坐著的師徒二人。


    褚雲子見她望過來,遂笑容可掬地問道:“敢問這位小娘子跟我家大徒兒是何關係呀?這張龍骨簡又怎麽會在你身上呢?”


    蕁娘摸了摸腰間的龍骨簡,遲疑道:“你……是道長的師父?”


    小倭瓜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蕁娘看了半晌,忽道:“啊,難道你也是我爹爹撿迴來的麽?”


    “爹爹?”


    蕁娘看了看金逐月,又看了看對麵的師徒二人,隻覺這信息量著實太大,一時竟沒領會過來。


    金逐月見她望向自己,便哼了一聲,道:“那個小童,乃是你那嶗山小道長的兒子。”


    蕁娘:……


    道長居然有兒子了?道長居然有兒子了!啊啊啊,簡直難以置信。


    道長不是一個被她兩句話一逗都能滿麵通紅的純情男子嗎?不是一個放著便宜給他白占都不要,偏偏要當個君子的死木頭嗎?這樣的道長他……居然有兒子了?!


    蕁娘隻覺腦袋一昏,繼而心中燃起一把熊熊大火,她覺得十分憤怒非常憤怒,可是這個引起她怒火的人此刻卻不在她眼前。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蕁娘此刻的怒火空虛而無力。


    小倭瓜還在跟自家師父竊竊私語,大概是孩子天真,他自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十分之小了,卻不想他說的字字句句,在場的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師父師父,上次有個女人上咱們觀裏來燒香,也是這樣扶著腰。三師兄告訴我,這樣扶著腰的都是肚子裏懷了娃娃了。這個漂亮姐姐也扶著腰,她肚子裏也有小娃娃嗎?”


    蕁娘見這小兒一開口便是信口雌黃童言無忌,不由問他:“你娘親是誰?”


    小倭瓜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地迴道:“我沒有娘親啊。”


    蕁娘心中悲憤至此略略減輕了些,道長既然不願告訴自己的孩子他的娘親是誰,可見他跟這女子的感情一定並不深厚,說不定,這孩子隻是道長年少失足的產物……


    可是……年少失足!


    蕁娘憤憤地在葫蘆上捶了一拳,隻恨不能立時將重韞搖出來,問問他為何如此不知自重自愛。既然不喜歡人家姑娘,又何必連孩子都生了出來?年少,不是失足的借口!她一麵想著,一麵已在心中謀劃起日後要如何質問重韞了。


    小倭瓜見蕁娘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不覺有些驚悚,忙往師父身邊靠了靠,悄聲道:“這個姐姐……臉色好扭曲啊。”


    褚雲子撫著胡子,道:“唔,可能是胎動疼的吧。”


    金逐月見蕁娘已緩過勁兒,便將人拉起來,壓住她的雙手往腋下一夾,轉身欲走。他在人間修行時曾經建過一個洞府,裏頭放著不少寶物。既然這個軀體陽元已破,他以前的那套功法自是不能用了。他要迴黃山的洞府看看,興許能夠找到別的功法。


    他心念一動,昆侖淬月現於右手,發出清越的錚鳴。才要禦劍飛起時,便聽得身後的老道士慢吞吞地說道:“啊呀,差點忘記告訴師叔祖了,最近廬州那兒有個和尚自稱找到了菩提佛珠,那可是與東皇鍾,昆侖劍這等仙器齊名的佛宗至寶啊。不知道師叔祖您,可有興趣一起去瞧瞧?”


    作者有話要說:


    重韞【抱頭】:啊啊啊啊啊,你們這些銀啊,貧道的清白啊,都被乃們毀了啊啊啊啊啊——


    明明貧道還是黃花處男啊啊啊啊——


    重韞【正經臉】:蕁娘,你一定要相信我……


    第47章 飲醍醐逐月中計


    金逐月何止是有興趣,簡直是興趣大得很。他性子怪誕不羈,這輩子隻對三件東西稍稍有點興趣——仙器,好酒,美人。其中仙器當之無愧地被列為心頭第一大好。


    況且廬州與黃山離得也近,金逐月盤算著看過那傳說中的菩提佛珠之後再折去黃山。


    就這樣四人一驢坐著褚雲子那個日行千裏的寶貝葫蘆順著江流河道一路漂到了洞庭湖。


    金逐月自然很是不滿:“不是說菩提佛珠的開光盛典在即,怎麽又在洞庭湖耽擱上了?”


    褚雲子嘎嘣啃了一口黃瓜,垂下一條手臂,小倭瓜便如小猴兒似的順著他的手臂嗖嗖兩下爬到他的肩頭坐定。


    “今兒個正好是洞庭君的壽誕,聽說他家的席麵乃是水族中最為豐盛的,尤其是他家自釀的美酒,便是比之王母的瓊漿玉釀也不遑多讓。咱們這一路過來都沒能吃上點好的,現下有了這麽一個大好機會,豈能白白放過?”


    褚雲子說完朝身後站著的小白和蕁娘眨了下眼睛,問:“對吧?”


    小白愣愣的,有些不明白這事兒為什麽要問我。我是驢,吃的是草啊。蕁娘卻狀似無意地捏了下它的耳朵,它才趕緊點了下頭。


    金逐月一聽說有美酒,也就沒再多言語。


    褚雲子將葫蘆駛到洞庭湖中央,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海螺遞給小倭瓜,小倭瓜接過海螺就放到嘴邊,小小的胸腔裏鼓足了一口氣,猛地都灌進了那個海螺裏。


    一種沉沉悶悶的聲音從海螺裏傳了出來,湖麵上很快泛起一陣銀花,綠波蕩漾的湖水中間分出一條水道來。有個頭頂長了一叢水草的矮小男人騎著一個磨盤大小的龜殼從湖底升上來。那男人對著褚雲子做了一揖,十分恭敬地說道:“原來是嶗山道長駕到,我家主人正在迎客,未能親迎,還望道長見諒。”


    說罷大袖一揚,將那水道拓得更寬了些,一手橫伸,掌心裏躺著五顆珍珠大小的避水珠,另一隻手後朝身後一比,對著四人一驢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褚雲子接過避水珠拋給眾人分了,才將右手抬到耳邊,“啪嗒”打了個響指,眾人腳下的葫蘆便似底下裝上了風火輪一般躥向了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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