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喬川猶豫的時候,已經有昔日的同夥盯上了他。這個人告知其他七個同夥,喬川可能要自首,自首等同於出賣他們八個人。這些人怎麽可能放任喬川自首?喬川自己要毀滅也就罷了,憑什麽拉他們一起陪葬?


    於是幾個人合謀製造了一場意外,讓喬川在去自首的路上撞斷了腿。


    喬川沉寂了一陣子,之後居然又想去報社找廖琨,想要把真相刊登出來。可當時廖琨已經不在報社工作了。


    喬川得知,正是因為之前廖琨執意刊登小百合案件的報道,堅持喬川當時錯誤的推理,他被報社給開除了。喬川懊悔到用頭撞牆。那之後,他又冷靜下來,又找到了廖琨,跟廖琨說,當初是他搞錯了,真兇就是伍玉霖。


    諷刺的是,廖琨不信喬川,認為喬川要麽是被威逼要麽是被利誘了,一氣之下竟然跟喬川決裂,趕走了喬川。廖琨從始至終,都認定了傅琛是真兇。


    喬川又沉寂了一陣子,竟然還是想不開,還想要再找廖琨詳細講述自己錯誤推理的緣由和過程。但這次,那八個人沒有給他機會。他們抓住喬川,給他的喉嚨灌石灰水,讓他變成了啞巴。


    喬川又一次逃跑了,這一逃之後,他再沒有機會想辦法坦白真相,糾正自己的錯誤,因為抗日戰爭全麵爆發,喬川流離失所。


    直到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八名同夥之一老錢在尚城火車站附近開了一家旅館,平時會帶著兒子小錢一起在火車站附近攬客,竟然看到了從北城迴到尚城的喬川。


    父子倆直接把喬川帶到自家旅館的房間,搜查喬川的行李,這一查,查到了他從北城迴來的火車票,查到了喬川手寫的萬字自首信。這家夥這些年一直在北城,解放之後,他便想要迴來自首。因為身體原因耽擱了一陣,這迴終於是迴來了。


    父子倆當即便燒了自首信,把喬川軟禁在旅館裏,找其他同夥商量怎麽處置喬川。


    軟禁的這幾天裏,喬川一直想著逃跑,旅館沒有電話,但是對麵的商場有,可他是啞巴,沒法打電話報警。思來想去,喬川決定偷跑出去,直接跑到派出所,在派出所用寫字的方式報警。


    在這之前,喬川還偷了其他旅客的尚城地圖,在地圖上找到了最近的派出所的地址,以及最近的路徑。


    終於有一天,喬川趁亂跑出了旅館,一路狂奔。當時的喬川已經是50多歲的年紀,跛腳,他能跑多快呢?很快,年輕力壯的小錢一路追上來。


    喬川拚盡全力,一邊跑一邊咿咿呀呀大叫,終於看見了派出所的大門,也引起了門口警察的注意。


    此時,小錢也抓住了喬川,他沒注意到警察正在看他們,隻是發泄憤怒,照著喬川的頭就是幾拳頭。


    結果就是小錢和喬川都被帶迴了派出所。


    喬川很想要紙筆寫字,但老錢很快趕來,他聲稱喬川是他們的朋友的遠親,不但是跛子啞巴,還是個弱智,剛剛小錢之所以氣不過打他,是因為他總是逃跑,在外麵惹麻煩。而他們的這位朋友,正是當時尚城市有名的旅遊局副局長。


    喬川急得一直大叫,近乎瘋狂,他不會說話,隻想要搶奪紙筆寫字。但老錢卻說喬川有搶筆捅眼睛的習慣,嚇得警察趕緊把筆收好。


    最後,當時的旅遊局賈副局長出麵,承認喬川是他的遠親,腦子有問題,要親自接迴自家有病的親人,好生照看,絕對不給社會添麻煩。喬川就這樣落在了他們八個人手中。


    八個人商議如何處置喬川,讓他活著,他一心想著坦白當年合謀殺害傅琛的罪行,真相大白的結果就是罪惡分紅沒了,斷他們的財路不說,還要拉著他們八個家庭一起毀滅。


    可讓他死,那就必須有個前提,得毀屍滅跡,因為喬川曾經去過派出所,有警察見過他,如果喬川的屍體被發現,警察肯定會找上錢家和賈家,然後順藤摸瓜,他們八個家庭一個也別想好過。


    就算毀屍滅跡了,萬一哪天警察想起了旅遊局副局長有個弱智親戚,提出要見一見,賈副局長第一交不出活人,第二拿不出死亡證明,那豈不是糟糕?


    所以大家商議的結果就是,保險起見,得讓喬川活著,而且是以一個遠親的身份,瘋子的身份,失去自由,在他們的控製下活著。反正他們還在喬川的行李箱裏發現了一本病例,顯示喬川有十年的心腦血管病史,他活不了太久。讓他自生自滅地病死,這是最好的結果。


    傅熙喆的祖父得知這一切,並沒有糾結難過太久,他是商人,一切從利益出發,他並不打算糾正錯誤,跟其他八個人一樣,他認為曆史已經無法改變,他們九個人沒有必要為民國時期的罪行毀掉他們在新中國的美好生活。


    祖父默許了那八個人對於喬川的處置。


    “從1969年到1972年,他們囚禁了喬川三年時間。後來,他們八個人以為喬川真的因為失去自由,心理崩潰而瘋了,想來是喬川為了隱藏筆記,對他們裝瘋賣傻。我父親過世前,就隻跟我說了這些。”傅熙喆長長唿出一口氣,似乎是在同情喬川。


    吉時驚訝地說:“這麽說來,那本筆記是喬川被軟禁在筒子樓裏的那三年時間裏偷偷寫的!”


    傅熙喆感慨:“是啊,他們撞斷了他的腿,燒了他的喉嚨,甚至奪走他的身份,像牲口一樣囚禁他,可是他始終沒有放棄他的初衷——坦白當年犯下的罪行。喬川,這個人,怎麽說他好呢?”


    “說他是個偵探吧,他鑄成大錯的緣由就是他推理錯誤;說他不是個偵探吧,他寫了這麽一本加密筆記暗示真相,哪怕在自己死後也要留一個達成夙願希望和可能。這個人真的很矛盾。”吉時長籲短歎。


    易文翰心裏也是五味雜陳,“說他是個正直的人吧,他枉顧法律,是殺害傅琛的主謀;說他不正直吧,他是唯一一個寧肯自我毀滅也執著於昭示真相的人。”


    傅熙喆用力點頭,非常讚同易文翰和吉時對喬川的評價,“喬川是個聰明人,隻不過前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但在筒子樓裏,他懂得利用他從北城帶迴來的古老筆記本,也幸好他帶迴了一個空白的、民國時期的筆記本,然後又在自己的房間裏偷藏了墨水和筆。”


    “站在喬川的角度,寫一本這樣的加密筆記的確是他唯一能夠做的,可一旦那些人破譯裏筆記裏的真相,他們很可能馬上毀掉筆記,殺了喬川。”易文翰目露寒光,不齒那八個人的惡行。


    “幸運的是,他們八個人都不是推理愛好者,那個年代,他們也都沒看過阿加莎的推理小說,”吉時苦笑著說,“所以筆記才會被他們忽略,留了下來,輾轉到了那位囤積癖阿姨的家裏,也就是說,那位不知姓名的、參加婚禮的阿姨,就是那八個人的後代,或者是後代的親屬。”


    吉時提到了婚禮,易文翰馬上想到了眼下的兩起命案,眼前的傅熙喆很可能就是幕後主謀。


    “傅先生,既然你肯坦白當年的秘密,那麽不妨再給我一個名單,那八個人的後代名單,也就是,你的秘密賬戶每年分發罪惡分紅的八個收款人。”易文翰一針見血,毫不留情。


    傅熙喆尷尬了兩秒,然後便在氣勢和立場上落了下風,“罪惡分紅,說得好。我可以給你名單,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要親自澄清。我知道易隊長,你在懷疑我指使鍾敬勳殺了錢益多和紀瀟瀟,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我未出世的孩子賭咒發誓,我個人,傅熙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易文翰絲毫不驚訝,坦白當年的罪行是一迴事兒,因為那是祖輩的恩怨,罪行不會牽連到傅熙喆頭上,頂多是東窗事發後,傅熙喆和傅承製藥會遭受名譽上的滅頂之災。可是如果坦白自己是兩起命案的主謀,那就是生命上的滅頂之災。


    “案子我自然會查。”易文翰對傅熙喆的賭咒發誓就跟其他嫌疑人賭咒發誓的說法一樣,你說你的,在我這,就是聽聽而已。


    傅熙喆又是尷尬一笑,但是看易文翰的眼神裏卻多了幾分欣賞。


    “傅先生,你找我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們這些?”吉時覺得,是時候該聊一下他們三方的身份問題了。


    傅熙喆迴過神來,又望向吉時,表情和藹了不少,“吉老師,我真的沒想到,你和易隊長會成為朋友,我們三個人能夠這樣坐在一起。”


    吉時皮笑肉不笑,“我也沒想到。我想向你確認一下,當年我父親的事……”


    傅熙喆了然一笑,默默點頭。


    吉時不知道該不該道謝。


    “易隊長,”傅熙喆又轉向易文翰,“抱歉,我一直在暗中關注吉老師和你,我知道,令尊一直想要奪迴本該屬於你們的家業——傅承製藥。”


    “所以呢?”易文翰似乎從傅熙喆的話中聽出了威脅的意味,他在威脅自己,別想來奪走他的東西,否則你們父子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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