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


    易文翰敲門後,裏麵馬上傳來一個女人清脆的問話。


    吉時小聲對易文翰說:“是苑初心。”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長,易文翰,想找你們家了解一些情況。”說完,易文翰把證件舉到貓眼前。


    門開了,裏麵傳出晚餐的香味,苑初心穿著圍裙,手裏還拿著鍋鏟站在門口,見到易文翰禮貌點頭,注意到易文翰斜後方的吉時,先是驚訝,而後麵露喜色。


    “吉時?”苑初心壓低聲音問,“你查到有關無名女屍的案子了?這就是你之前說的,易文翰隊長?”


    吉時尷尬地點頭,又馬上否認:“我們來不是因為無名女屍,唉,也可以說是。這裏麵有點複雜,進去說?”


    苑初心馬上讓開門口請他們進去。


    易文翰卻不急著進門,他問苑初心:“不久前來你家做客的老鄉叫什麽?”


    苑初心想也不想就答:“苑宏發,怎麽了?”


    “進去說。”易文翰邁步進門。


    客廳裏,一個頭發半白的老人正翹著二郎腿看電視,他麵容緊繃,一臉橫肉,看個電視都橫眉怒目,一看就是那種不好惹的麵相。不用說,這就是苑初心的父親苑通達。見苑初心領著兩個男人進家門,他憤怒地質問他們是什麽人。


    易文翰出示證件,說明來意。


    苑通達麵色不改,甚至更加憤怒排斥,“我們家跟苑宏發不熟,查他的事兒憑什麽打擾我們?”


    “苑顯赫夫妻不在家?”易文翰不理會苑通達,轉而問苑初心。


    “哥和嫂子今天帶著孩子去參加飯局了。家裏就我們三個。”


    “哦,你母親呢?麻煩叫她也過來。”易文翰客氣地對苑初心說,無視苑通達的吹胡子瞪眼。


    苑初心去廚房,暫停工作,跟一同在廚房忙活的母親王翠豔一起去到客廳。


    如果說苑通達是一隻老虎,那麽王翠豔就是一隻小白兔,她麵容和善,眉清目秀,看得出年輕時麵容姣好,溫婉可人。但現在的她就像是時刻警覺的兔子,眼神裏閃爍著怯懦,微微頷首,小心翼翼地看所有人的臉色,習慣性地站在女兒的斜後方。


    “苑宏發死了。”易文翰說話時緊盯著苑通達。


    苑通達沒有驚訝,持續剛剛的憤怒狀態,“他是死是活跟我們有什麽關係?”


    “爸,配合警方是公……”苑初心想要跟苑通達講道理。


    “放屁!”苑通達惡狠狠打斷苑初心,“你吃裏扒外的丫頭,替誰說話呢?你給我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


    苑初心尷尬地笑笑,顯然是習慣了。一旁的王翠豔更是無動於衷,仿佛什麽都沒看見聽見。


    “我聽說,苑宏發來到尚城之後,跟你們家有聯係,還曾來家裏吃飯。”易文翰不理苑通達,還是對著苑初心說話。


    苑初心剛想開口,又被苑通達打斷,“怎麽?來我家吃過一頓飯,我們就是兇手啦?”


    “我們隻是來詢問一些有關苑宏發的信息,並沒有說你們是兇手啊。”吉時好脾氣地解釋。


    “哼,你們來我家不就是想說我們是兇手嗎?都說了,我們跟他不熟,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快走吧,警察來家裏,晦氣!”苑通達咆哮。


    吉時又打量了一旁靜靜發呆如機器人的王翠豔,如果說這家有個精神有問題的病人,不提前說是誰,那麽吉時一定以為是暴躁的苑通達。


    易文翰仍舊不理會苑通達,還是問苑初心:“苑宏發來你家吃飯的時候,曾經提過二十多年前,在你們老家苑家村發現過一具無名女屍。”


    吉時偷偷觀察王翠豔,果然,易文翰一提到“無名女屍”四個字,王翠豔全身震顫了一下,僅僅抿住嘴唇,嘴角向下,雙手死死握在一起。她在恐懼,而且是在壓抑克製自己的恐懼。難道是因為苑通達在場,她不敢表現出來?這個女人,她還存有理智,知道要掩飾自己!


    “沒有,什麽無名女屍,那老不死的喝多了就喜歡胡言亂語。”苑通達一邊說一邊望向身邊的妻子和女兒,好像是在質問:你們倆誰往外亂說的?


    苑初心無所謂,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告訴警方的。這是事實。”


    王翠豔把頭深埋胸前,根本不敢抬頭,全身緊繃。


    “根本沒有的事兒,他胡說八道的!”苑通達又咆哮,“沒什麽好說的,你們快走吧。”


    “一周前,也就是本月11日的晚間11點至第二天淩晨三點,你在哪裏,做什麽?”易文翰冷冷地問。


    苑通達實在是個糟糕的演員,聽到這個時間,臉色大變,用力跺腳,“你幹什麽?你想幹什麽?滾,滾出我家!”


    易文翰從警多年,見過的耍賴不配合的嫌疑人多了去了,自然是見多不怪,隻是像看戲一樣冷眼看著苑通達發作,“我沒想做什麽,就是問你幾個問題。你心虛什麽?”


    “你放屁!”苑通達如同一直暴怒的猛獸,但是又畏懼獵人的槍,隻敢原地蹦躂,“你們走,滾,滾出我家。”


    易文翰真的起身,卻不是朝門口走,而是四下打量,問苑初心:“我們能去你的房間看看你的書架嗎?”


    苑初心正覺得丟人,聽易文翰這麽說,趕緊去開自己的房門,“可以,這邊。”


    王翠豔緊緊跟在苑初心身後,他們四個人都進了房間。與此同時,客廳裏的苑通達開始爆粗口。


    吉時更加能夠理解苑初心為什麽會願意大義滅親尋求真相了。他把房門關上,盡量隔絕那些不絕於耳的汙言穢語。


    “對不起。”苑初心很難堪地對吉時和易文翰道歉。


    吉時同情地說:“沒關係,這又不是你的錯。”


    易文翰一進門就看到了一麵牆的書櫃,走過去查看。書架的第二層,全都是東野圭吾的作品,依次排開。易文翰挨個書脊看過去,果然沒有那本《嫌疑人x的獻身》。


    “怎麽迴事?”苑初心也注意到了少了一本。


    “怎麽了?”易文翰明知故問。


    “少了一本。”苑初心又去書架其他層尋找,最後確認,真的少了這本。


    “會不會是你家人拿走了?”易文翰問。


    “不可能,我家人就沒有一個對這些感興趣的。”苑初心迷惑地搖頭,又轉頭去問王翠豔,“媽,你拿過我的書?”


    王翠豔搖頭,一臉茫然。


    易文翰和吉時交換眼神,基本可以確定,苑宏發偷了苑初心的小說。


    “你父親很暴躁,而且可能跟案件有關,你們母女最好先搬出去一陣子。”吉時好心規勸。


    “那我侄子怎麽辦?我媽要是走了,哥嫂就會讓我爸照看孩子。想想都可怕,”苑初心為難,“要不是可憐我小侄子,我早就帶我媽出去租房住了。你們也看到了,我這個爸就是個暴君,我從小都生活在他的淫威之下。”


    易文翰壓低聲音,“我覺得你跟你母親不安全,還是搬出去吧。”


    “你們,你們懷疑是我父親……”苑初心並沒有太過驚訝,更多的是傷心。


    “排除他嫌疑之前,還是謹慎為好。”吉時望著噤若寒蟬、一言不發、畏畏縮縮的王翠豔。


    苑初心摟住母親,下定決心:“好,我早就想帶我媽走了。看我爸那樣子,我們今晚就得出去住。”


    迴去的途中,易文翰和吉時沉默許久,最後吉時打破沉默,“真沒想到,苑初心那麽開朗大方的性格,她會出自於這樣的家庭。”


    “這樣的家庭不少,我工作中見過很多。所以說人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其實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易文翰瞥了一眼吉時,“你母親也是,給你找相親對象,也不打聽好對方家庭情況。”


    “介紹人肯定沒說,搞不好連介紹人都不知道,苑初心也不能把這種家醜到處宣揚。唉,我媽要是知道,肯定不同意。說到底,還是看中了苑初心樣貌氣質工作好。”感慨完苑初心,吉時想到了自己的出身,想到了伍玉霖,心裏五味雜陳。


    “今晚就去住酒店是對的,剛剛苑通達的樣子太典型了,就是用憤怒掩飾心虛。明天我讓高朗帶人過來,請他去我那聊,壓一壓他的氣焰。”


    吉時站在苑初心的角度,這個女孩這些年過得一定很矛盾,一方麵心疼媽媽,一方麵又不忍拆散自己的家,更何況現實中有這麽多困難,自己工作沒法照看媽媽,沒有了媽媽,小侄子又沒人照看,想要請保姆,先不說一個剛工作不到一年的女孩能否負擔現在保姆的高工資,媽媽的精神狀態這樣,又真的能夠放心交給保姆?


    想要改變現狀,有時真的如壯士斷腕一般,這就是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明知道當下的生活狀態是不對的,是不舒適的,但還是很難走出不舒適的“舒適圈”,因為改變需要更大的代價。


    晚上7點,兩人找了家小店吃晚餐。


    吉時邊吃邊問:“哥,那個無名女屍的案子,你能不能查?”


    易文翰無奈搖頭,“目前先要解決苑宏發的案子,至於說無名女屍,如果不能找到屍體,很難立案,畢竟,這個詞兒來自於兩個喝醉酒的男人的閑聊。”


    “唉,是啊,可問題是,上哪找一具二十多年前不知道被埋在什麽地方的無名女屍啊。”吉時迷茫地感歎。


    “王翠豔的剪報裏,你沒有發現什麽線索?”易文翰突然想到了剪報,這可是吉時在行的領域。


    “別提了,啥也沒分析出來。我覺得我可能是做了無用功了,王翠豔小學文化,接下來我得把自己想象成小學生,以小學生的角度去看那本剪報,或者幹脆找個小學生幫我看看。”吉時並不是說笑,他真的有這個打算。


    易文翰深以為然,“的確,橫看成嶺側成峰,有時候決定性因素就是角度。就比如苑宏發手裏的那本推理小說,如果不是你,我這會兒應該在重溫小說,想要從內容上找線索呢。”


    “這也不怪你,畢竟事有湊巧,苑宏發出事前住過旅館,而小說裏也有相似的橋段。”吉時對於易文翰的誇獎很受用,也不忘反過來為他說幾句。可這樣的對話方式,卻總讓他覺得有點生分,易文翰怎麽就不懟自己了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加密疑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狐狸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狐狸貓並收藏加密疑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