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翰已經有了思路。一大早,他便把任務分派下去:第一,查馮勝利迴憶錄上的兩起案子;第二,查1997年至今尚城的命案,破的沒破的,受害者身份低微,站在變態心理角度,受害者屬於城市垃圾的案子;第三,查嚴雅彤。


    等待結果的時候,易文翰聯係馮向真,讓他來市局支隊走一趟,理由嘛,易文翰實話實說,協助調查馮勝利。


    辦公室裏,馮向真一臉疑惑,不明白馮勝利有什麽可查的。


    “我懷疑馮藝美並沒有舊病複發,馮勝利是真的向她求助。”易文翰開門見山。


    “怎麽會?那個男人真的被那個女人給控製了?遺囑是被脅迫立的?”馮向真不解。


    “可能性不小。”


    “可是為什麽啊?”馮向真找不到理由,“那可是在醫院,周圍那麽多人,那個男人還能說話,大可以直接找其他人求救啊。”


    易文翰搖頭,“不行,他不能真的求救,哪怕我去了,表明警察身份去問他是否收到脅迫,他都否認。因為他有苦難言,他有把柄落在嚴雅彤手上,如若不立那樣一個遺囑,嚴雅彤就公開他的把柄。我找你來,就是想要查清楚,到底是個什麽把柄。”


    馮向真的思維飛速運轉,總算是搞清楚了情勢,恍然大悟,“沒錯,一定是這樣。哼,這可真是天道好輪迴,我隻能說,他活該。”


    “馮勝利如果真的如此不堪,那他一定是活該,可如果不是呢?不能這麽模棱兩可,我要一個真相。你也需要。”


    “我不懂,我能幫上什麽忙?我跟那個男人二十年沒怎麽聯係,跟那個女人壓根就是陌生人。”馮向真又糊塗了。


    “我需要馮勝利的個人電腦,應該說是他所有的電子存儲設備。”易文翰直接提出目的。


    “證據會在電腦裏?會是什麽證據?”馮向真馬上自己搖頭否定,“沒用的,他肯定都刪了,畢竟他現在這種情況。”


    “他覺得刪了是刪了,可在我們的專業技術人員這裏,刪了也很可能等於沒刪。馮勝利有記錄犯罪過程的變態癖好,我有把握,以他的變態心理,這些年不會洗心革麵,肯定還會繼續犯案,而且,時代科技的發展給了他更加先進直接的記錄工具。”


    馮向真麵色凝重地點頭。


    “但是取證的方式必須合法,我們現在沒有其他有利證據,沒法直接去他家拿走他的東西。但你不同,你是他兒子,隻要你開口,他不會拒絕。”


    “可是,我們的關係……”


    “這點你放心,馮勝利對你還是有感情的,他的巨額遺產爭迴來也是留給你。”易文翰這個推理有點一廂情願,但他還是寧願把馮勝利想得留有那麽一絲絲人性,一個人活一輩子,總不能除了自己誰也不愛吧?


    馮向真嫌棄地撇嘴,“非得是我嗎?小美去也行吧?”


    易文翰搖頭,“不行,馮勝利現在已經對馮藝美起了戒心,隻有你才能打消他的戒心。”


    易文翰猜想,馮勝利現在是驚弓之鳥,惶惶不可終日,因為馮藝美提及了那本迴憶錄。沒想到馮藝美這麽隨便一提,馮勝利的本能反應倒成了他跟吉時推理的提示,也好在馮藝美沒有對馮勝利提及她還帶著一個警方的顧問一起去了老房子,迴憶錄就在那個愛解密文字的顧問手裏。


    馮向真考慮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也許,真的是該做個了結了。”


    臨近中午,馮向真駕車抵達醫院,進入住院樓後,他徑直去了洗手間,麵對著鏡子,努力做著各種表情,他必須要收起從前麵對那個男人的冷漠和憤恨,暫時忘卻如同刻在腦子裏的那個男人虐待母親的畫麵。這對他來說很難,真的很難,忘卻,放下,本是他一生要做都未見得能做到的事。


    但正是因為想到了母親,馮向真才答應勉為其難來演這出戲。馮向真想要一個真相,不算是為了母親複仇,隻是為了給母親一個交代,給自己一個交代。


    站在病房前,馮向真鼓足勇氣,奮力推門進入。


    “小真?”病床上的馮勝利看到來人是馮向真,驚喜交加,一個勁揉眼睛,擔心是自己看錯了。一時間,竟然真的如同一個思念兒子的慈父。


    馮向真瞪著馮勝利,不滿地問:“我聽說,你就給我留了一棟別墅,給小美咱家的老房子,剩下的全都給她了?”


    馮勝利一愣,下意識惡狠狠瞪了一眼身邊的嚴雅彤。


    嚴雅彤搖頭晃腦,“怎麽?你就是小真啊,初次見麵,請多關照啊。哎呀,說來也真是諷刺,你爸都這樣了,我照顧了他一年,我們居然是初次見麵。你來這兒也不是為了探望父親,而是來指責他的遺產分配不公。這可真是父慈子孝啊。”


    馮向真鄙夷地望著嚴雅彤,“你就是嚴雅彤?你少跟我陰陽怪氣,你打的什麽主意,全天下都知道。”


    “彼此彼此。”嚴雅彤迴擊。


    馮向真懶得跟嚴雅彤廢話,走到病床前,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麵對馮勝利依舊不客氣地說:“你不能這麽分遺產,馬上叫律師過來,改遺囑。”


    馮勝利麵部抽搐,艱難地說:“兒子,爸也想把一切都留給你。可是,可是不行啊,那樣等於是害了你。”


    “害我?”馮向真誇張地張大嘴,“我現在公司周轉不靈,急需用錢,你要覺得給我錢是害我,我看你是,你是癌症轉移到腦子了吧?”


    “馮向真,你怎麽跟你爸說話呢?”嚴雅彤聽不下去,還真把自己當長輩,訓斥起來。


    “我就這個說話風格,我爸都沒說什麽,輪得到你?”馮向真用口型對嚴雅彤爆了個粗口。


    “小真,你說,你說什麽?你說我是誰?”馮勝利激動到渾身顫抖。


    馮向真無奈地吐出一口氣,不太情願地說:“你是我爸,所以你的財產理應歸我。我公司真的遇到困難了,我急需錢。要是改遺囑需要時間準備的話,你就先給我一點現金吧。再不然,你把家裏鑰匙給我,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古董能賣錢的,反正你留著那些東西也沒用。”


    “給,我給,我這就聯係唐律師,讓他帶你迴去,我的書房有保險櫃,裏麵有十萬現金,還有金條,都給你。”


    “不會後悔又往迴要吧?”馮向真挑釁地看嚴雅彤。


    “唐律師做見證,我給你的就是給你的,誰也要不走!”馮勝利轉而又對嚴雅彤說,“這麽點東西,我還是能做主的吧?”


    嚴雅彤冷冷瞪著馮勝利,抿著嘴一言不發。


    “是不是我看上什麽都能拿?”馮向真再次確認。


    “家裏的東西,你想拿什麽拿什麽,那棟別墅也由你繼承。”


    “那行,那等我先拿這些去堵公司的窟窿,等過一陣我再來,咱們再說遺囑的事兒。”馮向真說完便要走。


    “小真……”馮勝利不舍地叫,“你,你什麽時候再來……我們父子多久沒……我還以為這輩子……”


    馮向真背對著馮勝利,嘴角抽搐,最終,他還是沒能給出一個字的迴應,開門就走。


    市局刑偵支隊會議室,高朗匯報調查結果。


    “易隊,這個嚴雅彤果然有問題,但問題不在她,在她的前夫,應該說是亡夫,伏茂達。”


    高朗敘述,十年前有一樁案子,一個患有艾滋病的風塵女死在偏僻巷子裏,當時是有一個嫌犯的,這個男人在ktv包房裏對風塵女動手動腳,遭到了風塵女的鄙視,而且男人有前科。可是後來因為沒有證據,男人被釋放。這個男人正是嚴雅彤的亡夫伏茂達。兩年前,伏茂達又參與打架鬥毆,重傷不治死了。


    風塵女的命案至今還是懸案,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但是卻沒有被強暴。兇手在她死後,又對她的屍體進行虐待。當時警方的結論是,兇手仇視風塵女。


    而這個風塵女的懸案,又符合易文翰的圈定,被害者屬於社會底層,在變態眼中,是應該被清理的垃圾。


    易文翰點頭認可,因為風塵女還患有艾滋,這就更符合馮勝利針對的目標了。


    易文翰推測,十年前,伏茂達在ktv被風塵女拒絕,懷恨在心,跟蹤其到偏僻巷子,打算實施犯罪,正在此時,遇到了馮勝利。


    馮勝利對這個風塵女有一定的了解,可能早就把她納入自己環保需要清除的垃圾範圍之中。現在眼看伏茂達很可能會因為侵犯這個風塵女而染上艾滋,他出手相救。


    當時場麵應該比較尷尬。馮勝利路見不平一聲吼,風塵女以為這是自己的救星來了,伏茂達以為這是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壞自己的好事兒。


    可接下來,馮勝利表態,這個女人肮髒不堪,帶有致命病毒,我阻止你侵犯她,救的不是她,而是你啊,高等級的男性,我的哥們!


    伏茂達半信半疑,反正是放棄了繼續侵犯,假裝離去。但實際上,他很可能沒走遠,而是躲在暗處,掏出了手機。他想看看,這所謂的哥們是不是來撿現成的。如果是,他就把這個過程給錄下來,敲他一筆。


    結果伏茂達怎麽也沒想到,他錄下的是殺人虐屍的過程。他沒有去敲詐,因為他也看出來了,這哥們是個變態。行走江湖的伏茂達深諳一個道理,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他自詡算是硬的,但是變態可比亡命之徒更加恐怖。總之,他慫了。


    伏茂達麵對警方後來的懷疑和盤問,仍舊沒有提供錄像,供出馮勝利這個變態,一來是因為他得知風塵女真的患有艾滋,覺得馮勝利算是他半個救命恩人;二來供出馮勝利上交錄像,也就等於承認了自己跟蹤並且意圖侵犯風塵女。那麽不如什麽都不說。


    之所以這麽猜測,是因為易文翰覺得,嚴雅彤能夠要挾成功,讓馮勝利立那樣的遺囑,說明她手裏肯定有硬貨,鐵證,這個鐵證最有可能的就是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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