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的手機收到了一個姓名和手機號碼,這是易文翰傳給他的馮藝美的哥哥馮向真的聯係方式。


    此時已經是晚間八點半,吉時覺得莫說是八點半,就是十點半,他這個電話也得馬上就打。


    吉時自稱是馮藝美的朋友,他在電話裏向馮應真介紹了馮藝美最近的病情,最重要就是她的病因——馮勝利的錄像遺囑,然後提出想見見馮向真,了解一下馮藝美的家庭背景,目的是為了幫助馮藝美解開心結,徹底治愈。


    馮向真比吉時想象中要配合,直接給了個地點,讓吉時馬上過去。馮向真最近剛剛生了二胎,工作帶娃,的確是忽視了關心妹妹,很是自責,聽說吉時找他是為了妹妹的事兒,義不容辭。


    吉時打車來到了馮向真家附近的一家茶館,進入指定的包間等待。馮向真特意電話定了包間,看來他要說的內容是不想讓別人聽見的。


    馮向真匆匆趕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是家居服,一進門,互相介紹後,他便著急問馮藝美的近況和病情。


    “怎麽會?據我所知,小美根本就不在乎什麽遺產,怎麽會因為這事兒又產生那樣的妄想?”聽吉時說完,馮向真不願接受地反問。


    “具體馮藝美是不是舊病複發,還得是專業醫生下定論。但我想,馮藝美的病情跟她的成長環境是脫不開幹係的,不久前,我跟馮藝美迴到了你們曾經居住過的老房子,她告訴我,你們的母親就是在那裏……而且是因為家庭暴力。”


    馮向真咬了咬嘴唇,皺眉歎息。時隔多年,再提及母親,他仍舊難以釋懷。


    “我雖然是教師,但也學過一些心理學知識,在加上我得知馮藝美之前入院治療是因為妄想自己被男友虐待,所以反擊,導致男友差點喪命。所以馮藝美的病絕對跟你們的父親馮勝利脫不開幹係。”


    “哼,小美的病就是他害的!我母親過世的時候,我已經17歲,我馬上就要成人,自然懂得自我保護,我的自我保護就是脫離那個家,去住校,考大學,畢業工作,都盡力遠離那個男人。可是小美不行,她那麽小,她需要一個監護人,而我,我當時自顧不暇,怎麽照顧一個孩子?”馮向真懊惱地砸了一下額頭。


    “理解,你雖然年長,但也還是個孩子,那種情況下,自保都難,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妹妹。”吉時同情地說。


    “所以也怪我,把小美留給了那個男人。在那樣變態的人身邊成長,她沒有變成小變態已經很不容易了,患上妄想症,但三觀仍舊正常,其實也算是一種幸運。唉,隻是可惜了餘威,差點……”


    吉時趕忙進入關鍵話題,也是他此行的目的,“馮先生,我找你是想要了解你們母親自殺的情況。”


    馮向真警惕地問:“為什麽?”


    “我覺得,這可能是就是馮藝美的病根,心結,”吉時說謊了,而且他打算繼續說下去,“我雖然是教師,但也涉獵過心理學,我覺得醫院那一套療法更多是治標,因為本,也就是病人的成長生活環境,他們是無力改變的,也不願過多去涉及。”


    馮向真點頭,警惕心少了一半。


    “上次在老房子裏,馮藝美隻是簡單跟我提及了一句母親是開了煤氣罐自殺,原因是被馮勝利家庭暴力,再具體的,她因為當時年齡小不知道。但我覺得,她的潛意識是知道的。”


    馮向真苦笑,越笑越淒涼,“這事兒又豈止是小美的心結?也是我的,是我這一輩子都解不開的死結。我母親,死得冤,太冤了,可以說,她是被那個男人殺死的,他殺人不見血,就是個惡魔。”


    馮向真認同了吉時有關馮藝美病根、治標治本的理論,向他講述了那段母親的屈辱史。


    馮家兄妹倆的母親是個家庭主婦,生孩子之前,她全心全意為丈夫,當了母親,她把她的全部都奉獻給了丈夫和兒女,可以說,她沒有自我。


    1997年,馮勝利覺得自己身體不適,帶著妻子一起去醫院檢查。結果是馮勝利沒什麽問題,母親被診斷出宮頸糜爛。打從這四個字出爐,馮勝利就變身成了惡魔,一口咬定是妻子行為不端,染上了髒病,傳染給了自己。


    盡管後來醫院的診斷是馮勝利沒病,隻需要注意衛生就行,妻子也沒有臨床症狀,各項生理指標也沒問題。但是馮勝利不認可,他有一種變態的潔癖,認定這四個字肮髒不堪,甚至念都念不出來。他認定妻子已經跟那群風塵女一樣,甚至比她們還要不堪。


    接下來便是無休止的肢體和精神虐待,馮勝利幾乎是拷問妻子,到底都跟誰有染,他甚至還說,要去提醒那些人的配偶趕緊去治病,因為妻子就是一個大病毒,一個大傳染源,簡直能夠傳染毀滅整個地球。


    女人就是在這種折磨下想不開自殺的。


    一直到2008年,本科生的第7版《婦產科學》教材取消宮頸糜爛這個病名,以“宮頸柱狀上皮異位”生理現象取代。宮頸糜爛,實際上是過去對宮頸的一種正常表現的錯誤認識。


    說白了,它根本就不是病,是一種生理現象,隻有感染時才會有症狀,才需要治療,而且就算感染了,也無法直接跟貞潔問題掛鉤。


    當馮向真看到這個消息時,他哭得不能自已,特意買了一本教材,丟在馮勝利麵前,想要讓他承認他冤枉了母親,想要看到他懺悔認錯。


    可馮勝利卻把醫學教材也當做穢物,說這教材的編寫者肯定就是女人,寫這樣的東西就是想要洗白自己,他拒絕去看,拒絕改變認知,一口咬定妻子就是不潔不貞。


    馮勝利還提醒馮向真交女友之前要先讓對方去醫院做檢查,如果有那種病的女人,千萬別碰,碰一下就是對自己的侮辱。如果戀愛結婚以後發現女人得任何女性獨有的疾病,也就是男人得不了的病,必須趕緊甩掉。


    如果生孩子的時候接生的是男醫生,那麽這個女人也等同於被玷汙,必須馬上甩掉。


    如果生其他疾病,檢查的是個男醫生,那麽這個女人也等同於被玷汙,必須馬上甩掉。


    馮向真這才徹底明白,馮勝利不是無知才無恥,他拒絕任何與他變態思想違背的知識理念,他已經無可救藥,他就是心理變態!


    “你可能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大學本科學曆,那個年代的本科啊,”馮向真哭笑不得地調侃,“這是本科生被黑的最慘的一次。我隻能說,高等教育救不了一個反社會人格,他這樣的人,如果說有什麽能夠改造得了他,那肯定不是醫院,而是監獄。”


    吉時聽完心裏更堵了,馮向真對馮勝利真的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了,別說叫父親了,他連馮勝利的大名都不願意提及,就叫他:那個男人。


    “我不能把這些告訴小美,我一個人承受這些就夠了。我希望小美永遠也不要弄清楚,我們的母親到底都遭遇承受了什麽,臨死前是多麽絕望痛苦。”馮向真狠狠抹了一把剛剛溢出眼眶的淚。


    “我絕對不會告訴她的。”吉時給馮向真吃定心丸。


    “這些,對小美的病情會有幫助嗎?”馮向真從迴憶的痛苦中走出來,抱著希望問吉時。


    吉時為難地撓頭,想了一會兒後艱難地說:“我想會有的,但是治病嘛,總要有個痛苦的過程。不過隻要是解決了病根,我相信接下來,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分別時,馮向真握住吉時的手,感激地說:“小美能有你這樣關心她的朋友,我很欣慰。我知道,她不願意打擾我的生活,所以很多事都不跟我說,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多多告訴我一些她的近況,尤其是她遇到的麻煩。這次她住院治療,費用我來承擔。”


    吉時笑著說:“小美不單單有關心她的朋友,還有你這個哥哥,她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此時已經是晚間將近十點,吉時站在路邊,打算打車迴家。


    易文翰來電,問:“你在哪?”


    吉時報上具體位置,“正好,我剛跟馮向真聊過,我這邊有了很大膽的猜想,今天跟你說還是明天?”


    “原地別動,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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