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易文翰便等在黃心慈新家的樓下,他把車停在小區對麵的地鐵站口,守株待兔。


    很快,黃心慈出現。


    易文翰下車,像個風流浪蕩子一樣,伸手攔住女人,發出邀請,“黃小姐,我送你?”


    易文翰本以為黃心慈又要大喇叭附體,拒絕不說還得大聲拒絕,已經做好了被路人行注目禮,甚至當做流氓看待的最糟糕準備。隻是沒想到,黃心慈啥也沒說,乖乖上車了。難道這趟是長途,所以她不坐白不坐?易文翰暗暗揣測。


    “還來找我做什麽?我不是說了嘛,我什麽都不知道,”黃心慈無精打采,音量非但不高,還很微弱,“宏威大廈。”


    果然不近,易文翰發動車子,“你在宏威大廈上班,之前的房子更近吧?為什麽特意搬到反而離單位遠的地方?”


    “不是說過嘛,那兒不安全。安磊都失蹤了,我一個女人獨居,小心駛得萬年船,有什麽錯?”


    “我問過房東,你臨時退租,違反合同,所以她沒有退你房租,你損失了半年的房租。不少錢啊。”易文翰瞥了黃心慈一眼,突然襲擊,厲聲問,“你在躲誰?”


    黃心慈怔了一下,馬上理所應當地說:“躲綁架安磊的罪犯啊,還能躲誰?”


    “綁架?你怎麽確定是綁架,不是殺害?”易文翰開啟懟人模式。


    “我,我自然是希望安磊隻是被綁架。”黃心慈很快找到說辭。


    “你不是討厭安磊嗎?還好心地替他著想?”


    “我討厭他也不代表我希望他死啊。”


    易文翰的咄咄逼人等於按下了黃心慈身上的音量加鍵,他一直說就是一直按。


    “我看你是希望他死吧?不然為什麽知情不報?”


    “你這人怎麽迴事?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他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


    “你知道!綁架安磊的人就是你們同小區,甚至同一棟樓,同一個單元的鄰居。你看見他綁架了還活著的安磊,但你不說,因為你說了對你也沒有任何好處。你害怕那個鄰居,你知道他窮兇極惡,所以你隻能選擇承擔房租損失,趕快搬家,遠離是非之地。”


    黃心慈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著易文翰,高聲叫嚷:“胡說八道!”


    易文翰再接再厲,“那天搬家,你跟我說話故意那麽大聲,恐怕就是為了喊給那個鄰居聽吧,你得讓他知道,你不會對警方舉報他,因為你有自己的理由,你是網上那些抨擊安磊的鍵盤俠,所以你對懸賞沒有一點興趣。你當時還說要跟那地方徹底劃清界限。”


    “停車,我要下車!”


    “抱歉,這裏不能停車。”易文翰淡淡地說,甚至還帶著點笑意,“而且現在距離目的地還很遠。”


    “你到底想怎麽樣?”黃心慈急了。


    “想幫你賺懸賞啊。”


    “我不要錢,你還不懂嗎?我要的是命,我要我的生命安全!你死心吧,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還說你希望安磊活著,你知不知道,你保持沉默的後果就是一個人死去。”


    “也許他早就死了!”


    “所以你就任憑那個殺人兇手逍遙法外?”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不擔心他會來找你?”


    “他不會的,相反,你們要是抓了他,他沒被判死刑,出獄後倒是有可能來找我!”


    “你的三觀呢?”


    “就飯吃了,怎麽的吧?”


    易文翰無語,一打方向盤,來了個急轉彎,“行了,你也不用去上班了,跟我迴市局,接受審訊。”


    “憑什麽?”


    “憑公民有義務協助警方辦案,憑我是警察,你是公民。”


    “停車,我要下車!”黃心慈居然開始拉扯易文翰。


    “你不要命了?”易文翰高聲斥責。


    黃心慈嚇得一個激靈,頓時老老實實。


    就在此時,易文翰的手機響了,來電是吉時。他戴上藍牙耳機接聽。


    “哥,安磊的遺書其實是藏頭藏尾詩,不,遺書不是詩,但是它藏頭藏尾了。藏的內容是六個字:秋葉山,泥石流。我本來想上網查的,可是校長巡視,我得迴去上課。消息通知你了,接下來交給你了。”吉時說完便掛了電話。


    易文翰接了電話,卻連一個“喂”字都沒來得及說,電話便掛了。他摘下耳機,想要找個地方停車,上網,發現這裏還真不能靠邊停。打電話讓手下人查?也不用,身邊不是有個現成的幫手?而且讓她查,說不定能撬開她的嘴。


    “黃小姐,麻煩幫我查點東西,我開車不方便。”易文翰緩和語氣,跟剛剛判若兩人。


    黃心慈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說:“查什麽?”


    “秋葉山,泥石流。”易文翰刻意去觀察黃心慈在聽到這六個字後的第一反應,微反應。結論是,黃心慈沒有任何反應。看來她對此不知情。


    “有了,十年前秋葉山發生過泥石流,當時遇難的有4個人,受傷的3個。”


    “罹難者和傷者的名字?”


    “這上麵可沒寫,”黃心慈一邊說一邊滑動手機往下瀏覽,“等一下,這還有一篇報道,說是當時的導遊……”


    黃心慈的講述戛然而止,緊接著她收好了手機,目視前方,緊咬牙關。


    易文翰瞥了黃心慈一眼,從對方的反應中獲取了信息,黃心慈不說的內容就是關鍵,這新聞報道裏肯定提到了她所知道的那個嫌犯鄰居。


    “感謝你的配合,接下來的信息我自己查。”易文翰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停車的地方,“下車吧。”


    黃心慈不動地方,似乎在進行激烈的心理鬥爭。


    易文翰掏出手機,輸入關鍵詞,想看看黃心慈閉口不提的名字到底是什麽。很快,他搜到了。


    “居然是他!”易文翰驚愕。


    黃心慈祈求地說:“拜托,我不想摻和進來。我不想當舉報人,也不想當證人,我不想給自己找麻煩。這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求求你,放過我吧。”


    “你為人做事就那麽功利?對你自己沒好處的事你就堅決不做。你不是在網上抨擊安磊做好事是為了酬金嗎?”易文翰掩飾不住滿眼的鄙夷。


    “是,我是鍵盤俠,我其實比安磊差遠了,就算我能拿這份賞金,我也不想要,我不想冒險給自己找麻煩。你如果強迫我,也等於道德綁架我!我的生活夠不容易了,真的不想摻和這些事兒。”黃心慈情真意切地表達,渴望易文翰的理解,“你就當我什麽都不知道行嗎?”


    易文翰冷眼瞪著黃心慈,“如果安磊還活著,能自己指證罪犯最好,如果他死了,你就是唯一能把罪犯送入監獄的證人。我不會讓你置身事外,但你放心,我不會道德綁架你,更不會發動輿論的力量逼迫你,我是警察,我隻會采取法律手段。現在,下車!”


    黃心慈的雙腳剛落地,易文翰的車便發動,急速駛離。


    十年前,秋葉山遭遇泥石流,新聞上報道,當時帶隊上山的導遊翟某已經盡力帶著遊客逃離。但是等到他們逃離到安全地帶,大家才發現,還有好幾個人走失,很可能在山裏迷路遇險。


    此時,顧某的父母提出,翟某是導遊,最熟悉地形,隻要翟某願意冒險迴去,救出他們剛剛年滿18歲,剛剛考上重點大學前途無量的獨生子,可以給翟某十萬元的酬金。


    翟某去了,在再次進山之前其他遊客也拜托翟某,把他們的親屬也一起搭救出來。翟某說她一定盡力。


    眾人在安全地帶等了一個小時,翟某隻帶出了一名遊客,就是顧某。其他人質問翟某為什麽隻救一個人,是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提出酬金?為什麽隻進山一個小時就出來,為什麽不能多救幾個?


    翟某解釋,她進去之後隻遇見了顧某,顧某是所有人中距離她最近的,也是最安全的。她本想把顧某安置在原地,繼續往裏走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傷者受困者,可是此時本已經暫停的泥石流災害有繼續的趨勢。如果他們倆繼續留下,都有可能死在這裏。


    隻可惜,那些痛失家人的遊客不接受翟某的解釋,盡管後來泥石流果然繼續,盡管救災人員最終表示他們找到屍體時,罹難者都已經死去多時,可他們就是不相信,怎麽就那麽巧,翟某就隻救了一個人,一個能夠給她換來十萬元的人。


    翟某委屈,堅稱自己冒險救人的確是為了十萬元,因為家鄉的父母因為窮而不舍得看病。她作為家中唯一出來大城市打拚的女兒沒能給父母寄迴去多少錢,一直覺得虧欠父母,所以這一次她才甘願冒生命危險給父母賺下看病養老錢。


    而且翟某表示,她是真的隻遇見了顧某一名遊客,她喊話顧某,希望顧某給她作證。然而顧某的父母表示,顧某還在醫院治療,他們家已經支付了十萬元給翟某,不願再參與此事。


    翟某被網絡暴力,她感歎好人難當,顧某保持沉默。


    再明顯不過,翟某是翟璨,顧某是顧允恆。他們倆都說了謊,說什麽偶遇相識,顧允恆愛慕追求翟璨全都是假的。


    會不會兩人隻是想隱瞞那段傷心過往,其實跟案子真的無關呢?如果沒有去翟璨家走那一趟,易文翰也許還會這麽想。


    剛一迴到隊裏,易文翰便召集隊伍,準備出發。


    高朗一看易文翰如此架勢,興奮地問:“易隊,咱們這是去哪?”


    “去解救安磊。”易文翰戴上了配槍。


    “你知道安磊在哪了?”高朗去取了自己的配槍,與易文翰匯合,一見麵就開啟提問模式,“罪犯多少人?咱們人手夠嗎?”


    易文翰這才反應過來,高朗誤會了,解釋說:“罪犯就一個人,但是以防她拿安磊做人質,必要時刻用得上。”


    “就一個人?彪形大漢?”高朗還跟在後麵喋喋不休。


    “弱女子一個,”易文翰已經拉開車門,坐下去的同時補充,“但是可能是心理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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