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無邪剛剛悄身進了沉香居裏,過了沒多久,便有一人為他奉上了早點,並告訴他,一會宮主大人要召見他。

    項無邪看了看早點,一如這宮中的人一般,輕淡簡單,他雖然心中疑問,何以月華會突然要與他再見麵,可是也隻得先胡亂吃了幾口充了充饑,便趕緊去洗刷了一番,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覺得還是不錯了,才出門去找那位侍女。

    這次侍女並沒有將項無邪帶到沉魚宮前,項無邪心中好奇,也沒有多問,到的時候,月華和路凝香已經在那坐著了。侍女施了一禮便退了下去。

    “項公子,在我沉魚宮中昨夜住的可還習慣?”月華看了一眼項無邪,淡淡說道。

    項無邪心中笑笑,這又是那個清冷的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沉魚宮主了。

    路凝香看項無邪不答話,疑惑道:“我們沉魚宮雖然比不上外界繁華,可是風景秀美,本姑娘還不曾在你們外麵見過呢。如此美景,你個臭小子卻無動於衷,當真奇怪。”

    “凝香姑娘誤會了,在下非不在意,也想去附庸風雅一番,無奈此身隻是一個俗人,再好的景色都欣賞不來。”項無邪無奈的摸了摸鼻子,他又如何能說昨夜隻睡了不長時間,另外卻是通宵徹夜與月華宮主談天說地,隻好隨口敷衍幾句。項無邪抬眼掃了一下四周,此處名為“落紅榭”,草長鶯飛,綺麗秀美,又有一位傾國傾城、美豔絕倫的沉魚宮主,想必人間仙境,大略如此,也無怪誌異傳說之中,都有人流連仙山,不願往返。

    “本宮還未請教公子名姓?”月華不以為意,淡淡問了一句。

    “在下姓項,草字無邪。”項無邪與月華宮主雙目一觸,隱見她目光迴避。

    “是婢子無理,將公子請入宮中,還望公子莫要怪罪。公子請坐。”月華低下頭低聲說了一句,伸手示意項無邪在另一邊坐下。路凝香又沏了杯茶,告了聲罪,退了下去。一時之間,小榭之中又隻剩下項無邪和月華二人了。

    氣氛一下子又沉默下來,月華靜靜的品著茶,項無邪便靜靜的站在一丈開外。

    “昨夜……”項無邪終於開口。

    “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麽今日突然召你過來。”月華淡淡的打斷了項無邪的話語,輕輕舒了口氣,說道,“我……”話到了嘴邊,她卻又是說不出口了,她以為自己這些年,心如止水一般,早該無悲無喜,波瀾不驚,可是當昨日她見到了此生中第一個男人的時候,她心中生了好奇。

    從路凝香擅自離開沉魚宮,她其實便知道會發生什麽,隻是她仍然平靜的等待著路凝香迴來,當在碧波潭前,她第一眼見到這個男子,以為他中了離魂迷功,可以任由自己擺布的時候,她依然沒有一絲感覺,有的隻是好奇,好奇大宮主和師傅口中的臭男人到底是什麽樣子,可是當她發現原來這個男子一直清醒的時候,她出手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出手,直至那個男子摘下了麵紗,露出了他全部的容顏……她不知道他在外麵的世界是否屬於書中所說的潘安宋玉那般的美男子,可是她有了片刻的失神,直到她看到他那癡癡傻傻卻又肆無忌憚的眼神盯著自己的時候,她就突然想用離魂迷功控製他,讓他臣服於自己。

    她失敗了,離魂迷功對他居然沒有效果。她幾乎是落荒而逃,雖然強迫著讓自己鎮定下來,可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了一絲波動,很輕微,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那一夜,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是怎麽都睡不著,隻得自己赤著腳出了寢殿,卻是發現他鬼鬼祟祟從沉香居中出來,她一路跟隨,心中忽然覺得好笑。

    直到她再次現身,與他在池水邊一夜暢談,她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寂寞了這麽久,她突然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可以與別人聊天,可以不再是那個清冷如天上仙子一般的人物,她也可以無拘無束,她也可以隻是她,不再是沉魚宮主,不再是任何人,隻是自己。

    到了清晨,她在他的肩膀上醒來的時候,她都恍惚昨夜隻是一場夢,也許,的確是一場夢,她醒來了,便又應該是那個沉魚宮主了,對任何人不假辭色,對任何事雲淡風輕的沉魚宮宮主,隻是,為何還是放不下,為何想再看一眼。

    她就那麽遠遠的站著,看著他醒來,看著他一臉的悵然若失,她才明白,他的確不一樣,她不知道別人是否也是不一樣,但是他,在她的心裏,在她的眼裏,已經跟別人真的不一樣了。

    把他叫來,能跟他說什麽呢,那便全都告訴他吧。

    “我……我有一個很長的故事,你要不要聽?”月華小心翼翼的說道,她在那一刻突然發現,自己很怕他會拒絕自己,好在項無邪並沒有拒絕,而是點了點頭,然後就那麽隨意的坐在了小榭的台階上,還拿衣袖擦了擦另一塊。

    月華愣了愣,她偷偷看了一眼四周,確信沒有人看到自己,這才小心的走過去,就那麽靠著項無邪坐了下來,那麽自然,就好像他們不是昨天才剛剛認識。是的,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隨意隨性,仿佛又迴到了很多年前,她還不是那個沉魚宮主的時候,那時候,她還隻是月華。

    “我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月華看著遠方,她不敢看項無邪的眼睛,她怕在他的眼中,她會看到自己的慌亂。

    “我是一個孤兒,至少我以為是。這個沉魚宮中的所有人,都像我一樣,也是孤兒,我們都是被宮中的前輩從外麵撿迴來的,收留在了這裏,她們傳授給我們武功,教給我們很多很多東西。”月華淡淡的笑了笑,“我從記事起便在這座宮殿裏,直到六歲那年,被我師傅,也就是上一任的宮主選中,拜入了她的門下,也就是那一天開始,我成為了沉魚宮的新宮主。宮主可以修習本門之中最精妙的內功心法,這一修煉,到如今,便是十二年了。”

    項無邪心中一動,想不到月華才十八歲,可是輕功和內力修為放眼武林,都已然是一流高手了,不知她所修煉的該是何等神異的武功,可是再想到她這麽多年都未曾離開過這裏,又忽然覺得心中生了一絲憐惜。

    “你這十八年來都未曾離開過這裏,也真難為你了。”項無邪看著月華優美的側臉,笑了笑,“我四歲之前還好,總還在外麵呆了許久,直到遇到師傅,跟著他去了神道,也是有十六年沒曾下山了。不過想想,其實,四歲之前的許多事我也記不得了。”

    “你還好些,總是奉了師命,可以下山。我們……”月華神色一黯,“可能此生都隻能留在宮中了。”

    “可是,為何我看到凝香他們可以自由出入……”項無邪想了想,也算不得自由出入,想起凝香迴來要去索要解藥,想必她們宮中的人出門之前都已經服下了毒藥,若是約定日期之前不能迴來,必是毒發身亡吧。

    “我也不知道,那是我的師傅定下的規矩,那個時候她是大宮主,兩宮皆由她統領,而現在的大宮主……”月華幽幽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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