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煙:“……”那個無恥的神仙,竟然擅闖她的房間!


    然而陵煙這念頭剛過,就立即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她低頭看沉玉,氣道:“他認為我騙他,還特地來確認了一遍你是否真的煞氣纏身無法恢複人形?”


    沉玉沒說話,陵煙又道:“所以我說過這事,你也早就知道了?”


    沉玉:“……嗯。”


    陵煙覺得那絳雲山山洞裏的黑孔雀一定有問題,否則也不會讓原來好好的沉玉跟他呆了二十年以後,就這麽被帶壞了。


    她靜靜盯著沉玉,沉玉被她盯得久了,終於輕聲道:“我想多跟你呆一會兒。”


    陵煙聽得此言,心頭的怒氣才稍微被平複了一些,她還未開口,沉玉便動了動身子,趁著她詫異之間從她懷中飛了出來。


    隨之,柔和的金光自身前降落,夜色裏恍然開出一朵燦然如煙花般的光暈,而就在這金芒中央,男子眉目如昔,靜若朗月,出現在陵煙眼前。


    陵煙看著沉玉突然在眼前恢複人身,神情之間還帶著幾分驚訝,沉玉神色有些不自然,隻小心翼翼看著陵煙。


    在經過了片刻的驚訝之後,陵煙神情又變,卻是帶了幾分笑意,無奈道:“你為了能晚些迴去,所以才一直這副模樣?”


    沉玉到底沒能夠隱瞞,輕輕點了頭,然後做出十分慎重的模樣道:“此事絕不能夠讓赤衍知道。”


    陵煙不知應當說些什麽才好,她花了整整百年的時間,耐了百年的焦躁與擔憂,好不容易將人給找迴來了,誰知道對方卻是一副禽獸模樣,無法恢複人身。眼見著喜歡的人在身邊卻總是看得著摸不著,一摸就是一手毛,這種事情讓陵煙痛苦了許久,然而陵煙卻沒有想到,這人其實早就可以恢複人身了。


    她啞然半晌,沉玉不得不開口喚道:“阿晴,我不是有意要隱瞞……”


    “但你還是隱瞞了。”陵煙輕哼一聲,很快迴過神來,不知是氣是笑,“你打算要如何補償?”


    沉玉當即道:“什麽都可以。”


    陵煙一把攬住對方腰身,湊近那人身側。


    依舊是熟悉的氣息盈滿全身,陵煙莫名的覺得心安,她抬眼看著燈火和月光順著對方麵容描摹而下,隻覺得最精致的月光,也難繪他半分神采,她眯起眼睛,淺淺笑道:“肉償好了。”


    一句話出口,陵煙忽而湊近了他,還未待沉玉迴應,兩手便漸漸往上,攀上了沉玉的脖頸。


    然後她溫柔的吻在了對方的白玉般的頸項上。


    沉玉身形微僵,縱然陵煙總喜歡時不時的湊過來吻他,他總是會有這般反應。這小鳳凰似乎原來那一千年的歲月裏從來沒有接觸過什麽男女之事,每次接觸之際總是青澀得可愛,卻又非要端出神尊淡然平靜的樣子,這讓陵煙心中更覺好玩,想看他更多的樣子,隻有她一個人能見到的樣子。


    陵煙順著那脖頸往上吻去,直到將沉玉的身子抵在這巷口冰冷的石牆上,才終於抬起頭來,看進對方眼底。


    沉玉氣息微促,長發散於身側,陵煙輕輕握著他的手,他指尖微涼,掌心卻是滾燙,陵煙緊緊貼著他的身子,隨之探身慎重而溫柔的吻上了他的唇。


    輕軟的觸感將一切時間都拉長,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之間改變,陵煙聽見了春夜牆角裏清脆的蟲鳴,四周牆頭枝葉被風吹得輕晃,空氣中雨露的味道和沉玉身上清甜的香味交織在一起,一切都顯得靜謐而不尋常。


    然後就在兩人錯落綿長的唿吸聲中,一道明麗光亮突然自天際升起,竟是一道煙火在夜空中絢然開落。


    陵煙與沉玉依依不舍的鬆開對方,兩人視線中交錯著明亮的光色,隨之,天空煙火再起,越來越多的璀璨花朵在天空中開出,將整個長夜染出五彩的顏色。


    陵煙微微驚訝,沉玉亦然,兩個人手牽著手趕往那光彩耀人之處,不過拐過一條無人的街道,眼前景致便是驟變,隻見得四處紛繁,大街上人潮如湧,笑鬧聲嘩然一片,竟是一派從未見過的熱鬧景致。


    原是年關將至,鎮中辦起了廟會。


    莫說沉玉從未見過這種熱鬧情景,就連陵煙在這鎮上住了許多年,也從來沒有趕上過這種時候,她不由得迴過頭來,眼見沉玉眸光清亮,當即笑道:“去看看?”


    沉玉眸光更亮,立即點頭。


    陵煙緊緊牽著他的手,兩人在璀璨燈火中步入人潮,看這人間喜樂,享這日月風華。


    第九八章 番外 狐狸精


    圓月高懸,月下花間,一人獨酌。


    獨酌的那人身批一件寬大青衣,他微閉著雙眸,慵懶倚在榻上,身旁的小幾上擺著美酒佳肴,那人卻也不看,隻是百無聊賴般舉起桌上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晶瑩水珠自唇畔落下,他輕輕抬手拭去,忽而睜開眼來。


    此人生得極美,也極媚,卻生了一雙狹長風流的眼睛,眸子在月下泛著淺淺的碧色。


    他閉目的時候,麵容清秀俊麗,像是個吟詩作畫的文人墨客,睜開雙眸,身上所有的光華便全部都凝在了那一雙眼睛上,叫人一瞬也無法移開視線。


    他是桓離,妖界的新任妖王,也是三萬年前妖王橫溯唯一的後代。


    半年之前,妖界內戰結束,桓離擊敗先代妖王非影,終於在大亂了百年之後,重新整合妖界,拿迴了曾經屬於他的一切。


    整個妖界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新任妖王從前一直被關在井底之下,後來離開那井下,又在魔界過了不少的日子,妖界裏麵沒有幾個人與他有過接觸,也沒有幾個人了解他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性。眾人隻得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這位妖王大人,想辦法弄清他的喜好,想辦法討他的喜歡。


    然而這位妖王大人的脾氣實在是古怪,眾妖摸了半年,也沒摸出個底來。


    比如說妖王大人有時候前一秒還笑著,下一刻就突然之間板起臉來。


    又比如說,妖王殿內下人當中的人參精有一次不小心在熬湯的時候伸了根手指進去試溫度,結果不小心把湯熬出了人參的味道,這讓不愛喝藥的妖王當即變色,將對方狠狠地訓了一頓。


    又比如說,妖王大人某日還將一個柳樹精小妖精叫了過來,把她全身的柳樹枝都給編成了麻花,還懲罰人家三天不許解開。


    妖王大人脾氣陰狠可怕,甚至還懲罰妖王殿的守衛長犬妖聞胡椒粉聞了八個時辰,更強迫雞精化出原身跳上八尺的高牆,這般殘暴行為,直叫整個妖界聞風喪膽,見之害怕。


    然而眾人所不知道的是,就在眾人害怕著妖王大人的同時,妖王大人也在絕望的無聊著。


    除了他住了三萬年的井下,這大概是最無聊的地方了。


    在這裏他不論玩什麽,都會立刻被人給製止,不論做什麽都會看到身旁的人一陣驚恐,他不過是隨手開一個玩笑,在旁人看來似乎就是雷霆震怒。所以日子長了之後,桓離幹脆也不做什麽了,成日無聊的時候就來到這庭院當中賞月,等看夠了,就迴去休息。


    這般過了許久之後,某天桓離終於生出了一個想法來。


    不知道神界和魔界如今是什麽樣子。


    他離開魔界的時候,雲羅天塔的戰鬥還剛剛結束,神尊沉玉失去蹤跡,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裏,而魔尊陵煙為此四處奔波,也沒有時間理會妖界的事情。


    也不知道沉玉迴來之後,他與陵煙是否已經和好。


    若是沒有和好,那他心情自是極好,若是和好了,桓離心中就有些不滿了。


    同為三界尊者,神尊與魔尊二人高高興興的在一起,而他卻非要在這裏閑著悶著,跟一群沒有趣味的妖怪在一起。


    這讓他心中生出了些許憤憤不平來。


    所以他很快站了起來,拂袖道:“來人!”


    妖界的護衛很快便趕了過來,目帶疑惑的看著他們的妖王殿下。


    桓離眯著眼,將手中酒杯隨手一擲,落在旁邊草叢之中,他喃喃道:“準備一下,我們明天離開妖界,去外麵看看。”


    那護衛不由一驚,隨之問道:“妖王這是……要去哪裏?”


    桓離神秘的笑了一聲,哼哼道:“去做狐狸精應該做的事情。”


    狐狸精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麽,那護衛不太知道,但第二天,妖王帶著他去了魔界。


    那護衛自然是被嚇得不輕,一麵發著抖跟在妖王身後,一麵在心裏麵歎這妖王果然是好生厲害,竟帶著他兩人就直接闖進了魔界,也不知是要鬧出個什麽動靜來。他一麵緊緊拽著手裏的武器,一麵小心翼翼地往四周打探,兩人來到魔宮外麵不遠處,果然就有幾名魔將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那護衛神情緊張,隻往自家妖王看去,卻見妖王神色自若,絲毫也沒有要麵臨大敵的緊張,信步閑庭十分自在,好似不過是吃飽了來魔界散散步而已。


    再看那對麵的幾名魔將,在看到桓離之後,果然也很快動起了武器。


    護衛當即凝神後退半步,然而——


    那幾名魔將並非是要武器抽出來,而是將武器放了迴去。


    護衛微微一驚,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他便發現自家妖王殿下已經跟那幾名魔將摟摟抱抱的聚在了一起,幾個人有說有笑的往魔宮裏麵走了進去。


    臨去之際,桓離也沒有忘記這小護衛的存在,遠遠將自己的佩劍朝他拋了過來,笑道:“拿著,在外麵等我!”


    隨之就與那幾名魔將接著聊了起來,熱熱鬧鬧好不暢快。


    。


    當初桓離被陵煙帶迴魔界之後,陵煙便一直沒有再管過他,身為一隻狐狸精,桓離本是打算趁著陵煙與沉玉分離之際,發揮自己身為一隻狐狸精的特長,將陵煙的魂兒給勾過來,然而誰知陵煙雖然答應了要去見他,但整整幾個月下來,都沒有去找過他。他在那後院當中等了很久之後,終於耐不住了,打算自己去找陵煙。


    但魔宮極大,他一時間也找不到陵煙所在,隻得四處亂逛。而這一逛,就到了十大魔將們住的所在。


    最後的結果是,桓離在那幾個月當中始終未曾見到過陵煙一麵,反倒是跟魔界的戰將們成為了極好的朋友,三天兩頭混到一起,完全忘記了陵煙的事情。


    從某個角落來說,桓離實在是一隻非常失敗的狐狸精。


    所以這次來到魔宮當中,桓離說什麽也要見到陵煙一麵。


    但叫人失望的是,他向魔界眾人問起陵煙的消息,眾人才告訴他,他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魔尊大人剛剛離開魔界,往神界去了。


    。


    一百多年前的雲羅天塔之戰,讓神界變了許多。


    在這其中,變化最大的,應當還要數雲羅天塔。


    因為那次戰鬥,那些亂七八糟的動靜和打鬥,破壞得最多的還是雲羅天塔的周圍。


    陵煙聽人說過,朝臨天神對此十分生氣,因為他好端端種下的桃花樹幾乎全被煞氣熏壞了,他不得不將此地重新布置一遍,花了接近一百年的時間,才終於在原來的地方種滿了新樹。


    隻是這一次他所種的樹,卻並非是桃花,而是梨花。


    走在雲羅天塔的外麵,看著滿樹梨花紛繁,陵煙心中思緒萬千,竟似是迴到了三萬多年前的時間一般。


    陵煙眸光輕漾,緩步而行,終於在梨花林的盡頭處,見到了那位許久未見的朝臨天神。


    朝臨依舊是那副幾萬年不變的模樣,看來溫文儒雅,玉樹臨風,但卻隻有陵煙知道,這人的骨子裏,跟千梧山上麵那和塵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暴脾氣老頭,稍遇上不順意的事情就發脾氣,當年陵煙在這梨花林裏沒有少被他追著打。


    真要算起來,陵煙已經有三萬多年沒有與朝臨好好說話了。百年之前因為雲羅天塔的事情,兩人雖然打過照麵,但當初時間太過倉促,兩人也未能夠好好談上話,如今一切終於平靜下來,陵煙終於也能夠釋然的坐在這裏,與朝臨坦然相對。


    時間過去太久,陵煙已經成為了獨當一麵的魔界尊者,而朝臨,卻早已經停在了歲月深處,不再有變化。


    陵煙唇角微翹,在朝臨麵前的石桌旁坐下,沒有等那人開口,便自己先動起了手。


    石桌上擺著兩個酒杯,還有一個酒壺,陵煙將那酒壺提起來,正欲倒酒,卻是突然頓住了動作。


    她抬眸,目光複雜的往朝臨看去:“你說要擺好酒等我來,我隻當你終於豪爽了一迴,卻沒想到你說的好酒……”她這般說著,抬手將壺中的酒盡數倒了下來,裝在杯裏不多不少,正好一杯。“就這麽點?”


    朝臨一手置於桌上,一手垂在身側,麵色略帶不悅的往梨花林裏看去,輕輕哼了聲:“你昨夜悄悄來找沉玉了吧?”


    陵煙目露不解之色,還沒開口,朝臨便又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我本的確準備了好酒等你來,但你昨夜耐不住將我準備好的酒給偷走了,我隻能給你這麽點了。”


    陵煙:“……”這一次她卻是冤枉極了,昨夜她忙著處理魔界的事情,縱然是想見沉玉想瘋了,也沒能來得了。


    她抬起眸子,神情古怪的低聲又道:“你覺得是我偷的?”


    朝臨瞥她一眼,理所當然道:“除了你還能是誰?”


    陵煙沒說話,知道朝臨藏酒的地方,還有膽子偷酒的,數來數去也就兩個人,不是她,那麽隻能是另一個人了。這個真相甚至連她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瞪大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朝臨,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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