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在附近的兩個醫療兵被撲麵而來的衝擊扔出幾米遠,滿腦袋是血的一個尖叫起來,“為什麽沒有聲音?!”他驚恐地喊道,“沒了!我聽不見了!”另一個人隻是呆呆看著數米外巨大的坑洞,從未見過這種攻擊的士兵嚇壞了。


    有幾個德魯伊被震得無法站穩,摔倒在地,他們的法術因此沒能妥善完成。新升起的樹球像個沒發好的麵包,在此期間跌落的龍騎兵摔入了壞麵包當中,一路砸穿無數枝條,掉落在地,生死不明。


    簡直像個荒誕劇,從科學世界來到魔法世界的塔砂,站在被襲擊的位置上,看到了冷兵器時代的士兵對手槍的反應。


    仔細看,飛艇下麵有為數眾多的艙門。它還在一路向東南飛行。


    努力迴憶一下,在一戰二戰的時候,地球上也曾流行過軍用飛艇。飛艇龐大的容量可以攜帶偵察機,也足以攜帶為數眾多的炸彈,一個天空中的炸彈倉庫光想一想就讓人膽寒。北邊那些人也在打著這種主意吧,如果到這邊的聚集地一通轟炸,地上設施必定損失慘重,哪怕人能去地下避難,那損失也足以將接近一年的建設化為泡影。但是在塔砂生活的現代,飛艇好像除了用來放置廣告之外,已經很少看見了。


    原因是什麽?


    飛艇的航行非常容易受風向影響,順風逆風的時間差巨大,穩定性非常不好。用來貨運,飛艇什麽時候起飛什麽時候到達永遠要看老天賞不賞臉;用於軍事,路線很難控製,可能偏離目標。


    ——但現在它已經到塔砂家門口了,穩定得不可思議,巨龍衝撞也隻是稍微動一下而已。是因為體型大嗎?因為其中填充著什麽地球上沒有的合適氣體嗎?


    和填充氣體一樣,飛艇的燃料也是個問題。要讓如此龐大一個飛艇從北邊一直飛到塔砂的占領區,其中損耗的燃料數以噸計。隨著燃料消耗,飛艇的自重理應越來越輕,需要放氣才能讓它維持在相同高度上飛行。


    ——什麽燃料?


    塔砂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從未聽說過地球上兩種重要的工業能源。被稱為“工業的糧食”的煤炭也好,被稱為“工業的血液”的石油也罷,無論怎麽跟人描述都隻會得到一臉茫然。地下城的建設挖地三尺,挖到過魔石,從沒挖到過煤礦和石油。


    她不是沒想過發展工業,但缺乏必要條件,塔砂覺得自己一個從未專攻理工科的地下城還是別白費力氣。她曾想過是不是自己運氣太糟糕,降生地點剛好沒有煤礦也沒有石油,後來又想過搞不好是這個世界的規律和地球上不太一樣,一個允許魔法存在的大陸,對科學有諸多限製又有什麽奇怪呢。而當匠矮人成功解剖魔導科技的產物,告訴她破門蛛所用的能源是魔石時,塔砂有了新的猜想。


    魔導科技中的能源,就是魔石。


    拿這種不科學的東西當燃料的飛艇,再去考慮它蘊藏著的科學道理毫無意義。


    但是,穩定、滯空時間長、不用擔心燃料和填充氣體的飛艇就無敵了嗎?


    才怪。


    道格拉斯騎著的巨龍盤旋出一道弧線,又一次撞向飛艇。衝撞的力氣隻讓飛艇搖晃,龍的尖角陷入氣墊又被彈開,像打在厚實的肥肉上。巨龍一次次在飛艇下方盤旋,消耗著飛艇攜帶的機械鳥。


    仿佛容忍不了龍騎士的持續騷擾,飛艇下方的隔板又打開了一個。


    道格拉斯一直緊盯著隔板的眼睛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它的動向,他的手一拉韁繩,巨龍默契地仰起了身體。


    第二口龍息,終於蓄能完畢。


    熾熱的火焰噴射出來,像融化的金子一樣閃亮。龍焰的溫度比凡火高上幾倍,讓附近的空氣與雲都扭曲起來。短暫的抵抗之後,飛艇的外殼開始融化——不融化也無所謂,選擇在這種時候釋放龍息就是為了避免不科學的意外,比如看似帆布外殼的東西其實不怕火之類的。重要的是,炙熱的火焰引爆了炸彈。


    開始爆炸的是第一個,扁平物體的外殼在高溫中歪曲,繼而被觸發。龍息引爆最接近的那一串,被引爆的那串炸彈像被點燃的引線,將高溫烈火和爆炸一路引入飛船內部。仿佛推倒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巨龍無須將龍息持續多久,它在第一口吐息後便可以功成身退。


    飛艇炸開了。


    外部的爆炸和火焰撕開了一道口子,而內部的連環爆炸才是這個龐然大物的死因。幽靈在三米高的極限位置仰望天空,天邊那一連串轟鳴在她耳中就像春節裏的鞭炮。潔白的、龐大的、危險的飛艇被它自己攜帶的炸彈炸得粉身碎骨,那場景好似一個被一槍打爛的哈密瓜,金紅色的火焰從中心炸裂,吞沒了所有殘存部分。


    這飛艇的確比地球上的那些靈活,但隻要沒靈活過飛龍,它便有了致命的死穴。北邊的人真不走運,在他們總算用出飛艇殺手鐧的時候,塔砂正巧有了一支飛龍空軍。曆史早已證明,從靈活的飛行器登上曆史的那一天起,龐大、笨重的飛艇便不再是天空之王。


    得到指令的龍騎兵與地上的所有人全部已經撤離,龍騎士驟然向後退去,巨龍的雙翼在恰當的時機扇動,借著爆炸的衝擊波猛地遠離。巨龍腹部的鱗片硬得勝過金石,以前的矮人大師都認為龍鱗龍血製造出的鎧甲防禦力最高,何況一條活生生的龍呢。這條噴吐烈焰的紅龍能在最可怕的烈火中來去自如,爆炸產生的火焰對它而言不過如此,鐵片還不足以破甲,衝擊波正好借力。


    它豎起的身軀是為了護住背後的騎士,道格拉斯緊緊抱著巨龍的脖子,熱浪與狂風在削弱之後依然讓他的皮膚發痛。“太棒了寶貝兒!”他亢奮地喊道,大笑起來,硬幣落地的這一刻——那枚一麵寫著死亡一麵寫著勝利硬幣——無比美妙。道格拉斯在這片稱不上友好的大陸上四處尋龍,道格拉斯成為龍騎士,道格拉斯出生,不就是為了享受這種時刻嗎?


    天空中盤旋著的機械鳥再也沒有生力軍加入,事實上它們開始沒頭蒼蠅一樣亂轉,幾分鍾內就出現了大量空難與墜機。讓它們精密運行的東西似乎與飛艇一道墜毀,現在,清理剩下的隻是個時間問題。


    曾是飛艇的火球在半空中分崩離析,它距離最近的人類聚居地還有幾百米,功敗垂成,遺憾落地。德魯伊們匆忙地在火焰落地的地方催生不易燃燒的植物,附近的亞馬遜人匆匆拿出水盆滅火。“就當是一場森林大火吧。”德魯伊看著燒焦的部分心痛地說,隻恨唿風喚雨要求的能級太高,而之前求雨所需的特殊條件,枯萎氣息,又已經被他們連根拔起。


    塔砂站在匠矮人身邊,看著他用一套精巧的工具打開一隻墜落的機械鳥。這位工匠曾參與解剖破門蛛,如今多少有些手熟。在這場空戰結束後不久,他成功地打開了機械鳥的外殼,像撬開一顆核桃。


    核桃的中心,果然放著魔石。


    不知為何,腦中響起了一陣慷慨激昂的旋律,塔砂看了看地下城中一大堆繳獲的機械鳥,安然地想:那句歌詞怎麽唱的來著?哦,“沒有吃沒有穿,自有那敵人送上前”。


    第53章


    曾是飛艇的大火球落到樹林當中,在臨時救火隊員的搶救下總算沒燒掉太多樹。當火焰被撲滅,塔砂意外地發現,那裏還有些東西留了下來。


    飛艇的操縱者已經化為一把燒焦的骸骨,飛艇內部的精密結果也在龍焰中變成一團幾乎無法辨識的金屬團塊,但居然還有殘片能看出原先的樣子。幽靈在廢鐵堆中找出了一些無法穿過的東西,這些金屬上雕刻著精細的線條,筆畫中透出藏藍色的微光。塔砂總覺得這讓她想到了什麽熟悉的物品,開始她覺得像電路板,後來她想起了魔池周圍的符文。


    兩者皆非,又兩者皆似。


    即使隻剩下這麽一點點殘片,它看上去也精美得不可思議,完全不像手工作品。它們不會讓人想起戴著厚鏡片捶打鐵砧的工匠,不會讓人想到爐火、小木屋、手工業,森冷準確的線條中透出一股工業時代的味道,細如發絲的紋路像電鍍工藝或精密的流水線工廠造物。它看上去不是那種神神叨叨的魔法陣,而是有理有據的電路圖。


    但“電路板”中那藏青色的殘留物,又與魔池之中的液滴如出一轍。


    把其中蘊含的力量縮小,把液態魔石流動過的時間拉遠,這樣重複很多很多次,這種痕跡就可以說相差仿佛,差異如廢棄的幹涸河道之於大河。這當中蘊含的魔力太過稀薄,如果塔砂不是一座對魔力非常敏感的地下城,普通的人或非人,根本看不見、感覺不到那抹藍色。


    地下城圖書館裏地板上的那些符文可能與之更加接近,但當塔砂詢問,維克多一口否認。


    “圖書館裏的都是魔法符文和魔法陣。”維克多說,“你手上的這個東西根本稱不上魔法啊?光是這種程度,無法儲存任何法術,隻會是裝飾性花紋。”


    “它們看起來很像。”塔砂說。


    “人類和猴子在我眼裏也很像。”維克多惡劣地說,“你隻是見過的東西太少。”


    地下城之書完全不認可她的猜想,或許他說得也有道理。


    塔砂會有這種聯想,大概也因為她目前見識到的類似圖案不多。同樣是意味不明的紋路,幽靈手中的殘片與地下城核心的四大符文有著截然不同的氛圍。


    魔池四麵的符文每一筆都足有一指粗細,紋路走勢粗獷而寫意,與殘片相比便像草書與小楷……不,沒準是草書和打印用的宋體。任何看到那四個符文的生靈,都能在看到它們的時候聯想到各種顏色各種硬度的土,或流動或沉靜的水,可以輕緩也可以暴動的風,從溫暖到熾熱的火。它是比森林公約抽象的通用語言,是原始的一個音節,是最初的意念。四個符文強大、粗獷而源於混沌,毫無修飾,仿佛開天辟地中誕生的自然痕跡。


    金屬殘片上的痕跡沒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它更像一種複雜而嚴謹的語言,每一筆每一劃都有著精準的含義,需要漫長的學習才能掌握。它對缺乏知識的人露出冷漠的臉,你看著它,就像在一台巨大機器中看著無數齒輪的一角,亦或仰望著雲中若隱若現的浮空城。


    說得不浪漫一點,地下城一係的符文是藝術,這裏的金屬符文是高數。


    “最起碼它們不是裝飾性花紋。”塔砂說,“否則不會有東西留下來。”


    龍焰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火。


    幾百年前,那個矮人大師也可以拿著大錘衝進龍穴的年代,“龍焰淬火”一直被視為頂級武器的最高工藝——如果不是用了最最好的原料和最頂級的技法,任何武器都會在龍焰中變成一縷空氣,毛都不剩一根。


    地下城製造出的那頭巨龍肯定不能和過去的巨龍相提並論,但按照在場兩位見過真龍的契約者(維克多和橡木老人)的說法,除了沒有巨龍的智慧和龍語魔法以外,這條新生的巨龍和真正的龍已經相當相似了,勝過任何一條亞龍。在正式實戰前,龍騎士測試過巨龍吐息能做到什麽程度。事實上,道格拉斯根本興奮過頭,像個第一次拿到打火機的熊孩子一樣隨處點火。


    “我們沒有任何惡意!隻是想試試看傳說中的龍炎寶劍和故事裏的龍息烤肉……誰能想到兩邊的爐子都會融化呢?”道格拉斯把他帽子按在胸前,對塔砂語氣沉重地說道。他忽閃忽閃地眨著眼睛,看上去像毀滅了沙發的哈士奇一樣天真可愛。


    失去了夜宵的瑪麗昂和為匠矮人們討迴公道的亞馬遜人,自會在訓練場上教他做人。


    總之,區區鋼鐵根本沒法從龍息中幸存。


    飛艇的外皮已經燒得一點不剩,無從知曉到底用了什麽材質。其中性能不明的零件乃至人的骨頭卻留了下來,必然有什麽東西保護了它們。殘存的鐵疙瘩中甚至有還沒有爆炸的啞彈,有幾乎完好無損的炸彈保存下來,拿在手中看,好似一台掃地機器人。


    塔砂讀不懂其中的半個文字,也沒興趣解密,不過,地下城中有熱心於此的成員。


    “我看到過這個!”匠矮人族長霍根說,他粗大的拳頭打著自己的手心,為迴憶不起來的部分懊惱不已,“我們的祖先,在遷徙到流浪者營地的時候帶著類似的東西,但是逃跑路上沒了。”


    傳承在東奔西逃的種族中遺失得很快,匠矮人與普通人類年齡相仿,最高齡的那些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橡木老人依稀記得有過類似的東西,但指望一棵老樹學習高數太強樹所難(“請原諒,我一直對自然以外的東西不太熱心……”)。


    這些矮個子失去了現成的知識,沒失去天賦與對這些器械的興趣。從東西到手的那天起,他們的鑽研日夜不止。比塔砂以為的早很多,她得到了結果。


    “劣化的魔導炸彈:因為年久失修或者其他什麽原因,劣化版本的魔導炸彈會在劇烈水平位移、撞擊和高溫環境下直接爆炸。它顯眼、啟動所需時間長、不能劇烈水平位移,但在威力上還可以一看。”


    看起來,這就是北邊沒大規模在戰場上使用魔導炸彈的原因。這種魔導炸彈根本不能用於橫向投擲,否則會炸掉自己人。它看上去隻適用於安放好的引爆,以及用速度緩慢的飛艇空投。


    魔導炸彈中沒有用一點火藥。


    它核心所用的能源是一枚拇指大的魔石,周圍畫滿了電路似的紋路,工匠們如今隻會複製,還需要更多種樣本才能學會分析拆解。真是難以想象,一枚魔石加上一圈鬼畫符能產生這樣巨大的效果。


    話說迴來,核聚變的開始也隻是小小原子核的碰撞而已,在知識不夠的人眼中,一樣與巫術無異。


    塔砂隱隱看見了另一個科技體係。


    繳獲的魔導炸彈與機械鳥體內多多少少都存在魔石,而當匠矮人成功將飛艇中融成一團的金屬物質拆解開來時,塔砂在第一時間飛了過去。


    那個殘存了大量符文的容器被撬開,就像隔離層被打開,她一下子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那裏存放著一小塊地下城核心,驅動飛艇的能源,是一枚地下城核心。


    塔砂和維克多都沒露出喜色。


    “這下好了。”維克多哼了一聲,“看不見摸不著的理念可以堅持幾代,但要是涉及利益,無論隔著多少代都能讓人趨之若鶩啊。”


    就像餓狼在廢棄的小屋中看到了同類的肉,那可不止是能填飽肚子的好消息。


    “我現在就融合核心,今後隻會越來越找不出機會。”幽靈之軀握住了飛艇中清理出的地下城碎片,“如果這期間有敵人出現……”


    “我知道,應急方案,你說過很多遍了。”維克多催促道,“快點去,暫時沒計劃弄死你的小貓小狗。”


    “你最好不要。”塔砂半開玩笑半威脅地說。


    紅色的碎片飛向了地下城核心。


    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塔砂做過兩個夢。


    第一個夢色彩斑斕,以翠綠色為底,在綠草之上綠樹之下,各式各樣的光斑在跳躍,萬花筒般多姿多彩。第二個夢色澤金紅,紅色的鱗片寶石般閃耀,龍騎士和龍的友誼與陽光一道散發著金色的光芒。哪怕夢境的細節已經模糊,那燦爛的色彩也留在了畫板上。


    第三個夢是鐵灰色的。


    火爐裏的火焰舔舐著爐膛,火光在洞窟中嗶啵作響,投射在矮個子工匠的身上。乍一看這裏就像地下城中的工坊,仔細一瞧,又有著不小的差距。


    這裏很大,但隻有一個人在其中工作。塔砂在附近的桌子上看到了機械臂,遠方似乎還有更多,靜靜地伏在背景之中,整個背景都模糊不清,看不清究竟藏著什麽。附近平地上擺放著許多一模一樣、半人的器械,一路向外延伸,裸露在外的金屬外殼描畫好了複雜的符文。


    最新一台還敞開著,而那個工匠正從火爐中鉗出什麽。


    開爐時亮起了極其耀眼的光,塔砂下意識閉上眼睛,忘了自己不會被刺傷。這光芒讓她戰栗,想起魔導炮爆發的那一瞬間。等看清鉗子夾著的玩意是什麽,她才意識到本能的恐懼從何而來。


    就是本能反應,那個滋滋冒煙、還亮著燦爛金光的東西,是一枚地下城核心。


    它也不是完整初始的模樣,複雜的金線在暗紅色核心上發亮,像燒紅的鐵絲絞著心髒。戴著焊工麵具的矮人對著光照了照它,滿意地吐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將之放入敞開的器械當中。


    門被撞開了。


    一個年輕矮人衝了過來,一把抓住了矮人工匠的胳膊,任由發燙的鐵鉗將外套燙出焦味。他拚命把工匠往外拖拽,喊著:“夠了,父親!快走吧!”


    “我還有事要忙!”工匠粗聲粗氣地說,甩掉對方,他比年輕的矮人強壯許多,“別來煩我!”


    “沒有事要忙了!”年輕矮人尖利地喊道,“我們已經輸了!”


    到此時塔砂才發現那是個“她”,不同於能一眼分辨出來的匠矮人,過去的女性矮人看上去相當敦實粗壯,也有著堅實的臂膀。一雙防風眼鏡遮擋著她的眼睛,反光的鏡片像鍾表一樣圓,塔砂看不到她的目光。


    老矮人固執地搖了搖頭,“我們沒有!”他嘟噥著,看向地上整整齊齊的機械,“你看!我們還有這麽多空艇……”


    “飛不起來的空艇就是石頭!”女矮人吼道,她的手粗暴地一揮,指著地下工坊的各個角落,“睜開眼睛看一看吧!我們還有多少可以活動的魔像?還有幾個煉金工坊可以開工?這裏隻剩下你了,父親!你可以製造出一百一千個動力機,但我們連多餘的燈都點不起來!”


    不用看眼睛也能知道她的心情,絕望的聲音在地下迴響,塔砂猛然發現周圍那些擋住視線的並不是牆。那是——數不清的機械。


    機械臂靜止不動,無數龐大的機械靜靜站立在周圍,沒有燈光,沒有動作,沉默地當著擺設。頭頂和周圍的牆麵明明有這麽多盞燈,亮起的卻隻有工匠旁邊的那一盞,搖曳的火光還不如爐火旺盛。聽到這番怒吼的矮人工匠啞口無言,他掀起焊工麵具,茫然四顧,仿佛剛剛驚醒。


    “走吧!走吧!”他的女兒哀求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矮人工匠發出了一聲困獸似的咆哮,他突然衝向火爐,舉起了旁邊一把碩大的鐵錘。他舉起這把和自己一樣大的鐵錘,一頭衝向他的作品。


    塔砂看到鐵錘亮起藍色的紋路,那多半也不是一把普通鐵錘,而是什麽特製的武器或工具。矮人工匠在那些機械中揮舞起了巨錘,粗壯的胳膊隆起肌肉,腦袋上青筋畢露。砰!匍匐著的機械核心被輕易砸扁。轟隆!站在旁邊的鋼鐵魔像被一錘打散。閃耀著鐵灰色光芒的世界好似紙糊的一樣,在製造者的鐵錘下分崩離析。


    他呐喊不斷,聲音到後來帶上了哭腔,老工匠嚎哭著將他的作品撕了個粉碎。女矮人在他開始喘息時衝入戰團,按住他的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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