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反手持劍,冰冷的劍鋒精準的抵在她頸邊。


    「你不是——」晉安郡主錯愕的張了張嘴,露出見鬼一樣的表情,話音未落,宋楚兮的手腕往前一壓,她便隻覺得頸邊尖銳一疼。


    不過她到底不是個軟弱無能的閨閣女子,防身的手段是有一些的,手掌迅速的握成了拳頭就要伺機反攻。


    「別亂動。」然則宋楚兮早就料定了她的意圖,懶洋洋的開口提醒,「這劍上我塗了毒,不想死的更快些,你可千萬別動。」


    晉安公主下意識的抬手去抹了下頸邊的傷口,她雖然一時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但是從她傷口裏流出來的血卻是真的顏色不對。


    宋楚兮於是也不再和她浪費時間,扯著她的衣襟將她往前推了一下,命令道:「叫她們停手。」


    晉安公主被她挾持在手,卻知道就算她現在迷途知返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她死咬著牙關,一梗脖子道:「你別忘了,北川郡主還在我手裏,你憑什麽威脅我?又憑什麽和我講條件?」


    「趙王府一門加你自己的命。」宋楚兮道,一字一頓。


    晉安郡主隻覺得頭皮發緊。


    對麵激戰的人群裏,她的部署還無暇顧及到這邊的變故,隻殷湛麵目冷淡的站在人群裏。


    這一刻晉安郡主才能明白殷湛的那種自信到此從而來。


    隻是她不明白,宋楚兮明明就虛弱不堪,就隻剩下半條命了,他就那麽有信心?相信將宋楚兮交出來之後,她能替他完成反戈一擊?


    萬一呢?萬一事情的進展沒這麽順利?如果她直接當場把宋楚兮給殺了,或者方才她沒有輕敵,沒有一股腦兒把所有的隨從都派出去呢?


    晉安郡主腦中思緒混亂。


    宋楚兮卻沒那個體力和精神和她耗,又將那長劍往她頸邊一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是要逼著我這就動手嗎?」


    這個宋楚兮絕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


    晉安郡主哪敢和她賭,終於心一橫,厲聲嗬斥,「都住手!」


    她的那些隨從依言後撤,匆忙中迴頭一看,一個個就都露出了如遭雷擊的表情,「郡主?」


    「還等什麽?把你們手裏的傢夥都扔了。」宋楚兮散漫說道。


    她那語氣乍一聽去是胸有成竹時候的漫不經心,但其實卻是真的體力不支才會這樣。


    晉安郡主不知深淺的被唬住了,殷湛卻不敢掉以輕心,直接側目給身邊侍衛使了個眼色。


    「是!王爺!」那侍衛十分機敏,立刻會意,立刻擠過人群,把晉安郡主挾持在手。


    宋楚兮功成身退,終於鬆了口氣,哐當一聲,扔了手裏長劍。


    這個時候,其他人已經動手把晉安公主那些人的武器下了。


    殷湛麵無表情的穿過人群走過來,宋楚兮也強打精神往他麵前迎了兩步。


    「還好嗎?」殷湛抬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宋楚兮搖了搖頭,卻是一個字也不想浪費力氣說,直接走過去靠在了他一邊的肩膀上,繼續拿他來支撐自己身體的重量。


    晉安公主馬失前蹄,這一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怒很交加,卻也還是故作鎮定的盯著殷湛道:「皇叔,我承認你手段了得,我不是你的對手,可就算你擒住了我又怎麽樣?你別忘了,黎兒——」


    「怎麽這裏還沒完事?」話音未落,遠處的官道上,突然有一個女子冷蔑的聲音響起。


    這個聲音是——


    晉安郡主一驚,猛地抬頭看去。


    卻見風雪濃煙之外,一隊人馬風馳電掣般快速逼近,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麵的——


    赫然就是齊國公府的大小姐,程妡。


    那女子麵上神情冷傲,一身簡便的衣裙,過這一件紫貂皮的大氅,從容不迫的策馬而來。


    而她身後擁簇同行的,除了這一趟護送他們出京的部分皇家禁衛軍,居然還有以衛恆為首的宣王府的一隊侍衛。


    「程妡?」晉安公主癡癡道。


    這個女人?她怎麽會和衛恆他們在一起?她又到底是做了什麽事了?


    晉安公主心裏勉強維持的那一點底氣正在快速的消散。


    她幾乎是很有些費力的艱難思索,不是頭腦不夠靈活,而是——


    實在不願意相信眼前的這樣局麵就是事實。


    「王爺!四小姐!」衛恆快速的打馬奔過來,但見殷湛和宋楚兮兩人身上都狼狽不堪,不由的臉色一沉,跳下馬背迎上來,「王爺,你們都沒事吧?」


    「看這個樣子就知道是沒事了。」程妡隨後也下馬款步跟過來。


    她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微笑調侃。


    這時候,後麵隊伍裏的一輛馬車也停了下來,車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個粉色的糰子也等不得人幫她,直接撅著屁股手腳並用的爬下車,朝這邊撲過來,「父王——」


    殷湛身上一身的濕氣,就扯著後領將她往後提了提,道:「我身上髒,別弄濕了衣裳。」


    殷黎眨巴了下眼睛,很乖的沒再往他身上蹭。


    而那程妡卻像是對這父女兩個的興趣都不大,隻含笑看著旁邊半靠在殷湛身上的宋楚兮道:「宋四小姐還好嗎?」


    與其說是問候,但那語氣,還是當成幸災樂禍會更妥帖些。


    宋楚兮的精神倦怠,看上去懨懨的,也懶得抬眼皮,隻含糊著冷冷道:「讓程大小姐失望了,我還死不了。」


    她這敵意,相較於程妡的軟刀子,卻是太直白明顯了些。


    程妡的唇角彎了彎,便就不再理她,抬眸看向了殷湛道:「我幫您把小郡主帶過來了,這一次王爺您可是欠下了好大的一個人情啊?」


    這個女人,似乎是別有居心?


    殷湛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旁邊的晉安郡主卻是一瞬間暴怒,尖叫了起來,「程妡,居然是你在壞我的事?」


    她掙紮著,險些就甩開了侍衛的鉗製,卻又被強行拽了迴去。


    殷黎,絕對是可以拿來威脅殷湛的最具殺傷力的武器,就散她失手被擒,隻要殷黎還在她手裏,她就都還不算一敗塗地。


    可是這個程妡——


    晉安郡主是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壞在這麽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女人手裏的,憤恨之餘,眼睛充血,幾乎是用一種要吃人一樣的猙獰的麵孔死死死死的盯著她。


    程妡卻是對她渾身泛起的殺意毫不介意,隻還是鎮定自若,挑高了眉頭,微笑的看著殷湛,似乎非要等殷湛對她感恩戴德了才算。


    殷湛並不想配合她,微蹙了眉頭,一時沉默。


    宋楚兮這時候才緩過來一點力氣,手撐著殷湛的胳膊自己站直了身子,語氣含糊道:「程大小姐替北川郡主解圍,這可是救命之恩,殿下您可別小氣,迴頭的謝禮一定要準備大份一點。」


    說話間,她就晃晃悠悠的逕自撇開了眾人,往前麵的馬車方向走去。


    程妡她們這一趟過來,隨行的馬車一共兩輛,前麵一輛坐著殷黎,後麵一輛則是坐的南平公主。


    這時候南平公主也提了裙子氣勢洶洶的衝過來,二話不說,直接掄圓了胳膊就先甩了晉安郡主五六個耳刮子。


    晉安郡主被侍衛挾製,完全無力還手,直接就被她打的眼冒金星,內嘴角都磕破了。


    「南平!你發的什麽瘋!」想她也是金尊玉貴被人眾星拱月,哄著長大的,這一瞬間就完全失去了理智,大聲嘶吼了起來。


    「你還好意思說?你這賤人,我還想問你,你這到底是發的什麽瘋?算計皇叔?算計黎兒?你要瘋也自己去瘋,別拉著我給你墊背。」南平公主怒道。


    南平公主雖然也有點驕縱的小脾氣,但是因為從小就受到了生母身份的製約,膽子卻是不大的,一直安分老實。


    可是這一次,她卻險些被這晉安給帶溝裏去,雖然現在局勢轉換過來了,可是想想還都後怕不已。


    一時氣不過,她就又甩了晉安郡主兩巴掌,咬牙切齒道:「你不想活了就自己去,做什麽要害我?」


    殷湛是什麽身份?宋楚兮又是什麽人?


    這賤人一定是真的瘋了,居然異想天開的想對殷湛下殺手?


    南平公主甚至都顧不得去疑惑晉安郡主之所以會這樣做的原因,隻要想著前麵程妡和衛恆帶人將她們帶出來的侍衛大批屠戮的情景就嚇的要命,委屈的隻想要掉眼淚。


    她是為了泄憤一樣,下手就毫不容情。


    再兩個巴掌下去,晉安郡主就將一顆後槽牙伴著血水給吐出來,臉上更都是巴掌印子,火辣辣的疼。


    晉安郡主也是脾氣瘋漲,試著掙脫了一下未果,就瞪著南平公主大聲叫罵,「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說是公主,你自己看看你自己哪裏像個公主,不過就是個下賤的賤人生的賤種罷了,就算我坑了你又怎麽樣?那也隻能怪你蠢,被坑死了也是活該。」


    南宮公主雖然是公主,但事實上卻遠不及她這個趙王府的嫡郡主活得肆意光鮮。


    這位晉安郡主本就城府極深,明明從來都看不起她,卻虛以委蛇的與她交好,也就是因為這樣,這一次她才能借南平公主的關係一起去了行宮。


    南平公主本來心裏就有自卑,頭一次被人這樣的辱罵,當即就紅了眼眶,手臂顫抖不已的指著她,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時候,一直從旁看戲的程妡才款步走上前來。


    她拍了拍南平公主的肩膀,將她顫抖的手臂按下,走到晉安郡主的麵前。


    她雖然也險些跟著一起背了黑鍋,可是從頭到尾都麵帶笑容,半點也不激動。


    「郡主,咱們這些人也許是真挺蠢的,不過麽,腦子還是有一點的,您要坑誰,要害誰,本來也和我們沒有關係,可是抱歉了,這個幹係,我們是沒辦法陪你一起擔的。」程妡侃侃而談,態度十分的冷靜,可是晉安郡主看的分明,她盯著自己的眼眸當中,卻分明透著絲絲寒涼的冷意,然後繼續紅唇微啟的說道,「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看來你是覺得宣王殿下他貴為王叔,不屑於同你這一個小女子計較,所以才又迫不及待的給自己再加上一條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


    晉安郡主聽的一時發愣。


    被她羞辱了的南平公主卻是靈光一閃,當即揚聲道:「來人,押上這個賤人,我們馬上迴京。」


    不用說,她這是要搶著去皇帝跟前告狀的。


    侍衛們偷偷瞧了眼殷湛的反應,見殷湛沒有反對,就有禁衛軍趕南平公主的馬車過來。


    南平公主上了車,又迴頭衝著晉安郡主冷哼一聲,「把這個賤人綁在後麵,我們走!」


    侍衛們取了繩子,直接將晉安郡主拴在了馬車後麵。


    晉安郡主漲的臉色通紅,怒罵道:「本宮是皇室郡主,就算我有犯錯,皇上都還沒說什麽,你們這些奴才竟敢這樣對我?」


    「別管她,我們走!」南平公主冷笑了一聲。


    別的都姑且不論,隻從她敢涉及謀害殷湛的這一點上——


    這位晉安郡主的一生繁華就註定是要到頭了的。


    侍衛們哪裏還會給她麵子,南平公主又為了泄憤,故意讓人把馬車趕的很快,晉安郡主被拽著,一路跌跌撞撞的小跑,狼狽至極。


    程妡一直表情冷淡,似笑非笑的看著。


    「王爺——」衛恆悄聲提醒殷湛。


    「再多派一隊人跟著他們。」殷湛道。


    晉安郡主和他之間,沒有任何的過節,甚至於趙王府和他之間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晉安今天卻做出了一件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幕後肯定還有黑手。


    衛恆馬上下去安排,又調派了一隊高手尾隨護送,防著有人會試圖半路滅口。


    「這位晉安郡主的骨氣還是有一點的,她現在都自知必死無疑了,就算將她推到了皇上麵上,十有*她也不會再多此一舉的咬出別人來,殺人滅口是事——八成也不會發生吧?」程妡撇撇嘴,扭頭看向了殷湛。


    「小心些總是沒錯的。」殷湛淡淡說道。


    「也是!」程妡聳聳肩,也就不甚在意的笑了。


    這邊被南平公主一打岔,就耽誤了一點時間,而那邊宋楚兮卻因為體力不支,一步一步挪得分外緩慢,直到了這會兒才走到馬車旁邊。


    她渾身燒熱,腦子裏也昏昏沉沉的,本來都沒走幾步路,卻是腳下虛浮,明明意識還在,但是雙腿酸痛,幾乎不聽使喚。


    好不容易挪到馬車前麵,她便倉促的一把扶住了車轅。


    「四小姐!」旁邊的侍衛見她這個樣子,想要幫忙又不敢隨便碰她,突然就手足無措了起來,「四小姐您還好嗎?」


    宋楚兮撐著車轅緩了緩,閉著眼擺了擺手。


    「快搬墊腳凳來。」她這個樣子,上馬車都懸,侍衛趕緊吆喝。


    宋楚兮也不逞能,一隻手用力的抓著車轅撐住。她自己的狀態不佳,根本就沒心思去管晉安郡主那些人的閑事,此刻拿眼角的餘光迴頭看了眼,眼前的視線模糊了幾分,但音樂的還是可以分辨,殷湛和程妡正麵對麵的在說著什麽。


    殷湛的脾氣她知道,心裏也很清楚他和那女人之間不會怎麽樣,可程妡那女人——


    真的有必要招惹嗎?


    心裏莫名的不高興,她便忽而起了個惡劣的念頭。


    「四小姐,凳子搬來了,您當心著點兒腳下。」侍衛將那墊腳凳放下,輕聲提醒。


    「嗯!」宋楚兮點點頭,提了口力氣,仍舊還是腳下虛浮,晃悠悠的往前挪去。


    侍衛們見她這個樣子,都時時的捏了一把汗,緊張不已的護在旁邊,唯恐她絆倒了,卻不想她蹣跚著走了兩步,卻突然腳步一頓,身子將仰麵朝天,直挺挺的往後摔了下去。


    「四小姐!」侍衛們慌亂成一片,剛好去隊尾傳令的衛恆迴來,搶上去將她接下了,扭頭沖遠處的殷湛喊道:「王爺——」


    殷湛倉促的迴頭看過來一眼,臉色瞬間一變就快步奔了過來。


    「四小姐暈倒了。」衛恆擔憂道。


    殷湛的麵目冷凝而陰沉,接過宋楚兮將她抱起來,一麵將她送到馬車上,一麵倉促的吩咐道:「馬上啟程,迴京!」


    宋楚兮倒下的突然,殷黎和程妡也隨後趕過來。


    這輛馬車,原是程妡的。


    殷湛也不裝糊塗,主動開口道:「借你的馬車一用。」


    「誰用不是用呢?應該的。」程妡倒是大度,微微一笑,隨後看了眼靠在車廂裏的宋楚兮,「宋四小姐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殷湛是個男人,要照顧宋楚兮也該避嫌的。


    殷湛對她意有所指的話就當做沒聽明白,隻彎身摸了摸殷黎的頭髮道:「暖暖乖,你去騎馬吧。」


    殷黎盯著宋楚兮看了眼,宋楚兮那樣子實在是太過狼狽了,小丫頭也動了惻隱之心,就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殷湛於是就不再耽擱,一撩袍角跳上了車,「走吧!」


    「收拾啟程吧,這裏留兩個人看著,等衙門的人來接手,其他人全部跟著迴京。」衛恆大聲的傳令下去。


    程妡卻一直饒有興致的盯著站在馬車旁邊的那個粉糰子。


    這孩子是真的很有趣,看著是個被寵壞了的紈絝丫頭,誰的麵子都不給,但是程妡看的出來,殷湛不讓她跟著上馬車,這小丫頭其實是不高興,可是——


    不高興,她卻也沒鬧,反而十分順從的讓步了。


    「你叫暖暖嗎?」程妡彎身蹲在她麵前,有些喜愛的拉過她的一隻小手捏了捏,「我帶你騎馬?」


    殷黎歪著脖子看她,大眼睛眨呀眨,然後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道:「我叫殷黎。」


    她倒是沒有表現出太明顯的排斥和敵意,用以迴應程妡給她的笑臉和善意,然後迴頭看見衛恆安排好後麵的事情匆忙走過來,就轉身跑過去扯住他的袍子,「衛恆,帶我!」


    衛恆正忙的不可開交,聞言一愣,下意識的朝她跑過來的方向看了眼。


    程妡麵上倒也不見尷尬,拍掉裙擺上的草屑站起來,轉身去找自己的馬。


    衛恆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一切,一隊車馬匆匆上路,直奔京城的方向。


    方才折騰了大半天,殷湛身上的衣物幾乎都被自己的體溫烘幹了,但宋楚兮那身子弱,那身衣物還帶著濃厚的潮氣。


    殷湛也顧不得見外,上車就從櫃子裏一頓翻,好在程妡的車上也帶著換洗的衣物以備不時之需,她取了出來,又把宋楚兮扶過來就要去剝她身上衣物。


    宋楚兮擋開他的手,撐著從他懷裏坐起來,「我自己來。」


    她就是裝暈的,並且自己主動戳穿了自己也還麵不改色?


    這事情喚作其他的任何人,恐怕都追問兩句的,但殷湛卻是從善如流,同樣麵不改色的把幹淨的衣物遞給她。


    大概是程妡平時習慣騎馬的緣故,她這輛車就打造的很敷衍,車廂也不是很大。


    宋楚兮隻往角落裏挪了挪,就背對著殷湛開始寬衣解帶,卻奈何她是真的渾身酸痛,手腳沉重,頸後抹胸的帶子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拽成了死結,以至於她折騰了半天都沒能解開。


    即使本來不尷尬,再這麽僵持下去,這氣氛也要變了。


    宋楚兮一惱,伸手去摸靴子裏的匕首,這才想起來那匕首也落到水裏去了。


    她手下摸空,不由的一愣,然後就有一隻男人寬厚的大掌中覆蓋在了她的手背上,同時殷湛淳厚的聲音在耳邊想起,「我來吧。」


    宋楚兮發了燒,本就身子燥熱,說話時候他的氣息不經意的吹拂在她耳畔的皮膚上,宋楚兮就更覺得那一片,從皮肉到血液全都跟著燃燒起來了一樣,好在她是背對殷湛坐著的,沒有麵對麵,反倒是免去了不少的尷尬。


    殷湛動手去解她頸後那抹胸的帶子,宋楚兮隻咬牙沉默。


    不過殷湛這會兒隻想盡快把她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所以並沒有任何刻意的為難,替她將髒了濕了的衣物除去,又一件一件把幹淨的衣服給她穿上。


    宋楚兮渾身疲憊的由著他擺弄,間或的就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殷湛拉過她的胳膊,給她套上中衣,手臂從背後環繞過去,要去係那肋下的帶子,視線下移,就看看好落在了半散開的領口裏。


    那裏小截嫩生生的脖子,因為她的體溫過高,而迷離出一層粉色,色澤誘人。


    順著脖子往下,又是精緻漂亮的鎖骨,隱藏在素白的衣物底下,程妡的衣物穿在宋楚兮身上略顯得寬大了些,也就越發襯得她這身子嬌小瘦弱。


    殷湛的目光,突然染上幾分灼熱的溫度,他不自覺的抬手,手指就不期然按壓在了宋楚兮的頸邊。


    宋楚兮的身子一個輕顫,卻也沒等她做出反應,殷湛已經馬上察覺了自己失態。


    他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尷尬的情緒,麵上卻是不顯,隻做若無其事的順手扶著宋楚兮的身子躺下,讓她把頭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有條不紊的給她把衣帶係好。


    宋楚兮看著他自若的神情,反而覺得那一瞬間是她自己想歪了,剛剛放鬆心情失神了一瞬,卻突然聽到殷湛叫他,「少戎,我想……問你個問題?」


    「什麽?」宋楚兮下意識的抬頭,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你確定,你真的是對是沒有任何的想法和覬覦之心?」殷湛看著她,就笑了,語氣半真半假。


    這樣的玩笑,不該是會從他嘴裏出來的。


    宋楚兮的腦子裏終於清醒了幾分,艱難的掀開眼皮,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她的神色迷茫又睏倦,臉龐紅艷,是一種難得一見的嬌艷欲滴的好顏色。


    殷湛的目光定格在她臉上,提醒道:「之前在河裏……」


    河裏?


    宋楚兮這會兒腦子本來就不夠使,她努力的迴想,但是想了半天也還是一頭霧水。


    「你真的確定那時候不是故意找機會占我的便宜?」殷湛卻是存了心的逗她,指腹貼著她一側的腮邊蹭了蹭。


    宋楚兮又努力的迴想了一下。


    其實當時在水裏的時候,她自己體力不支,隻全力的掙紮著設法脫困,當時候那腦子裏除了一個求生的念頭就再沒想過別的。


    她不記得自己刻意的做過什麽事,但殷湛卻故意笑的曖昧不明的給她暗示,她的腦子裏才漸漸地有了一點模糊的印象——


    當時,為了怕他溺水,她是渡了一口氣給他的。


    為了救命的權宜之計而已,殷湛可不該是這樣無中生有又趁火打劫的人。


    宋楚兮還是一臉迷茫的仰頭看著她的臉。


    殷湛就眼神柔軟的笑了,調侃道:「在你眼裏,我就那般無用嗎?都吃過一次虧了,難道還會留著那樣致命的弱點?」


    宋楚兮聞言,又是一愣。


    她今天的腦子是真的有點不夠用,又仔細的權衡了許久方才毛瑟頓開——


    是了,以殷湛的為人,他絕對不可能坐以待斃,當年他因為不通水性,險些害得兩個人一起沉屍江底,以他的個性,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他總不會還安之若素的繼續做個旱鴨子的。


    想來他們之間是真的分開的太久了,曾經她以為已經完全掌握在手的他的那些習慣,已經有好些都變了。


    兩人在水中浮沉的那一刻,她隻一心記得那是他的軟肋和弱點,隻想拚盡一己之力,一定不能讓他有所損傷,卻全然不曾想到——


    他,早就不需要了。


    宋楚兮的唇角彎了彎,仰躺在他膝上,搖頭啞笑,「你偏偏不說,故意的讓我誤會,我能怎麽辦?你跟我說你怕,我總不能看著你沉到水底下去的。」


    他是有點誆騙她的嫌疑,但不管是誰蓄意占了誰的便宜,宋楚兮卻是不計較的。


    她不會為了這樣的事去和她嬌嗔爭執,更不會耿耿於懷,或是為此就羞於見他。


    於她而言,那是生死攸關的大事,比什麽都重要。


    殷湛看著她臉上坦蕩又毫無負擔的淺淺的笑容,眼中眸光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沉澱下來。


    他握著她一隻手的指尖,無奈的輕聲嘆一口氣,「那會兒——其實我是怕你的身子弱,受不住那水下的寒氣。」


    他說他害怕,其實也不是惡趣味的為了和她開玩笑。


    那一刻,險象環生,她記得的是他不通水性的弱點,怕他為此損傷,而他——


    卻因為她的身體狀況不佳,怕她受創。


    那一刻,他們彼此心中心心念念記掛著都是對方,看似是該圓滿無暇的兩情相悅,可他的愛是真的,熾熱的,而她——


    就真的隻是單純的關心而已。


    宋楚兮是聽了殷湛的話隻會才又驟然睜開了眼睛,有些怔愣的仰麵看著他。


    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的眼角含笑,眼睛裏都是濃厚深沉的無奈;而她,麵色凜然,眸子裏千般思緒翻卷湧動,一片錯亂迷茫。


    殷湛的手指,穿過她散亂堆在他膝頭的長髮。


    那些髮絲濕漉漉的,還沒有幹,他拈了一縷在手,繞在指尖上,然後也就勢緩緩的躺倒在車廂裏,半撐了腦袋看著她笑了笑,感慨道:「其實……這一刻的感覺倒也不錯。」


    她安靜的臥在他膝頭,這樣掏心掏肺的和他說著心裏話。


    也許這樣的生活,如果他一定堅持想要,也能逼得她點頭允諾,可偏偏是他太貪心,總想要她不捨得給的。


    這一刻,兩個人的臉孔離的很近,咫尺的距離,以至於氣息交融,都糅合在一起。


    殷湛的唇,順理成章的貼上來,那一刻,宋楚兮卻連要拒絕的念頭都沒有過一點。


    他吻了她的唇,隨後舌尖探出,頂開齒關,在她的領域裏溫柔又緩慢的一點一點探尋。


    不激烈,不激進,一點一點,慢慢領略她的美好。


    卻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燒的有點不清楚了,但是宋楚兮想,這裏理由是可以拿出來騙人的,於是昏昏沉沉間,她便軟弱無力的給予了迴應。


    殷湛對此,似乎並沒有怎樣的震驚和意外,隻在感覺到她的配合的時候,他的唇角輕輕的勾起了一抹笑,然後摸索到她的一隻手,扣緊她的手指,把這個精心準備的吻繼續下去。


    從淺嚐輒止,到愈演愈烈,這樣的默契,這樣的柔軟,甚至會叫他產生了一種她也是深愛他的錯覺。


    於是,等他唇終於戀戀不捨的和她分開的時候,他便喘息著問了。


    「愛我嗎?」


    他的目光落下,帶著一種狂熱的幾乎可以毀天滅地的溫度直直的定格在她臉上。


    宋楚兮用手指觸摸他的臉頰,雖然氣息紊亂,半晌之後再開口的話卻還是理智而冷靜的,「需要我騙你嗎?」


    需要我騙你嗎?


    如果他說需要,那麽可以預見,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昧著良心騙他說「愛」。


    明知道是謊言,還需要自欺欺人嗎?


    因為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殷湛倒也沒有因此而覺出太過失落傷心的情緒來。


    他重新閉上眼,不再試圖問詢什麽,也不再試圖確認什麽,隻是循著這一刻心裏真實的渴望,雙手捧著她的腦袋,再一次深深深深的吻向她的唇。


    比前一刻更加激烈和熾熱,吮吻她的唇瓣,糾纏她的唇舌,用了最虔誠的心思,把這個吻推到他所能給予的,最狂熱的情感裏來。


    宋楚兮沒什麽力氣拒絕,而且其實她不排斥和討厭他的靠近,隻是前麵還能勉強的配合和迴應,但是殷湛卻似乎完全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感官的感受漸漸的都有點麻木的不甚鮮明了起來,心髒激烈跳動,那頻率不斷的撞擊著胸腔,似乎是將流過肺腑的空氣都擠了出去。


    她的唿吸越來越亂,越來越急,到了後麵居然心慌氣短了起來。


    「嗚……」再也無法承受,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推開殷湛的臉,匆忙的偏頭朝一邊,大口大口的喘氣。


    「別動……」殷湛卻是意猶未盡,摩挲著還來尋她的唇。


    於是宋楚兮就慌了,氣息不暢的趕緊告饒:「沅……沅修,我真不是故意裝出來騙你的,這會兒我是真的連喘氣都覺得費力。」


    「好!」殷湛倒是沒過分勉強,他的唇,貼著她的鼻尖又磨蹭著吻了吻,啞聲道:「我知道了。」


    宋楚兮閉上眼,有氣無力的平順自己的唿吸。


    殷湛緩了緩就坐直了身子,也嚐試拂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待到她的臉色不那麽紅了,就重又拉起她來,給她外麵的裙褂都穿上。


    宋楚兮這會兒睏倦的很,就一直的閉目養神。


    殷湛給她整理妥當了,就又倒了一杯溫水,拖著她的後背將她扶起來,「起來喝一點。」


    宋楚兮順從的讓他餵了水,殷湛就又小心的把她重新放平,還是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膝頭去睡。


    宋楚兮的確是身心俱疲,勞累的很,但是這會兒總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也沒辦法完全睡去,於是就試著和他說話,「程妡的事,你也沒必要還繼續堅持吧?就算你不在乎,也別拿這事兒害了人家。」


    程妡是女子,一場隻為了算計利用的婚姻會給她帶來帶來的影響,絕對要比作用於殷湛這邊的要大得多。


    宋楚兮說這些話,真的不過就是實事求是。


    殷湛用指腹輕輕磨蹭她的臉頰,「有時候我還真想要試著騙騙自己,當你這麽說,就是為了不叫我娶別人。」


    她是真的不願意讓他去娶程妡,但那卻是因為知道他根本就不愛那個女人。


    她不能違心的騙他的同時,更不想看到他委曲求全。


    「別打岔,你先答應我。」宋楚兮的唇角彎了彎,直接迴避了他前麵的話題,可是殷湛給她的卻隻是一個態度模糊的否定,「有人在等著看結果呢,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就自找麻煩。」


    是啊,有人還在背後不遺餘力的算計著自己能得的好戲,也有人作壁上觀,在興致勃勃的瞧著他們的笑話。


    他們受製於人,他們都有顧慮。


    「嗬——」宋楚兮聲音沙啞疲憊的笑了笑,隨後她久不做聲,殷湛以為她是睡了,不想過了好半天她卻又像是夢囈般斷斷續續的開口道:「不如……我們一起覆了這場繁華天下吧,什麽人上之人,什麽帝王梟雄,把他們全部碾壓成灰,那麽……以後我就再不用仰人鼻息,你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天下易主,謀朝篡位麽?


    這些可都不是隨便說說就行了的。


    殷湛隻當是她的一句夢話,宋楚兮伏在他膝頭,睡得安穩,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馬車進了城門殷湛才試著把她叫醒了。


    「迴京了?」宋楚兮撐著他的大腿坐起來,精神也是倦怠的很。


    殷湛試了試她的額頭,她那熱度雖然沒有退,卻也沒有再惡化,他才略微放心,「你舒服就不要進宮了,迴去趕緊找個大夫看看。」


    「嗯!」宋楚兮含糊著點點頭,「宮裏那邊的事我就不管了,到時候你差個人過去,把結果告訴我。」


    「好。」殷湛點頭,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宋楚兮轉身推開了車門,也不等殷湛下車,那內城方向就見一隊車馬喧囂而來。


    馬背上帶隊的男子,容色絕艷傾城,紫色衣袍華貴,眉目飛揚可與日月比輝,目標明確,直接攔在了宋楚兮這一行車隊的前麵。


    「我想你這個時候也是該迴了。」端木岐策馬過來,麵上笑容如沐春風,卻是一副侃侃而談的模樣,沖這馬車上的宋楚兮一揚眉,「占用了人家程大小姐的馬車一路,也是怪不好意思的,楚兒,下來吧,我送你迴去。」


    ------題外話------


    嗷嗚,發糖!但是我這一周之內沒時間迴頭捉蟲子了,可能比較慘不忍睹,你們不許嫌棄我~


    ps:家裏有親戚明天結婚,被母上提前召喚迴來過元旦了,然後穿了一坨衣服坐在被窩裏碼字,胳膊動一下都費勁,想想要過五六天這樣的日子,真的好想長期坑文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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