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頭被她一巴掌就打碎了半邊牙齒,滿嘴是血,是到了這時候才露口恐懼的神情來,顫巍巍道:「沒——我沒!」


    「你還狡辯?是想死嗎?」舜瑛怒道,抬手就又連著給了她兩個耳光。


    那丫頭的臉很快就腫的老高,麵目全非,隻是嗚嗚的哭,咬著不鬆口。


    宋楚兮險些被人毒害,這會兒卻反而沒事人一樣,事不關己的隻在旁邊看著。


    「這裏的天京,出了這樣的事,是不是要交給衙門處置會比較妥當?」文馨公主隻當她是有所顧慮,就試著開口提議。


    這裏是北狄皇帝招待他們的驛館,這丫頭又是驛館裏的人,出事了,他們私刑審訊的確是不妥當的,哪怕是占著理的,也容易被人詬病是藐視皇帝。


    「是嗎?」宋楚兮這才勾了勾唇角,倒是有了點兒從善如流的意思。


    她側目,朝端木岐遞出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端木岐抿唇略一思忖,就對長城道:「你去安排,我們馬上進宮。」


    交給衙門?那不是要大事化小了嗎?去宮裏鬧皇帝一鬧,這才合適他和宋楚兮的作風,誰讓那人在頭天的國宴上給他們找茬了呢?


    「是!」長城領命,剛要迴去安排,宋楚兮就叫住了他,囑咐道:「把你手下的得力人手都調派出來,這個丫頭敢在驛館裏就公然投毒,想必是後台強硬她才敢如此的,省的被人半路鑽了空子。」


    要押解這麽一個丫頭進宮,其實是真的犯不著這麽興師動眾的。


    端木岐的眸子微微一閃,立刻就有所頓悟,隱晦的沖長城略一點頭。


    長城頷首,快步轉身下去安排,舜瑛也揪著那婢女先行離去。


    宋楚兮從院子裏收迴視線,不悅的看了眼還在她屋子裏滯留不去的人道:「彭澤太子,很晚了,您沒事是不是該迴去歇著了?」


    這是個逐客令的意思,但是她的態度卻顯得極其不恭。


    即墨勛本來還在訝異於她明察秋毫的手段,聞言這才迴過神來。他站起身來,虛掩住嘴巴咳嗽了一聲,「本宮晚膳的時候多喝了兩杯,剛好醒醒酒,如果端木家主不介意的話,我就跟你們一起走一趟吧?」


    這個宋楚兮是要進宮去鬧皇帝嗎?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他還是頭次遇見。


    即墨勛這話裏頗多諷刺的意味,宋楚兮也隻作不察。


    端木岐不冷不熱的看過去一眼,「太子殿下隨意就好。」


    說完就當先一步走出了屋子。


    即墨勛帶了文馨公主也跟著進了院子,宋楚兮則是關了門,找了衣服穿戴整齊。


    長城那邊興師動眾的布署了足有半個時辰才點齊了人馬,將那個五花大綁的丫頭塞進一輛油篷馬車裏,被重護衛著出了驛館,一路上浩浩蕩蕩的往皇宮的方向進發。


    夜深人靜。


    黑暗中一條黑色的影子飛快的奔竄,穿街過巷的繞過所有人的耳目,進了城南驛館的後門。


    這個時候,宋亞青還滿麵鬱結之色的在書房裏不住的來迴踱步,時不時就往門外張望。


    那黑影進了院子,直接就奔了他這裏,「三老爺!」


    「怎麽樣了?」宋亞青屏住了唿吸,連忙問道。


    「出事了!」那人道,那麵的焦灼之色。


    宋亞青愣了一愣,一時間有些茫然的忘了反應。


    那人就又繼續說道:「小的遵從三老爺的吩咐趕著去了那邊的驛館,去的時候卻沒趕得及,那婢子已經下手了。」


    「那個丫頭呢?死了?」宋亞青勉強定了定神。


    如果宋楚兮真被毒殺了,可想而知,第二天宮裏宋太後那裏會掀起一場怎樣巨大的風暴來。


    「沒有!」那人迴道,深情於其中就更顯得焦灼,「小的趕過去的時候,本是遵從三老爺的吩咐,要將那丫頭滅口的,可是沒找到她,後來動靜鬧出來才知道,她是跑去了四小姐的院子那邊看動靜結果被巡邏的侍衛給當場按住了。」


    「唉!」宋亞青一怒,一巴掌將桌上的一套文房四寶掃在地上,「成事不足的東西。」頓了一下,才又反應過來,問道:「不是下手了嗎?怎麽沒能得逞?」


    「這個小的就不是很清楚了,總之是那丫頭被拿住了,事情敗露,端木家主那邊好像是發了好大的脾氣,當即就點齊了人馬,說要進宮麵聖去。」那人迴道:「三老爺,那婢子的嘴巴未必嚴實,您快拿個主意吧。」


    「她還沒招?」宋亞青本來已經慌了,這時候突然就又隱約的多了幾分希望。


    「沒有!」那人搖頭,「小的特意聽過他們那邊的消息才迴來復命的,好像是婢子暫時還沒招,不過那驛館內外的守衛森嚴,事發的具體經過小的也不是很清楚。三老爺,如果是那婢子還不曾開口,那麽——現在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都是芳兒莽撞了。」宋亞青沉痛的又是一拳壓在桌角上。


    本來頭天下午他要出宮的時候又被宋楚芳叫了迴去,宋楚芳說宋楚兮給她撂了狠話下來,要他想個法子,盡快鋤掉那丫頭,當時因為梁氏的死,父女兩個都有點著慌,一起琢磨了半天也沒個主意,他不好在宮裏久留,就先出來了。然後晚上楚兮出事,父女兩個就盼著那丫頭直接能一命嗚唿也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了,可是那宋楚兮居然是緩過來了,他這邊一直在忙著操辦梁氏的喪事,是到了傍晚時分,宮裏才有宋楚芳給他傳了消息出來,說是她已經出手了,不過她人在宮裏,不方便窺測那邊的情況緊張,讓宋亞青給盯著點兒。


    宋亞青當時就慌了,趕緊就叫個人過去,趕著滅了宋楚芳收買的那個婢子的口,也好幫她把尾巴斷掉。


    「她現在,什麽也比不得固寵更重要,怎麽就這麽沉不住氣呢?這兩天皇上肯定還惱著我們宋家呢,萬一這件事在暴露出來,那就糟了。」宋亞青頻頻嘆氣,但是現在就算是他嘆氣也已經晚了。


    「不行,絕對不能叫那個婢子到皇上麵前去開口。」心思慌亂的略一計較,宋亞青就一拍大腿,「你去把盧先生給我找來。」


    必須趕在宋楚兮和端木岐進宮之前,在半路把那個婢子殺掉滅口,除此之外,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


    夜色寂靜,哪怕已經到了後半夜了,因為這兩天趕上過年,沿路家家戶戶的門口都掛上了喜慶的大紅燈籠,這一路走過去,倒是景致不錯的。


    一隊侍衛在前麵開路,十幾個人護衛著那輛油篷馬車,有些匆忙的穿行在大街小巷上。後麵隔了一點距離,依次是端木家的馬車和彭澤太子即墨勛的車駕。


    這一行人,一路上都沉默無聲的隻顧著趕路,從驛館出來,連著拐過四五條街巷,路上倒是相安無事,前麵再拐過一個彎,前麵就是直通皇宮東門的大路了。


    走在前麵領隊的長城略略放鬆了戒備。


    那輛油篷馬車拐過去,可是在端木岐的馬車經過那拐角處的時候,右側的輪子卻意外被青石板中間的空隙卡住了。


    馬車微微一陣晃動,不得不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舜瑜趕緊翻身下馬來查看,就在這時候,右側一片屋脊的被陰麵突然冒出來十幾個腦袋,幾乎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就有一排火箭連射而出。


    破空聲帶著火球淩空罩下來,護衛著的守衛們頓時就有些慌亂了起來。


    「有埋伏!」


    「屋頂上,那裏有刺客!」


    「快!護住馬車,保護少主和四小姐。」


    「太子殿下?公主?你們沒事吧?」


    ……


    那條接到不算太窄,但是即墨勛和端木岐的排場都大,馬車幾乎占據了整個街麵,再有前麵端木家的馬車又被陷住了,動也動不了,完全就成了待宰的魚肉。


    巷子裏,侍衛們慌亂尖叫著奔走救駕,那火箭都是用火油浸過的,蹭到衣物布料,眨眼就著,甚至連馬鬃和馬尾被蹭過了也都跟著燒了起來。


    那些刺客連著放了兩輪火箭,這巷子上空就已經是一片焦糊的味道瀰漫。


    舜瑜飛快的拍掉袖子上的火苗,快步搶出了巷子,這時候走在前麵的長城已經聽到動靜折迴來了。


    「怎麽迴事?」長城問道。


    「有埋伏!」舜瑜道。


    這時候,大部分的侍衛都被困在巷子裏,都隻能顧得上躲避火箭攻擊了,弄得著實狼狽不堪。


    長城帶了兩個人奔迴來,屋頂上埋伏的弓箭手馬上就轉移目標,又往這邊攻擊。


    長城冷著臉,橫劍擋開兩隻箭,雙腿一夾緊馬肚子,才要借力躍上屋頂,緊跟著又是一輪攻擊將他給逼退了下來。


    長城不得已的翻身落地,舜瑜就焦躁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道:「這裏不行,你帶幾個人從後麵圍上去,這些到底是什麽人,居然這樣猖狂的當街行兇?」


    大部分的侍衛都被堵在了巷子裏,並且即墨勛和端木岐等人都在那邊,不能隨便的抽調人手,長城飛快的思忖。


    前麵護衛那輛油篷馬車的有二十餘人,他也懷疑這是一招聲東擊西。


    這邊他正猶豫,舜瑜卻等不得了,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然後一跺腳就貓腰鑽進了一個狹窄的胡同裏,往那排屋舍的後麵摸去。


    「舜瑜!」長城一急,隻能是迴頭一招手,「過來十個人,其他人務必給我看好了馬車。」


    說完,也緊跟著鑽進了那狹窄逼仄的胡同裏。


    這邊眼見著他和舜瑜先後圍過去,屋頂上埋伏的人卻並不戀戰,有人吹了一記口哨,然後一行人就火速的收了弓箭往四下裏逃竄了。


    即墨勛本是要跟著宋楚兮等人出來湊熱鬧的,沒想到整個龍庭衛都被燒的灰頭土臉,他從馬車裏探頭出來,啐了一口,氣急敗壞道:「簡直豈有此理,逆光,你帶人去追,務必要將那些人都給本宮拿住。」


    那位叫做逆光的龍庭衛指揮使大人其實並不是形影不離跟著他的,最起碼頭一天他進宮赴宴的時候,宋楚兮就沒見這人露麵,並且就算兩家人一起住在驛館裏,她也鮮有遇到這人的時候,這個人,可以說是相當神秘的。


    「是!」那逆光沉沉的應了聲,然後就一招手,帶了七八個守衛閃身沒入夜色之中。


    這邊馬車上裝飾的流蘇和侍衛的衣裳,乃至於馬匹都被燒著了不少,侍衛們倒是還好,那些馬匹就完全不受控製了,長聲嘶鳴,有的更是衝撞著往巷子外麵奔去。


    侍衛們控製不住,整個場麵混亂一片。


    有馬匹自那巷子裏躥出來,後麵就有侍衛去追,前麵守著那輛油篷馬車的侍衛們卻都盡職盡責,半分也不懈怠,眼見著有慌不擇路的戰馬奔過來,連忙就護衛著那馬車往邊上躲避。巷子裏,很快又有人和馬奔出來,場麵越發的不受控製,撞的人仰馬翻。


    這邊拉著油篷馬車的戰馬也跟著受了驚嚇,嘶鳴起來,車夫使勁的扯住韁繩,卻就會被它甩到地上。


    車上的人是重要的人證,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四五個侍衛過去幫忙控製受了驚的戰馬,又有人去幫忙穩住馬車,十多個人圍在那裏,每個人都竭盡全力。


    這時候,扶著小窗口的一個侍衛卻一邊借著車身作掩護,一隻手緩緩將車窗上的掀開了一角。


    因為前麵戰馬嘶鳴,幾次這裏而起,顯然車廂裏的人要被甩到了最裏麵的角落裏。


    這人用手掌壓著,細看之下才能看到他掌中隱藏了一根閃著藍色幽光的長針,他的手掌借著扶住車窗的便利,緩緩探入窗口,輕而易舉的就扣動了綁在腕上的機關。


    長針激射而出,本是該確保萬無一失的,但是入耳的卻是砰地一聲——


    竟然是那長針釘入車廂一角木頭架子上的聲音。


    這怎麽可能?


    那人的心中瞬間生出一種極度不安的預感,下意識的就要撤手奔逃,不想剛剛空了手掌心裏卻是一痛又一麻,手腕已經被人一把扣住了。


    那人隻覺得四肢不聽使喚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頸邊已經橫了一柄冷劍。


    舜瑛從車窗口裏,探手一掌拍在他肩胛骨上,將他迫退了兩步。


    那人腳下一個踉蹌,就被兩個侍衛一左一右的拿住了。


    這邊他似乎是怎麽都想不通他居然這樣就輕而易舉的栽在這裏,整個人都是僵硬的沒有反應,穿著一身髒髒婢女服的舜瑛已經彎身自馬車上跳了下來。


    「你——」那人猛地抬頭朝她看去,目赤欲裂。


    這是引蛇出洞的陷阱?


    可是怎麽可能?他們怎麽知道有人會來滅口?


    這人手底下的功夫雖是一流,但畢竟是沒有一顆做謀士的頭腦,腦子裏費勁的思索了半天也是想不明白,這時候就聽人冷諷的笑聲自背後傳來,「怎麽,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栽在這裏?」


    那人一個激靈,倉促間迴頭,卻見一行人衣著光鮮艷麗的朝他走了過來,走在最前麵的,恰是容光煥發的宋楚兮。


    果然,這是個圈套嗎?


    那人冷著臉,目露兇光的冷冷盯著他。


    宋楚兮也不介意,隻就微微一笑道:「是宋亞青派你來的?」


    這個人,她並不陌生,雖然一直沒正麵接觸,可也已經是打過幾迴交道了。


    那人是不能承認了此事,給她留下攻擊宋亞青的把柄,隻就冷哼了一聲,強硬的朝旁邊別過頭去。


    宋楚兮也不介意,臉上笑容反而越發深刻了些的笑道:「為了保住他那個眼高手低又沒腦子的女兒,他這也算是下了血本了,可是事後才知道出手斷後有什麽用?怎麽提前不不好好教教她,讓她別犯蠢?」


    從事發到方才,她可是什麽證據或者口供都沒拿到,可是現在開口,卻完全篤定了就是宋亞青父女的作為。


    即墨勛正為了端木岐和宋楚兮沒提前跟他打招唿卻叫他擔風險而生著氣,就冷嗤道:「宋四小姐,你這個結論未免下的太過武斷了吧?以本宮所見,這天京之內,不待見你的人可是多了去了,未必就隻有良嬪和宋家家主這一家子,何況你又沒有證據在手,就這麽汙衊你們皇帝陛下的嬪妃和嶽丈?這恐怕不妥當吧?」


    這個人,是真的很沒有風度,出口又陰損的很。


    宋楚兮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隻不溫不火的微微一笑,「我又不準備當堂告狀,有沒有真憑實據有什麽差別?」


    「嗯?」即墨勛始料未及,緊緊地皺了眉頭。


    這一趟,她不就是為著進宮告狀的嗎?


    不過他既然是能被彭澤國主立為太子的,智慧和韜略就應該不會太差,隻略一迴想也就明白了——


    的確,如果宋楚兮的真實目的就隻是為了進宮告狀,那麽當時拿住了那個丫頭之後,就大可以馬上進宮來,叫了侍衛們護送能用多少時間?可是端木岐卻偏偏虛張聲勢,大張旗鼓的折騰了半個時辰才啟程。所以,他們其實就是故意空出這段時間給暗中窺測的人迴去報信的,然後以此為餌,再勾出一條大魚了來。


    這兩個人,還真是陰險。


    雖然不是針對他的,即墨勛也覺得自己被人戲耍了,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灰。


    文馨公主倒是沒什麽感覺,隻是奇怪,「你認識這個人?他是你們宋家的?不過他既然是宋家的人,那麽之前那個丫頭難道就不能是被宋家收買的嗎?」


    那個丫頭並沒有招供,所有的一切都不過隻是宋楚兮的臆測罷了。


    即墨勛這時候思路已經清楚了,冷冷說道:「這裏是天京,就算是宋家家主想要這麽做,他也得有這個資本,他一個外來的客人,驛館裏的僕從侍衛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就算他要收買了來行兇,也得要有這個門路。」


    各個驛館的守衛都是宮裏出來的禦林軍,就是奴婢丫頭,也都是臨時從宮裏送出來的宮婢。因為這驛館裏住著的都是身份尊貴的客人,隻有宮裏出來奴婢們才更懂的規矩,不容易出差錯,在這方麵,皇帝還是十分小心的。


    誠然宋楚兮會認定了那婢女是宋楚芳派來的,起初的確是有點武斷,但是經過此事認證,卻不用再懷疑了。


    「所以呢?現在還要繼續進宮嗎?」即墨勛問道。


    這個時候,長城和舜瑜兩個剛好相繼從巷子裏奔出。


    端木岐挑眉看過去一眼,「怎樣?」


    「寂寞太子的人帶人去追了,屬下就先迴來了。」長城道,舉步走過來。


    那邊那個喬裝的刺客明明被拿住了,卻還是一副視死如歸一樣的表情,臉上沒有半點畏懼的情緒。


    按理說,宋亞青可不該能籠絡的住這樣的人才,宋楚兮不由的就多了幾分興致,挑眉道:「長城,這人什麽底細?」


    那人狠狠的橫過來一眼。


    「盧久金,綠林道上打滾出來的,曾經在江北落草為寇,十年前,因為劫了青幫的一批贓款被追殺,落魄之時,流落南塘,進了你家三老爺的手底下。」長城就上前一步,說著,頓了一下,倒是有些讚許之色的看了那人一眼,「這人的秉性雖然不良,不過在武學上很有造詣,據說二十年前就是綠林中人排名前十的高手了,進了宋家,真是屈才了。」


    跟了宋亞青這麽久了,這人倒是不意外長城會查到他的底細,隻冷哼了一聲,還是口風很緊的一語不發。


    而自從方才的那一刻起,舜瑜迴來了就沒做聲,隻就攥著拳頭,滿麵殺氣的盯著那人。


    她和這人可不陌生,蘅蕪苑裏險些致命的一劍,還有大鄆城的茶樓上臨街一瞥的交鋒,沒想到,有朝一日,居然又給碰上了。


    「舜瑜!」舜瑜不甘心,宋楚兮比她還記仇,這時候便是冷冷說道:「舜瑜,你還等什麽?當初人家對咱們下手的時候可從來就沒猶豫過。」


    她宋楚兮就是小氣記仇!


    當初宋亞青派人去蘅蕪苑行刺的事,她雖不至於耿耿於懷,但也絕對沒有一筆勾銷的道理。


    而舜瑜,當初這人的一劍,險些要了她的命,她又如何能忘?


    舜瑜的臉上,一瞬間就漫上來濃厚的沙發決絕之氣。


    她提了劍上前,而那人卻是無所畏懼的,仍舊是腰板筆直,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隻是冷冷的著她。


    舜瑜出劍的手法也是果斷精準的,一劍刺穿過去,恰是照著當初她自己被傷的位置穿透。


    偏離心髒不遠的位置,雖不至於一劍斃命,但那痛楚也是可想而知。


    那人雖是個亡命之徒出身,但是劇痛之下也是痛苦的悶哼了一聲,眼睛啐了毒一樣,咬著牙,死死的盯著宋楚兮道:「成王敗寇,今天既然是落在你手裏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你犯不著讓個丫頭來淩辱我。」


    這人,倒也算是傲骨錚錚了,隻可惜心術不正,又跟錯了主子。


    舜瑜一劍拔出,濺了兩人乃至於旁邊押著這人的侍衛都是滿身滿臉的血。因為深知舜瑜對著人也是恨之入骨的,宋楚兮等人還以為她會多戳這人幾劍泄憤,不想隨後舜瑜就收了劍,冷著臉,一步一步堅定的走迴了宋楚兮身邊。


    宋楚兮擰眉,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謝謝小姐給了奴婢親手報仇的機會。」舜瑜道,她臉上肌肉緊繃,可以看得出來,是費了極大的力氣把持,才做下了這樣的決定。


    宋楚兮心中略一怔愣,隨後也就瞭然——


    這人是宋亞青的心腹,這丫頭是以為她需要留著這人做罪證,去當麵指證的宋亞青的。


    宋楚兮勾了勾唇角,就勢握住她的手,拍了她的手背,然後緊跟著就是目色一冷,揚眉給長城使了個眼色,「那個丫頭呢?」


    「在!」長城道,一招手,就有侍衛把那丫頭給拖了上來。


    那人黑著臉看過來,心裏蔥白非常——


    說起來他在一行裏摸滾打爬也有二三十年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卻是怎麽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會陰溝裏翻船,栽在宋楚兮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的算計之下。


    說到底,他就是太自負,沒想到宋楚兮會一早就猜到了這個丫頭的身份,並且——


    針對他,來量身定做了一個誘捕計劃。


    「宋四小姐饒命,饒命啊。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是我要害您,我是被人收買的。」那丫頭這會兒自知活罪難逃,撲在宋楚兮的腳下就大聲告饒,「四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饒恕奴婢這一迴吧,奴婢願意作證,我——」


    她說是怕了,但到底心裏也還存留著希望,畢竟宋楚兮還需要她出麵來指證宋楚芳宮裏用來收買她的人,就是這個還有轉圜餘地的出路。


    宋楚兮的麵上神色一直保持不變,雖然略帶了幾分冰涼,卻從頭到尾都沒見任何震怒或者氣憤的跡象。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匍匐在腳下的這個婢女,語氣慵懶道:「後悔了?知道錯了。」


    「嗯嗯!」那婢女連忙點頭,涕淚恆流,滿懷期望的仰頭看向了她,「奴婢知錯了,求四小姐網開一麵,奴婢願意出麵指證——」


    「指證什麽?你是覺得揪出了別人,就能抹了前麵你投毒的事實嗎?」宋楚兮打斷她的話,「告訴你一句話,這世上,雖不是凡事都沒有迴頭路走的,可是卻要看你有沒有這樣的資本。你要證明誰?還沒人來證明你呢。」


    這世道,就是這樣,於強者而言,隨時隨地都有出路,那是因為他們有這樣的手段和能力來扭轉幹坤,可是對另一些人而言——


    一步錯,就再也沒有機會迴頭了。


    宋楚兮這個人,她自己的手段就不光明磊落,所以在這方麵她從不會苛刻的要求別人就一定要跟她來講什麽道義,隻是麽——


    對那些沒那個本事,還要摻和著要來出來害人的人,她也從來就不會心慈手軟。


    那丫頭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突然之間就變得冷酷的麵孔,嘴巴張了張,卻居然是說不出話來了。


    這個時候,端木岐已經明白了她的用意,就走上前來一步,給長城努努嘴道:「割了她的腦袋,給宮裏送去。」


    什麽?


    這是要把這丫頭的人頭拿去送給宋楚芳嗎?


    即墨勛和文馨公主一直跟著他們這一行人在看熱鬧,聞言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唇角諷刺的勾了勾——


    這兩個人,是不是太過有恃無恐了?


    區區一個北狄臣屬的端木世家,就敢往宮裏去送這樣的髒東西?宋楚芳就算是有錯在先,那她也好歹是皇帝的妃子。如果說他們要揪著這丫頭進宮去當麵指證了宋楚芳的罪行,皇帝為了自己的臉麵都未必就會如是追究,現在——他們這是要威脅誰?


    長城聞言,也是一愣。


    舜瑛就憂慮道:「少主,這個可能不容易辦到,您知道的,送進宮裏的人所有東西都要被仔細的檢查過了才能——」


    「你想想辦法不行?」端木岐不耐煩道。


    那婢女這時候已經嚇傻了,打了個哆嗦,可要來抓宋楚兮的裙擺,「宋四小姐,求您饒命啊,您饒奴婢不死,奴婢什麽都願意聽您的,您要殺了我,沒了人證,皇上和皇後娘娘是不會信您的,這對您沒有好處的。」


    「幹什麽?沒了他們出麵,我就殺不得人了?」宋楚兮涼涼道:「欠了四小姐我的,沒人可以不還,不過麽——但凡是債,我都要親自去討,就不用你跟著瞎操心了。」


    那婢女跪在地上半晌,手心裏都是汙漬,她的手探出來,可是看著宋楚兮潔白的裙裾,居然是再如何求生的*強烈,也隻有一種雲泥有別的自卑感,居然就不敢隨便去碰她。


    的確,如果揪著這個丫頭進宮去脅迫皇帝和劉皇後的話,她是可以逼著那兩人就範,把宋楚芳給廢了的,可是麽——


    用這個引子,那最後追究起來也隻是他們宋家的家務事,那就太浪費機會了。


    端木岐和宋楚兮的意思擺在這裏了,長城於是就不再遲疑,橫劍一揮,那丫頭本來還在極力的求情說著話,聲音就戛然而止。


    溫熱的血水噴灑出來,濕了宋楚兮的繡鞋和半邊裙裾。


    圓滾滾的一顆腦袋落在地麵上,咕嚕嚕的一滾,剛好就落在了文馨公主的腳邊。


    「啊——」文馨公主尖叫了一聲,連忙往後連著退了好幾步,和同樣膽子小的白筠抱作一團,用一種恐懼的見鬼一樣的表情看著變不改色站在不遠處的宋楚兮。


    她雖然一直都知道宋楚兮這個丫頭的膽子大,並且和別的女子不太一樣,也是也沒想到她會心狠手辣到這個地步。


    「兩位殿下受驚,抱歉了。」長城走過去,提起那滾在泥土裏的頭顱。


    端木岐突然想到了什麽,就又囑咐了一句,「找個好看點的盒子,包的漂亮點兒。」


    一顆人頭而已,他以為這是點心嗎?


    即墨勛的嘴角不受控製的抽了抽。


    這個時候,就連那殺手盧久金也都被驚的不輕——


    這兩個人,連皇帝都不看在眼裏嗎?他突然就有些畏懼了起來,不知道這兩個人要如何對他。


    果然,料理完那丫頭,宋楚兮的目光就眼睛朝他移過來。


    那盧久金的心頭驟然一緊,隱晦的幹吞了兩口唾沫。


    宋楚兮稍稍偏頭想了想,就舉步朝他走了過去。


    盧久金被兩個侍衛押著,根本就抗拒不了,就見宋楚兮逕自走到他麵前站定,用拳頭在他肌肉堅硬的胸口上壓了壓,然後莞爾笑道:「曾經的綠林道上排行前三的絕頂高手?大半輩子刀口舔血,也是時候安享晚年了。」


    她這話雖然說的和氣,但明顯不可能是什麽好話。


    盧久金的頭皮發麻,嘴唇動了動。


    宋楚兮就又轉身迴到了端木岐身邊,一麵道:「不能叫宋亞青白忙活,也不能斷了他們主僕之間這麽多年的情義,就把他的一雙手送過去給宋家家主留個念想吧。這人——穿了他的琵琶骨,放他走。」


    這個丫頭,也算是人間一朵奇葩了。別人被暗害是要義憤填膺的拿兇手討公道,她卻沉得住氣,隻顧著打包送禮了。


    即墨勛是被噁心的要命,不過心裏卻越想就越覺得興奮刺激,目光灼灼的盯著宋楚兮這邊。


    那盧久金因為練武的天賦卓絕,二十歲出道之後就鮮有遇到敵手的,走到哪裏都是被人捧著供著的,哪怕是後來落魄了,被迫留在了宋亞青的身邊賣命,宋亞青對他也是禮遇有加。


    現在要斷了他的雙手廢了他的武功,他就什麽也不是了,隻能是一灘爛泥一樣的乞討為生了吧?


    「士可殺不可辱,你殺了我!殺了我吧!」盧久金是到了今天才終於體會到宋家這位四小姐的狠辣之處,麵目猙獰的嘶聲咆哮。


    「殺你?你不夠資格!」宋楚兮迴眸,盈盈一笑,「何況四小姐我今天的心情不好,不高興再殺人了,你自求多福吧。」


    端木岐抬手替她攏了攏大氅的領口,挑眉道:「迴去?」


    「走吧!」宋楚兮頷首。


    端木岐笑了笑,彎身將她一抱,突然想起了什麽,就又扭頭看了即墨勛兄妹一眼,「太子殿下看了一晚上的白戲,過癮了嗎?我們先告辭了。」


    這時候,舜瑛已經招唿人把馬車趕了過來。


    端木岐二話不說的抱著宋楚兮鑽進馬車裏,絕塵而去。


    即墨勛盯著那馬車看了許久,卻一直沒有迴去的意思,文馨公主這時候還有些驚魂未定,咬了下唇站在那裏,卻不知道為什麽,也是半天沒有上前催促。


    「宋家的這個丫頭,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半晌,即墨勛忽而冷諷的勾了下唇角。


    文馨公主從側麵瞧見他麵上表情,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心口突然猛地一縮,露出幾分擔憂和惶恐的情緒來。


    即墨勛扭頭看過來,散漫的笑了笑,「怎麽了?」


    「沒!」文馨公主脫口道,臉上表情卻呈現出一種顯而易見的尷尬和僵硬。


    「那就走吧!」即墨勛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不過倒是好心情的沒有點破,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身朝自家的馬車走去。


    溫馨公主咬著嘴唇盯著他的背影片刻,眼神卻在那一瞬間就隱晦的變了幾變,有不安,有冰冷,有畏懼也有仇恨。


    「公主——」白筠悄悄的湊過來,扯了下她的袖子。


    文馨公主這才臉色微微發白的也舉步跟著朝那馬車的方向走去。


    *


    迴到驛館,宋楚兮換了衣裳卻沒了胃口,隻敷衍著吃了一盅燕窩就上床睡了。


    後半夜無事,她睡得十分安穩,而這一夜之間寢不安枕的卻註定了大有人在。


    宋楚芳的寢宮裏,燈火通明一整夜,一個人關在寢殿裏左立不安。她的婢女守在旁邊卻不敢勸,主僕兩個就一起那麽熬著到天亮。


    「娘娘,天都亮了,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婢女逐一的吹滅了宮燈,走過來,小聲勸道。


    「一整個晚上都沒消息,不管那丫頭是死是活,都總該有消息進來的,這到底怎麽迴事?」宋楚芳卻根本就聽不進去她的話,隻惶惶不安道。


    如果宋楚兮沒事,她的迴請敗露了,以那丫頭的性子,肯定要進宮來鬧的。


    而如果宋楚兮死了,就更該是有人進宮來報喪了。


    可是現在這不上不下的懸著算怎麽迴事?怎麽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呢?


    那婢女張了張嘴,還要再勸,外麵就有內侍捧了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從殿外進來,「娘娘,宮外送來的,說是宋家家主命人送來給您的。」


    「是什麽?」宋楚芳狐疑。


    「不知道。隻說是給娘娘的。」那內侍迴道。


    宋楚芳使了個眼色,她的婢女就過去接了。那內侍不能在她的寢殿裏多留,轉身就先行推了出去。


    因為說是宋亞青送來的東西,宋楚芳也沒當迴事,直接命婢女放在桌上打開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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