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王和楚君煜之間有一個解不開的死結,當然無論是平王還是楚君煜都從來沒有想過去解開,被禁足這事兒實在是有些丟臉,他覺得楚君煜現在一定是幸災樂禍的狀態,於是他幹脆選擇避而不見。


    楚君煜問過管家平王的情況,得知他在嚴側妃處且沒有時間見自己,也絲毫不在意,陪著平王繼妃用過午膳休息了一會兒就朝柳國公府而去。


    他有幾天沒見到小七了,府裏兩位少爺考中秀才,其中還有一位考取案首,她應該很開心吧,想到她一臉得意的樣子就忍不住會心一笑。不過,好像還有另外一件不怎麽順心的事情。


    楚君煜帶著觀言,觀言提著東西,一路來到柳國公府,門房對他極為熟悉,跟進自己家門似的。


    先到青鬆院給老太太請安,然後再去找柳瑾瑤,此時小七午睡剛醒來,坐在小杌子上發呆,看到楚君煜的時候反應還有些木木的,歪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笑著打一聲招唿,“楚哥哥,你來了!”


    楚君煜走到她前跟,“小七沒睡醒?”


    柳瑾瑤盡量讓自己快些清醒,搖搖頭,“不是,睡多了。”


    楚君煜聞言不自覺露出笑容,這很有小七的風格,伸手摸摸她的包包頭,順勢坐在她旁邊,“小七開心嗎?”


    柳瑾瑤有些不解,歪頭看他,“嗯?”


    他沒有解釋自己的問話隻是自顧自的說道:“三公主的伴讀已經確定下來,和三公主很合得來。”


    柳瑾瑤恍然,笑著問道:“我父親在忙什麽呀?”


    楚君煜就知道這個丫頭會想到這一點,也不隱瞞,“宮中藏書處無數典籍有待校驗,這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之事,自是要尋一位能人方可勝任。”


    所以三老爺其實就是去宮中圖書館當編輯去了,若是有個一審二審終審什麽的說法,那麽不用懷疑,三老爺他就是一審。


    但是這個一審和現在的一審又有著本質的區別,如今的一審是確定一篇文能否過關,是否符合要求,而三老爺他其實就是去檢查一下錯誤,不用他來判定是否采用,都已經到了宮中藏書處,再說要與不要那不是廢話嗎?


    宮中典籍無數的說法還是蠻確切的,也無怪乎三老爺忙碌起來,不過他好像挺高興的,因為感覺自己要被重用了。


    典籍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他來校對,那他所做的事務就是校書郎的本職工作,古有一說法校書郎乃太子東宮所屬學館中校勘典籍之官員 ,那是不是說明無論太子是誰他將來都是那一脈的人了呢?


    其實是他想多了,主要是覺得他太閑,整天找事兒,於是柳衡璕找到了楚君煜,楚君煜又找到了三皇子,然後三皇子極力促成,給他找了這麽一個差事打發過多的時間與過剩的精力。


    現在看來效果不錯,男人果然還是要有事業才不會整日居於內宅禍事,三房缺少了三老爺太平多了,沒有了要爭寵的對象,誰整天閑著沒事幹找事兒呢?也找不到不是。


    想到此處柳瑾瑤笑的很是無良,伸手拍拍楚君煜的肩膀,“幹得好!”


    楚君煜已經習慣了她的行為,含笑看向她,“做得好可有獎勵?”


    柳瑾瑤歪頭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出來,於是直接問道:“你想要什麽?”


    楚君煜沉默了片刻,然後問了一句不相幹的話語,“小七,若是許久不曾見到我,你會不會把我忘記?”


    柳瑾瑤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是怎麽了,好奇的問道:“為什麽見不到?楚哥哥要出遠門?”


    楚君煜微微一笑,“無事,隻是以後可能會忙起來,久不會麵怕與小七生分了。”


    柳瑾瑤倒是沒有朝別處想,以為他以後是要領差事,然後事情多了之後見麵機會減少,覺得是他一向缺乏安全感才會問出這話。


    不過她覺得既然他沒有安全感,那自己就給他一個保證,於是信誓旦旦的道:“不會忘記的,小七記性可好,就算是十年不見也不會忘記。”


    楚君煜袖子裏的手微微一動又被自己按捺下去,依然若無其事的說道:“這話我可記住了,到時候小七可不能食言而肥。”


    這有什麽好食言的?柳瑾瑤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想法,而且總感覺他今天有些怪怪的,她有些疑惑,“楚哥哥有心事嗎?”


    他揉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別想太多,無事。”


    既然他不願意多說柳瑾瑤也不好一直問下去,而且在旁人眼裏一個五歲大的小丫頭確實不大適合談心,他沒有敷衍自己,隻是躲避過去已經算是好的。


    知道自己如今的處境,她也不強求,於是轉移話題,“二哥前兩天給我帶了一個九連環,總也解不開,你教教我。”


    這個東西真的很考驗人的智商,她覺得自己智商不夠,動手能力也有點讓人捉急,死活解不開。就像當年玩魔方一樣,同學中有一個學霸速度超快就能夠拚好,還有什麽口訣,她無論是聽還是看都是一頭霧水,總有一麵拚不起。


    感覺九連環比魔方還要難上數倍,就算是柳衡璕已經給她演示了一遍,她還是覺得自己沒看懂。


    她拿著去找柳衡珺,以為能夠難住他,誰知到頭來卻是自己被嘲笑了一把,心裏不服氣,發誓一定要研究出來。但是找別人都怕被嘲笑,所以見到楚君煜就打算拉著他讓他教自己。


    然後柳瑾瑤再一次的被打擊到了,楚君煜動作更快,他解開之後她還一臉懵逼呢,還讓不讓活?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很聰明來著,這讓她以後稱霸之路如何走?讓她威嚴何在?


    楚君煜見她如此表情就溫柔的安慰,“小七年紀還小,這個確實有點難。”


    柳瑾瑤:“……你是幾歲會解的?”


    楚君煜:“六歲。”想著小七現在開始玩,到六歲的時候怎麽都解開了,所以還是最聰明的。


    柳瑾瑤:“……”感覺會心一擊,這就是學霸與學渣的區別,就連千年的時光變遷都難以逾越。


    她在心裏默念了幾遍“我今年五歲,我今年五歲,我今年五歲。”試圖催眠自己以掩飾自己智商不夠的硬傷,然後捏捏自己的臉,“你教我吧!”咱這是不恥下問!


    所有的學問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你要是真的被領入了門,後麵的問題都不太大,怕就怕你一直在門外徘徊進不去,那真是無論怎麽著急都是無用,糊裏糊塗,找不著方向感,有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


    但若真的參透了一點之後,你就會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哦,原來如此!這個時候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那叫一個通體舒暢!


    楚君煜顯然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他十分有耐心,仔細講解,手把手慢動作教學,讓柳瑾瑤這個剛剛自我否認了一番的人都找到了自信,她終於學會了!


    這就像你跟一道幾何題死磕了一星期,怎麽都解不出來,最後加了一道輔助線,立刻就變的一目了然,該用那個公式,該套用那一個函數,其實就是最基本的那些東西,所謂的萬變不離其宗亦在於此。


    她拿著這個九連環就感覺自己已經超越了自我,立刻想要去炫耀一番,然後發現解開之後自己穿不上去了!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她此刻大的表情,那就是大寫的懵逼。


    這麽專業的東西還是交給專業人士比較好,直接遞給楚君煜,“穿迴去!”


    楚君煜十分好脾氣,讓幹嘛幹嘛,又讓她找到了一點自信,最起碼她的小弟能幹不是!作為老大有幾個是要親自動手的,隻要動動嘴皮子吩咐下去,立刻就有一幫子小弟幫你執行完善,若是樣樣都要老大親自出動,那養著這麽一幫子小弟幹什麽?吃白飯?


    咳,雖然楚君煜之流不用她來養,但是她嘴皮子利索呀,這就是大優勢不是!


    啊q 精神的安慰了自己一番,又找迴一點自信,嗯,隻要遠離學霸,人生還是很美好的。


    不過最後的最後她還是失去了要炫耀的激情,還不夠丟臉的,算了吧!


    楚君煜怕打擊到小孩的積極性,就把話題轉移到她熟悉的上麵,然後就講到了自製胭脂上麵,“母妃很喜歡,一次都不舍得用太多,怕用光了。”


    柳瑾瑤笑的很是愉悅,“王妃喜歡就好,若是沒有了我再給她送去,司琴的手藝可好了!”其實就是她慢慢琢磨,然後借助司琴之手實現出來。


    好多人的親手製作都是下人把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最後稍微動一下手攪拌一下也算是親手做的了,都是約定俗成的說法,大家也都沒放在心上,關鍵是要那份心意。


    就像平王繼妃從來都沒有指望過一個五歲的小丫頭能夠為她做什麽,說實話,她還真的什麽都不缺。但柳瑾瑤送過去的胭脂她卻十分珍惜,見到楚君煜還拿出來炫耀,其實炫耀的不是物品,而是那份心意,這一點很重要。


    這個道理平王繼妃知道,柳瑾瑤知道,許多人都知道。


    最後楚君煜走的時候柳瑾瑤又拿了一些東西讓他帶給平王繼妃,他笑著道謝,之後帶著觀言離開。


    柳瑾瑤有些迷惑的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所以說楚君煜這次過來是單純的來看看她過的好不好?還是告訴她三公主以及三老爺的事情?


    總感覺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為何?


    想不通她也不強求,早晚有一天會知道,到時候若是他需要什麽幫助,她不行,不是還有二哥麽!這麽愉快的決定之後,就把這件事情給拋到了腦後。


    不過第二天在學堂見到柳瑾菲的時候,發覺她愈發憔悴了,想到原因也是忍不住心下歎息一聲,“三姐姐已經很優秀了,還是要以身體為重。”


    柳瑾菲笑的有些勉強,“多謝七妹妹,我無事。”


    柳瑾萱比較直接,“咱們又不需要考個狀元出來,你何必這般辛苦,沒得糟踐了身子。”這還不算,她接著道:“姨娘可說了,女子定要注重保養身子,有個好身體比什麽都強。”其實田姨娘的意思就是隻要身體好生養,生個兒子比什麽都管用。


    就算是不說其實大家都知道這話的言外之意,這是三房所有人心中的共同的一個願望,但是各自心思又比較複雜。


    想著三房若是有個兒子將來也能成為她們姐妹的倚仗,但是這個兒子出自誰的肚子又是一件十分糾結的事情,都想著是自己姨娘/娘親,否則打破了平衡還不如保持現狀。


    柳瑾菲自是聽出這個言外之意,表情僵硬了一瞬,若不是知道柳瑾萱的性子,她都以為這是故意詛咒她的。笑著道了謝,“多謝二姐提醒,以後會注意。”


    說話間唐夫子已經到來,大家安靜坐好準備一天的授課,她們幾個課程進度不一,每次都是單獨布置課業。


    照例檢查一下昨日的課業,然後提問一下要背的內容,就開始新的課程,在下學之後,夫子把柳瑾瑤留下說了一件事兒,“君子六藝對女子雖不強求,不過也要略懂一二,這裏琴棋書畫是必須,卻不必要求樣樣精通,畢竟精力有限。”


    “夫子的建議就是挑選一樣學精,其餘知曉便可,這樣以來總有一樣拿得出手的看家本領。學堂裏數你最小,你的幾位姐姐都已經挑選出自己最喜愛最擅長的,你也迴去好生想想以後要學什麽。”


    這個柳瑾瑤是知道的,其實說是選一樣學精,其餘知曉,但是這個知曉也跟平日理解的知曉出入極大,就算不需要達到專業水平,最起碼也是業餘裏麵的佼佼者,是能夠提筆作畫寫字,對弈彈琴,還不能太差的那種。


    至於要學精的那種,就是凸顯自身才華,做到豔壓群芳,這個一技之長是作為以後顯名之用。


    她知道柳瑾萱選擇的是書畫,柳瑾菲主攻琴,其餘的也不落下,更是打小跟著夏姨娘學舞蹈,力求做到完美,柳瑾芳選擇棋,柳瑾芸和柳瑾茜則是跟著柳瑾萱學習書畫,而柳瑾瑜是全才。


    柳瑾菲這般努力也有受到柳瑾瑜刺激的原因在,她覺得別人能夠做好,那她也可以,所以一直很拚命。


    這些都是比較安靜的,需要靜心去沉澱,去感受,其實她想學的是騎馬射箭,百步穿楊什麽的,聽起來就感覺很酷!


    不過想想也不大現實,當朝對女子約束沒那麽重,雖也有馬術和鞠蹴,但好像沒有哪家女孩是五歲就讓上馬的,除非是出身將門之後。


    她想學琴,卻是和柳瑾菲重複了,知道她那個好強的性子,她其實有些不大想與她一致,但又不想為了這麽一個理由換掉,於是就有些糾結。


    柳瑾瑜看著一向無憂無慮的妹妹竟然一臉愁容的進來,頓時就擔心不已,“小七怎麽了?”


    柳瑾瑤眨眨眼睛,對啊,可以問問大姐要個建議,於是就把夫子留下她說的那些話告訴了柳瑾瑜。


    柳瑾瑜聞言倒是放下心來,“所以你是在思考選什麽?”


    也可以這麽說,於是她就點點頭,繼續看著柳瑾瑜,一副求關注,求建議的模樣。


    柳瑾瑜覺得妹妹還小,自己得慢慢引導,於是就試探的問道:“你自己有沒有喜歡的,選一樣你最喜歡的就好。”管它學什麽,隻要開心就好,她對柳瑾瑤的要求就這麽多。


    柳瑾瑤是把大姐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對自己親近的人自然是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糾結說了出來,然後有些煩惱的道:“我就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堅持自己最開始的想法。”


    柳瑾瑜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你是擔心瑾菲有想法?”


    她老實的點頭,可不是。


    柳瑾瑜有些無奈,“小七,你別忘了你是嫡出,隻要是你想要的,她們就該給你讓路,沒有你讓著她們的道理。”看著妹妹一臉震驚的模樣,她繼續道:“你平時對她們好那是你心善,不是她們得寸進尺的理由。”最後語重心長的道:“這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給她們是你寬容,不給,她們也得守著自己的本分。”


    柳瑾瑜是地地道道的土著,骨子裏刻下的痕跡不會消散,但是柳瑾瑤不一樣,她就算是已經**到事事有人伺候,也還是把這幾位姐姐當成和自己一樣。


    卻忘記了身份差異無論何時都存在,不是她忘記了就可以抹去,更不會因為她不受寵而被人取代,但是她的遷就很可能會養大某些人的心,所以柳瑾瑜才會這麽嚴肅。


    其實不無道理,柳瑾菲不敢和柳瑾瑜比,卻一直沒有把柳瑾瑤看在眼裏,覺得她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是嫡出而已,事事都想壓她一頭,每次宮裏的賞賜她也總是掐尖要強第一個上去選,若不是有柳瑾瑜壓著,估計她都敢直接問柳瑾瑤要她為自己留下的東西。


    柳瑾瑤心理成熟,覺得她是小孩子一直不願意跟她計較,又何嚐不是一種錯誤,確實是養大了柳瑾菲的心,她開始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她想要取而代之。


    想明白這些事情,她有些哭笑不得,這麽點事情就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住的,不過也是明白身處這個時代若不能改變大環境,那就要強迫自己努力適應這個時代的步伐,否則旁人可不會像你這般心慈手軟。


    尊重是相互的,若是旁人對她以禮相待,她自是還之以禮,否則就不必客氣,免得長此以往令人看輕自己。


    想到這裏,她對著柳瑾瑜鄭重的點頭,“我明白了,大姐。”


    見她是真的想通的樣子,柳瑾瑜也不再多說,小七還小,她可以慢慢教,索性有她看著,也不會讓妹妹出什麽岔子。


    拍拍她的頭,“你明白就好,去吧,別讓祖母久等,迴頭把我小時候練習用的琴收拾出來給你送去,你先用那一把。”她的琴是皇後所賜,自是不一般。


    而且那把琴雖然好,卻是小型號適合啟蒙之用,等她稍微長大一些就換了新的,那一把就被束之高閣。這把琴柳瑾菲可是垂涎了許久,若不是她們年齡相差太小,早就被她討要了去。


    柳瑾瑤謝過大姐姐,然後領著司琴會到青鬆院,晚上躺到床上她還在思考今後的態度問題,真是個麻煩事兒!你說古代的男人娶那麽多女人幹什麽?後院亂糟糟的不說,同樣的孩子也要分個三六九等,彼此看著都難受!


    想了半天有些困,打個哈欠翻了個身,臨睡前還在想,若是將來她的夫君想要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就閹了他!


    第30章 上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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