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種低調的奢華吧!


    司妍托著這盤眼影膏踟躕了一下,糾結用什麽顏色的衣服與它搭配。


    唇膏她可以搭個豆沙色,但是衣服……能壓住這個氣場的衣服她幾乎沒有啊!除非不用紅色的那格,可這盒的亮點就在紅色那格。


    司妍打開衣櫃看了會兒,最終取了身淺棕色上襦、白色下裙的齊胸襦裙出來,畫眼影時也多用了淺棕和深棕,隻在眼尾處壓了一小截紅。


    嗯,看起來還挺自然的!


    司妍很滿意。等到快晌午的時候,門被叩響了。


    “阿妍?”邊敲門邊喊她的是司婉。司妍打開門,朝二人一笑:“四姐五姐!”


    司婉的目光在她麵上定了短短一瞬,眼眶便紅了:“你沒事……”


    “沒事!什麽事都沒……”司妍剛說到一半,司婉已伸手將她擁住,“嚇死我了!我們聽說你被皇後娘娘發落去浣衣局,立刻去尚工局找你,結果還是沒趕上……你說說你!皇子們之間的糾葛,你上去插什麽手!還打了五殿下的人,你這不是不要命嗎!”


    “姐……”司妍一邊跟司婉相擁著訕笑,一邊用餘光打量司婉身後的司嬈,口中續道,“我那天是幫五殿下解圍,你放心,我沒得罪五殿下。在浣衣局那陣子我也挺好的,九殿下常去看我,沒人敢給我委屈受!”


    她著重咬了後一句話,目不轉睛地注視中,看到司嬈眼底輕輕一顫。


    司妍挪迴視線,也與司婉鬆開,將司婉與司嬈的手同時握住:“進來坐。”


    三人這才一道去桌邊坐下,司妍沏了茶來,跟她們閑說了幾句,忽地道:“對了,還有個事!”


    “什麽事?”司婉問她。


    司妍說:“我在浣衣局的時候,有一迴……拿七殿下給我的小印狐假虎威來著,挺管用的。後來我跟七殿下說這事,提了句給你們蓋過印,七殿下說這樣不行,說蓋印的東西隨意給人容易出事——譬如被別人拿走寫東西什麽的,會惹禍上身,讓我跟你們要迴來。”


    她邊說邊為難地歎了口氣:“我本來覺得開這個口不合適,但七殿下那麽說我也害怕。好在現下皇後娘娘也不怎麽找你們麻煩了,我又在貴妃娘娘這兒,應該……不用它防身了?”


    “沒什麽不合適的,七殿下說得有道理。”司婉當即道,“我原也怕不小心丟了會惹是生非,都不敢隨身帶著。今晚我就拿來給你,但你也別留著,直接燒了吧。”


    “嗯。”司妍點點頭,又看向司嬈,“五姐?”


    “啊?”司嬈似是驀地從怔然中迴過味,木了木,道,“嗯……是,四姐說得對。不過我……我也沒隨身帶著,等我迴去找找,拿來給你。”


    “好的。”司妍和善地又點點頭,內心已經暗自磨起了牙:混蛋你下毒害我……


    赫蘭關下不遠處的軍營裏,雲離一語不發地收拾了行李,收好後終於忍不住再度看向幾步外桌邊正看兵書的人,提起嗓音道:“我走了啊?”


    對方書都沒放下:“嗯。”


    “……”雲離皺眉,帶著氣踱過去,一把抽走他手裏的書,“我真走了啊!”


    亓官修挑眉,看了他一會兒,又失笑出聲。


    “笑什麽笑!”雲離忿意十足,“我千裏迢迢趕過來,到了這兒話都沒說就挨一鞭子,現下要走了你還就這樣?”


    “好了好了。”亓官修忍著笑站起身,雙手在他肩上一搭,“打你是我錯了,我當時腦子一熱沒多想就……”


    雲離別過頭:“哼。”


    “是我的不是,等迴京好好跟你賠罪。”亓官修又道,雲離翻翻白眼:“朝廷的糧草到哪兒了?”


    “……”亓官修被他突然轉了的話題說得一愣,旋即道,“具體不太清楚,但應是快到了。”


    雲離皺眉:“但我聽說將士們已經要每天減兩成糧了。”


    亓官修把著他的肩頭將他一轉,一步步推出帳外:“這是常見的事,你別大驚小怪,也別管。安心迴京去,軍中之事和你無關。”


    “嘁,我就問問,誰愛管你啊?”雲離不屑冷哼,眼看帳簾已在眼前,他足下猛地一頓。


    他轉過身看看亓官修,往他懷裏一撲:“我走了!”


    “嗯。”亓官修拍了拍他的後背,“到京城給我來封信,讓信使加急送來。”


    “我知道。”雲離貼在他胸前深深地緩了一息,鬆開後便沒有再多看他,轉身出帳,似乎帶著一股決絕。


    他沒有直接迴京,命隨從帶他往亓官保的營中折了一趟。


    亓官保遞了杯酒給他:“要迴京了?給你踐行。”


    雲離則說:“九殿下您幫我個忙!”


    亓官保道:“你說。”


    “幫我給……給司姑娘寫封信吧!跟她說我迴家去了,若她收到這封信後五天內若還沒收到我自己寫的信,說明我路上出了事,讓她報官。”


    “報官?”亓官保沒明白,“五哥不是派人護送你了嗎?都是個中高手,不會讓你路上出事的。”


    “哎,一句兩句說不清楚。”雲離做無所謂狀擺擺手,“司姑娘知道我家裏的事,看了這封信她肯定明白。不過我就是為了有備無患,殿下先不必跟五殿下多說,免得他打仗分心。”


    “……好。”亓官保點頭應下,當即著人備紙筆來寫信。寫完後他給雲離看了一眼,雲離點頭道:“就這樣。”


    “那你慢走。”亓官保送他出了帳,愈想愈覺得這事不對。


    迴到帳中,他撕了那封信,重寫了封一模一樣的,隻將報官一句略作修改,改為“如收到此信後五日內不見雲離信至,速迴信給我,著信使急送。”


    第61章 ipsa流金水


    曲明城。


    雲離牽著馬踏進城門的時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令他周身一震。


    他駐足看去,似乎一切都與離家那年一模一樣。


    這是個苗漢兩族混居的小城,城中居民服飾風格各異。在賣首飾的攤上,漢家姑娘喜歡的珠釵首飾與苗家愛用的苗銀飾物擺在一起。


    首飾攤旁,賣竹筒飯的婆婆笑容和善地等著客人,雲離走去買了一份,客氣地跟她打聽:“婆婆,請問現下城南的雲家,是何人做家主?可還和三年前一樣?”


    “城南雲家啊……”那婆婆想了想,點頭道,“沒換人,還和三年前一樣!”


    雲離心中微滯,又問:“那您知不知道雲家近幾年收成怎麽樣?糧倉可是滿的?”


    “收成好著呢!”婆婆說起這個便笑起來,“去年秋天大豐收,雲家的糧倉滿得都裝不下。家裏人倒也大方,存不進的米便以三成價賣個城中街坊——這不是跟送一樣嗎?你手裏的這個竹筒飯啊,就是我當時跟雲家買的米做的。”


    原是自家的米做的。雲離喉中不禁一噎,低眼看看手裏的竹筒飯,心下五味雜陳。


    他向賣竹筒飯的婆婆道了別,繼續向南走去,穿過幾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過幾條蕭索空蕩的街道,左拐右拐地不知走了多久,那座許久不見的大宅子終於出現在眼前。


    雲府。


    雲離望著門上匾額深緩了好幾息,將馬拴在了旁邊的木柱上,上前去叩門。


    “篤,篤。”門環在木門上磕了兩下,府門便打了開來。


    開門的小廝看起來比雲離還要更年輕些,遲疑地打量著他:“您是……”


    院中正拎著水桶走過去的仆婦則倒吸一口冷氣:“離公子?!”


    她把水桶一扔幾步衝到門口,揮手讓那小廝進屋別吭聲,自己也壓低了聲音:“您怎麽迴來了?您知不知道……”


    “我知道。”雲離篤然地一頷首,又道,“但我有些要緊事,必須迴來。你讓我進去,我去向爹娘見個禮,然後去見各位叔伯長輩。”


    這仆婦隻覺他但凡進了這道門,便無論如何都不能活著出去了,想把他勸走。可在雲離的注視下,她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僵了須臾後道:“那您……能跟各位爺服個軟,便服個軟。您要知道,依雲家在曲明的地位,您要娶個好姑娘不是難事,您別死強著惹長輩們生氣。”


    “嗯。”雲離點了點頭。仆婦往旁邊一退,他跨入門中。


    想了想,他又道:“我妹妹……已經嫁人了吧?”


    “是,去年年末嫁出去的。是個好人家,聽說過得不錯。”仆婦迴道。


    雲離輕喟:“那就不必告訴她我迴來了。讓她跟夫家好好過,別提我這當哥哥的。”


    他說罷,徑直往裏走去。一路上不斷有年頭長些的仆人認出他來,麵上按捺不住的訝色像是見了鬼一樣。


    雲離隻覺得,好像四處都彌漫著嫌棄他的情緒。


    這樣濃重的嫌棄是他在五皇子府從不曾感受過的,以至於在走到父母的住處前時,他已然連自己都在嫌棄自己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怪物,和這個家格格不入,沒有人會喜歡他。甚至,這裏的大部分人,都希望他就此死了。


    雲離又往前走了兩步,發現昔日熟悉的小廝已然傻在了門邊,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苦澀一笑,輕聲道:“我迴來了,有勞稟我爹娘一聲。”


    小廝強咽了口口水,逃也似的跑進堂屋。


    片刻後,堂屋中的茶壺與一聲喝罵一並飛出:“滾!!!”


    宮中,司妍陷入了隻恨自己不是福爾摩斯的迷茫。


    幾日前,她跟司婉司嬈說得把蓋了亓官儀印的紙要迴來,琢磨著若司嬈拿不出,那亓官儀的懷疑便十有八九是對的。


    當時司婉應得很幹脆,司嬈猶豫了一會兒也答應下來。


    但結果……兩個人折迴住處一趟,迴來都告訴她找不到了。


    這特麽就很尷尬了。法律上講究證據,一是要彰顯公正、使人信服,二也是因實打實的證據才是靠譜的邏輯鏈。畢竟人心極易有偏頗,沒有真憑實據而做出的判斷很有可能是偏見導致的。


    那現在沒有證據證明是司嬈下的毒怎麽辦?放棄理智,相信直覺?或者換個思路想想,比如是司婉司嬈聯手作案……?


    不能夠吧!她沒那麽招人恨吧!


    司妍趴在妝台前垂頭喪氣,懨懨地將化妝水磕在手上做護膚,撇撇嘴,覺得人不順起來真是……連做護膚都不順!


    這個月尚工局來送護膚品的時候,給她用查看麵板掃了一眼,發現送來的水是ipsa流金水。這東西在網上也很火,據說溫和不刺激、敏皮也能用,還易吸收、去閉口什麽的,但是她的使用感受是……聊勝於無。


    她甚至連“易吸收”這一條都沒感受到,那還是在現實世界中敷紙膜的感受。現下隻能拿手拍,就顯得更雞肋了。


    司妍便想換一種用,她覺得如果有菌菇水雪肌精金盞花水都好啊,然而尚工局告訴她說:“近來前方戰事吃緊,暫且弄不到那些了。”


    司妍呆滯臉:戰事吃緊跟宮女們的護膚品到底有什麽關係?宮裏的護膚品是從叛軍那邊“進口”的嗎?據她所知並不是啊!


    神設定……


    然而如此這般,她也沒別的辦法,尚工局提供不出就是提供不出,她暫時隻好拿這流金水湊合湊合。


    無所事事地又過了一個上午,午睡起來剛化完妝,司妍聽說貴妃傳她去。


    司妍進殿一施禮,就見貴妃的倦容上浮著笑意:“阿妍快來。小九的信可算到了,這迴還有你一封,本宮沒拆,你自己看吧。”


    近幾日,貴妃都憂心忡忡的。


    亓官保原是每一旬給貴妃寫封信。但近來大約是戰事吃緊的關係,他的信沒及時送到。司妍掐指算了算遲了有六七天,貴妃這個當母親的心裏當然煎熬得厲害。


    司妍輕鬆一哂:“奴婢就說九殿下肯定不會出事,娘娘偏安不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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