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此事便當聽過,我們還是盡快趕路吧!”對話陷入僵局,墨狄便覺得而沒有繼續的必要了,他們還要趕到許家村一探究竟,實在不宜在此停留過久。


    他們一行到達琉璃的家鄉許家村時,周邊早已沒有人家,觸目所及滿是荒蕪破敗的舊景,斷壁殘垣看來格外荒涼,再難找出當年異亂之前人聲鼎沸的痕跡。


    琉璃看著眼前物非人也非的故園舊景,眉宇間又添了幾分寂寥,她最後看了眼村口那早已倒下的桅杆,轉身便帶人去了後山:“我帶你們去看那靈泉。”


    琉璃說的那眼靈泉位於許家村後山腰上,當年清澈溫熱備受村民敬仰的泉眼如今早已幹涸,看起來和一般泉眼無二,隻是這靈泉周圍方圓三丈遠的範圍內皆寸草不生,看起來倒是頗為奇怪。


    “三十多年前,這泉水水位是到腰線以下,現在已經完全枯竭幹涸了。”琉璃低眸看著當年異亂的罪魁禍首,神色平靜不見憤恨,隻帶著絲絲緬懷,像是在看一位故人。


    藍凝知道墨狄執意相邀琉璃前來,為的就是想她能故地重遊放下往事,忘了雲清疏這個人,此刻看她神色安詳語帶懷念,心中不忍打擾到她,便默默後退了幾步,想給她留出一片安靜的天地,可她顯然忘了,她所站的位置原本就是背離山村方向的外圍,身後不遠處就是靈泉周圍寸草不生的邊界線,她這一退竟退出了這個範圍,一腳踩空便掉了下去。


    墨狄和顧七都沒想到靈泉四周會有這麽一個陷阱,見到藍凝失勢掉下去,竟無一人反應過來,顧七驚的大喊藍凝的名字,墨狄則身形一閃便跟著跳進了陷阱中。


    琉璃這時才意識到發生了意外,她和顧七急忙跑到陷阱旁看其中兩人是否安好,這才發現害藍凝失足跌落的並不是陷阱,而是一處深不見底的洞穴。


    “藍凝、墨狄,你們倆沒事吧?”洞穴內部昏暗深幽,顧七看不清其中景象,隻能通過問話來確定他們如何。


    “沒事,你們也下來吧。”墨狄一跳下來便急急拉住了藍凝的手,他說過不會再放她的小丫頭孤身一人,無論發生何事,他定然會第一時間趕到藍凝身旁,隻是兩人都沒想到,這藏在後山懸崖處的洞穴裏竟別有洞天。


    顧七迴頭和琉璃對視一眼,便接連跳進了洞穴。剛一落到實地,顧七便覺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什麽硬硬的東西,手心燃起一簇火光照向地麵,他一眼便看到了腳邊猙獰腐朽的白骨。


    墨狄第一時間將藍凝的頭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借著顧七手中的火光確認四周沒有危險之後,他才放開藍凝,低聲在她耳邊道:“地上有些屍骨,小心跟緊我。”


    藍凝點了點頭低應一聲,笑意情不自禁的染上眉梢,心裏隻覺得甜滋滋的。


    這一路行來,她見過不少血肉廝殺的場麵,單就戰閣裏與紅袍明河的那場對戰,血腥氣就比眼下這累累白骨要厚重的多,其實她並不懼怕這些,隻是看到墨狄下意識的反應竟是環抱住她避免她看到那些景象,她的心裏就像塗了層蜜般甘甜。


    墨狄牽著她的手將她牢牢鎖在身側,迴頭對另外兩人囑咐道:“你們倆小心,顧七,讓火光再亮一點,我們四處看看這裏有什麽。”


    顧七依言點亮了火光,藍凝的目光便自然落在了前方洞穴深處,墨狄循著她的視線往裏走,卻赫然發現洞穴深處竟是個墓穴!


    墨狄招手讓顧七、琉璃過來,墓穴正中有座腐朽的棺木,從半開半合的棺蓋向裏望去,棺槨中的屍骨慘白破敗,已再難辨認出五官和軀幹。幾人四下看去,顧七透過手心的火光便看到墓穴石壁上有著模糊的刻痕,隻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天若不滅我臨淵,我定討迴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臨淵是誰?”藍凝驚疑出聲,從這裏的景象來看,這洞穴該有些年頭了,這臨淵既然在這裏留下這樣的誓言,想必心中是懷著強烈的恨意的,隻是不知他究竟是誰,又要如何討迴“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沒什麽印象。”墨狄朝顧七和琉璃看去,兩人也隻搖了搖頭,顯然也不知道這石壁留字中的臨淵究竟是誰。


    幾人又在洞穴四周仔細搜尋了一番,並沒有發現其他物事,這石洞年代久遠,墓穴被破壞的很厲害,唯一保存的還算完好的屍骨,竟然是棺槨中的那一副。


    見再尋不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墨狄便帶著幾人尋了出路離開,另一個出口掩映在荒蕪的山間,周圍人跡罕至。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臨淵  出場……


    ☆、第九十九章  神明為辨


    既帶墨狄一行看過靈泉,琉璃出了大山便向墨狄辭行,準備離開。墨狄知道沒有借口再強行挽留她,琉璃的心劫隻能她自己想明白,便不再多勸,隻詢問她之後的打算。


    琉璃苦澀一笑:“我記掛了雲清疏這麽多年,現在人已經見到了,不管結果如何,我總算是了了一樁舊事,此生我已沒有什麽念想,今後自當全心侍奉在神明左右,以期來世順遂,事事如意。”


    說這話時,琉璃的表情是一種看破紅塵的淡漠,藍凝不知道她故地重遊之後是真的放下了雲清疏,還是已經心如死灰,別無他念。隻是看著琉璃這副神情寂寥的模樣,她難免會想起初見時那個舉止妖嬈嫵媚意氣風發的女子,藍凝也隻能歎一句“世事無常”罷了!


    聽她提起神明,墨狄便有幾分好奇:“琉璃,你當真相信神明會許你來世順遂?你就這麽信奉這個神明?”


    琉璃聞言沉默不語,片刻後幽幽的迴:“信與不信,全在自己一念之間,早些年我是信的,可是現在,我不知道。我並不是期望神明真的能聽到的祈禱實現我的願望,我隻是在尋求心靈的慰藉。”


    那是她的信仰,是她繼續活下去的支柱,墨狄這樣無所畏懼的人是不會懂的。


    “他若真是能庇佑子民的神明,我也不說什麽,可這個神明明河很有可能跟萬年前的魔星有關,其實他並不是什麽神明,他隻是在裝神弄鬼愚弄民心而已!”


    墨狄視琉璃為友,知道她本性並不壞,自然不希望她受紅袍明河的蒙蔽走上歧途,琉璃若真成了明河的信徒受他驅使,這對他們乃至整個九州都不是件好事。


    琉璃心知墨狄素來瞧不上她對神明的信仰與虔誠,卻也沒想到他會這般貿然詆毀神明,她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他的言論,後又覺得她的隻言片語是無法改變墨狄對神明的既定印象,便沒了試圖說服的心思,隻淡淡的迴道:


    “墨狄,我不強求你信奉神明,但我希望你切勿妄言,不要惹禍上身。神明的力量高深莫測,退一萬步說,他就算不是真正能庇佑萬民的神明,那也是個強大的勢力,不是你能輕易抗衡的,所以,你還是明哲保身的好。”


    “明哲保身?”墨狄慨然一笑,“這我怕是做不到了,從一開始,我便沒這打算。”


    無論是初時與藍凝相交相助,還是之後他身中詛咒被迫要去解開魔星封印,這些都注定了他不可能像縮頭烏龜一樣對紅袍明河避其鋒芒,九州天下他已走過大半,好不容易才尋到讓他放在心底的藍凝,他怎麽可能會因為這所謂的神明就放她一人?


    勸服琉璃沒有成效,墨狄也就不再糾纏於此,個人的想法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有些事,還要琉璃自己去看明白。


    “琉璃,你說你之前是奉了明河的命令才要抓藍凝,那你可知他抓藍凝的目的是什麽?”他還不能確定,紅袍明河到底對藍凝的身份知道多少,若是他知曉藍凝是萬年前臨槿的轉世,是解開魔星封印的引子,那這個神明就定然和萬年前的魔星大劫脫不了幹係!


    琉璃搖搖頭,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不知道,我也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奉命行事?”墨狄神色古怪的重複,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琉璃,你這般相信這個神明,那你對他究竟有幾分了解?”


    “我不需要了解,神明是不可褻瀆的。”琉璃對神明的敬畏源於當年故鄉的那場暴亂,這種根深蒂固的印象早已烙印進她的神魂當中,輕易不會改變。


    墨狄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當日戰閣一役,琉璃忙著在江南一帶尋找雲清疏的下落,玉女門攪進這場混戰中是由瓊花領的頭,之後琉璃又沒有及時趕迴玉靈山接管玉女門,自然也不清楚她崇敬信仰的神明,就是挑起戰閣內亂的罪魁禍首。


    墨狄迴頭和藍凝、顧七對視一眼,緩聲將戰閣當日的情況、萬年前魔星大劫以及他們要收集玉片打開魔星封印的事情一並告訴給琉璃,琉璃聽完便陷入了沉思,頓了頓後,她才迴道:“妙華穀一事我會幫忙暗中調查,神明的真實身份我也會進一步求證,其他的我幫不了你。”


    “這些已經足夠了。”墨狄笑,琉璃既對神明起了疑心,之後的事情並不用他們多說,琉璃自己就會去求證。而妙法仙人遇害一事,若有琉璃幫忙調查,他們自然也能放心。


    琉璃說完這些便告辭離開了,藍凝看著琉璃決然而去的身姿,心裏卻有些擔憂:“琉璃怎樣去證實紅袍明河的身份?她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放心吧,琉璃不是輕舉妄動的人,她行事自有把握。”墨狄安撫的摸了摸藍凝的發頂,顯然並不為此擔心。


    顧七站在一旁看那邊兩人你儂我儂情深意切的畫麵,實在是覺得刺眼的很,他無語的扯了扯嘴角,不耐煩的問:“你們倆夠了啊,趕緊想想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雲家陣圖他們已經拿到手了,接下來的目標自然是保存在各大門派裏的玉片,可現在妙華穀的玉片不知所蹤,九韻族的玉片又隨著妙法仙人的的遇害下落不明,碧落島、戰閣的玉片都在各自的掌權人手裏,淩霄城的玉片聽林煜所言也在淩霄城森嚴的護山大陣保護下,現在看來,無論是哪一派,他們都不可能輕易得手。


    顧七能想到的,墨狄、藍凝自然也能想到,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


    藍凝由此想到了墨狄曾經從淩霄城拿走的那枚玉片,問及下落,墨狄倒是坦坦蕩蕩迴答了:“我把玉片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了,除了淩霄城的玉片,還有另外一枚,應該就是妙華穀早年遺失的那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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