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頭發上的水。”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時桑倒是心知肚明。她伸手撩起了自己的頭發到眼前看了看,那還未幹透的白色發絲的末梢還帶著幾分潮氣:“是我疏忽了,不應該忽略這個細節的。我頭發上的水滴在木頭床上,被他聽到了。”


    其實她的頭發已經幹得差不多了,所以她也沒有去在意這個細節。可是沒想到偏偏就那麽巧,就在那個關頭有一滴落下來,被修斯覺察到了動靜。


    “他耳力這麽敏銳?”對於這樣一個答案,係統有些唏噓,“有實體就是麻煩啊,居然還會出這種問題。”


    “是啊。”時桑表示了認同,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聽見敲門聲忽然突兀響起。


    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時桑的心不可避免的再度微微懸了起來。


    “誰?”


    “陛下,是我。”修斯低沉簡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什麽事?”時桑竭力維持住聲音的鎮定,冷淡迴應。


    她預料到在剛才的意外之後修斯肯定會做出反應,卻沒想到這麽快,難免有些緊張。


    “您……剛才有沒有覺察到什麽異常情況?”他的聲音難得的投出了幾分遲疑。


    他會來詢問自己,其實並不奇怪。作為莫薩爾魔王殿的掌控者和魔王,美瑞蒂亞的感知力和對魔王殿情況的掌控能力絕對是無人能敵的。如果魔王殿內真的出現什麽異常,魔王本人絕對是最有可能發現的。


    ——不過,時桑懷疑,修斯來問她,更多的是一種試探。


    但時桑相信,就算是他真的發現了什麽不對的地方,也隻會保持沉默,並不會多說什麽,就和上次她受傷時一樣。


    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異常,冷靜迴答:“沒有,我什麽都沒感覺到。”


    果然,一門之隔的修斯微微沉默了下去,片刻之後,才低聲迴答。


    “好的。”


    正當時桑以為修斯會就這樣沉默離去之時,她聽見修斯又開口了。


    “陛下,因為和談的事,信仰著黑暗魔神的沙蜥一族掀起了叛亂。明天我會去阿塔幹戈壁一趟,鎮壓那些叛亂者,也許能找到之前刺殺事件的線索。”


    頓了頓,他又低聲說道,語氣裏少有的透出了幾分擔憂。


    “……您……請務必小心。”


    時桑剛想隨口迴應,心底卻忽然微動——修斯在暗示什麽?


    其實理論上,魔域的所有惡魔應該都信仰著黑暗魔神,就和所有類人種族其實都信仰著光明女神一樣。這種信仰其實隻有程度深淺,沒有其他區別。


    可是修斯刻意強調了信仰著黑暗魔神,還提及之前的刺殺事件,是在暗示什麽?他懷疑刺殺事件和黑暗魔神的信仰有關?還是說,和祂本身有關?


    他已經發現自己在尋找阻止暗噬法陣的辦法的事了?


    修斯一直在調查刺殺和通道事件的真相,他說要小心,是因為在調查途中發現了什麽?還是他其實早就知道某些事情?


    時桑心念電轉,腦中瞬間閃過了數個念頭,有一瞬間甚至有衝動想要開口詳細詢問,最終卻還是隻放緩了語調,沉聲迴應:“知道了。”


    修斯不再多說什麽,告辭離去。等他一走,係統立刻開口發問。


    “修斯這話是什麽意思?他發現了什麽嗎?” 遲鈍如係統都發現了修斯的話裏有話,立刻開口發問。


    時桑依然沉浸在之前得到的信息帶來的情緒裏,隻簡單迴答:“明天,我們應該可以直接去修斯房間看那份卷軸了。”


    “啊?為什麽啊?”係統明顯還在狀況外,“就因為他說他明天會去阿塔幹戈壁嗎?”


    時桑隻簡單應了一聲,繼續沉浸在思考之中:“嗯。”


    經過這件事,時桑基本能確信,修斯已經發現剛才是她了。隻是果然如她所料,和上次一樣,修斯並沒有多說什麽,反而是默不作聲的選擇了避讓和暗示。


    之前,她在試圖摧毀暗噬法陣,卻遭反噬重傷的事,就被修斯撞見過。當時,麵對她劣拙到幾乎站不住腳的解釋,修斯保持了沉默。後來,他又發現了自己在尋求停止法陣的線索的事。


    但修斯始終保持著沉默,在這件事上,他似乎與她具備著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過仔細想想,其實這也並不奇怪。畢竟根據時桑的推測和霍爾·金士頓的說法,暗噬法陣同樣會給魔王帶來毀滅。所以,魔王美瑞蒂亞會試圖尋求停止它的辦法也是情有可原、不難理解。


    盡管,身為黑暗魔神在這個世界的代行者和繼承人,魔王試圖背叛黑暗魔神的事如果宣揚出去,絕對會在魔域內引起巨大的震動。


    但隻要事情還隻局限在隻有她和修斯你知我知的範圍內,就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修斯忠於的始終隻是“美瑞蒂亞”,而不是黑暗魔神。有那個鮮血契約在前,他更是不可能將此事宣揚出去,給美瑞蒂亞帶來危險。


    確認這點後,時桑又把注意力轉移迴了修斯所說的話本身上,他那明顯暗含著擔憂的話語實在是令人在意。


    ——他說小心,是指小心什麽呢?是黑暗魔神,還是信仰祂的某個勢力或組織?


    從理智上分析,時桑發現,居然是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魔王美瑞蒂亞是強大的不死之身,現在又是在莫薩爾魔王殿,這世上有誰能輕易威脅到她?在她的地盤上,又隻有他們兩個個人,有什麽事情不可以明說,必須得用暗示的辦法?


    作為黑暗魔神這個強大可怕的神明投射在這個世界的力量化身和降臨通道,暗噬法陣一定還有著許多時桑所不了解的可怕邪異之處。


    再結合修斯已經猜出她在尋求“停止法陣的辦法”這件事,太多的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結論——暗噬法陣,或者說魔神之眼,並不簡單。她想要停止它,也許需要更加謹慎小心才行。


    第二天一大早,時桑就如計劃中一般直奔修斯房間。


    修斯果然早已經離開,鎧甲架上的背誓鎧甲和武器架上的處決之劍都已經消失不見。


    因為算是得到了主人的默許,又清楚修斯早已經離開,時桑沒再有前一次的做賊心虛的感覺,反而有心情仔細審視打量這個房間。


    這個房間的陳設略顯簡單,顯得有些過於樸素,和修斯身為魔域第二把手身份十分不符,但收拾得十分整潔幹淨。除了最基本的木質家具之外,其中最顯眼的,就是牆角那幾排頗為引人注目的武器架了。


    修斯似乎十分愛劍,在武器架上擺滿了他收集的各種各樣的劍,琳琅滿目。


    矮人鑄造的、精靈鑄造的、人類鑄造的,短劍、長劍、大劍……各種類型各種款式應有盡有。


    那些劍顯然被主人非常精心的收集保養著,都在武器架上閃閃發光,一看就是能吹毛斷發的利刃。時桑甚至還在武器架上看到了好幾把聲明在外的名劍。


    當中還有一把通體發光、閃爍著如同太陽般耀眼的光輝。讓時桑忍不住懷疑,晚上有這樣一把堪比日光燈的劍在,修斯該怎麽睡覺。


    看來修斯也不是真的一窮二白啊,單看武器架上那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名劍,就不是個普通人能負擔得起的。


    時桑捏著下巴,忍不住有些感慨。直到係統提醒才想起正事,轉頭直奔牆角,拉開了那個昨天就注意到了的、樣式簡單的木質衣櫃。


    修斯的衣櫃內容和他的人一樣萬年一成不變,全都是清一色的很多件完全一樣的襯衣,整整齊齊疊好放再衣櫃裏。跟魔域很多其他邋遢的惡魔士兵不同,他似乎很注意個人衛生。如果說整潔的房間還可以解釋為有魔仆統一打掃,那衣櫃這種私人領域也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就很能說明問題。


    如時桑預料的一樣,那卷被她心心念念的第十三卷的卷軸依然像昨天一樣,就被放在衣櫃上層格子的角落裏,並沒有被改換位置。


    時桑微微舒了一口氣,伸手拿向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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