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遲到了現場!


    池遲和顧惜要走?!


    她們真走了!怎麽就走了?!


    這一夜所有人興奮又疲累,敲鑼打鼓等著一場戲華麗開場,也聽到了舞台上的崩到了頂點之後出了一聲絕響,可是到了最後,他們卻隻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一切一如在寂靜中被雪覆蓋的路,空空茫茫,隻有車轍,蜿蜒到了不知名的夜色深處。


    也許在這樣的晚上,更適合煮一碗麵,放一個雞蛋,幾塊午餐肉,和著能聊天的朋友一起邊吃邊聊……不知道為什麽,很多人都這麽想著。


    在那遠離了塵囂的車上,池遲和顧惜歪著頭都睡了。


    第219章 治病


    說好的方便麵顧惜根本沒吃上,進了袁經理安排的臨時住所她脫了衣服倒頭就睡,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窗外雪後初晴,能看見一角湛藍的天,床頭櫃上擺了幾瓶藥和一保溫杯的溫水,她的床邊還坐了一個馬臉版的竇寶佳。


    “醒了啊?”


    顧惜可以發誓,竇寶佳腦子裏麵想著的一定是她怎麽還不去死,那眼神跟淬了毒的針一樣,恨不能活活地把她紮死在床上。


    “你怎麽在這?”


    “我怎麽不能在這?你趕緊吃藥,吃完了就趕緊好利索了該滾蛋滾蛋,別再拖累我家池遲。”


    竇寶佳的語氣仿佛顧惜是她的宿世仇敵,到讓顧惜挑著眉毛笑了起來。


    “池遲,她不是說幫我煮麵麽?人呢?”


    聽見池遲的名字從顧惜的嘴裏出來,竇寶佳更憋氣了。


    今天上午她終於坐火車趕到了滬市,剛一見到池遲她就被對方很不客氣地安排來守著這個讓她恨不能拆骨扒皮的家夥。


    而池遲自己則先去找會計師,然後一起去找路楠,顧惜身上僅有的七個代言可以說全部違約,有兩家還信誓旦旦地要跟顧惜法庭見,說顧惜的醜聞影響了他們品牌的聲譽和形象,池遲就是去處理這些事情去的。


    竇寶佳很想跟池遲一起去,卻被對方一句很誠懇地話給懟了迴來:“你要看著我幾千萬幾千萬地替顧惜掏錢,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竇寶佳:“……”不!我不想!我不幹!我不要!你要掏的不是錢!是我心肝脾肺腎!是我的命根子!


    看著竇寶佳臉都漲紅了,池遲非常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才帶著於緣他們走了。


    一想到當時自己差點爆肝的樣子,竇寶佳對顧惜更沒有什麽好臉色了。


    “她去給你善後了,你居然會被人拍了照片和視頻,說好的狐狸精怎麽這麽蠢?”


    “說好的死愛財不也沒攔住池遲為我這個狐狸精出生入死麽?”顧惜躺在床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道。


    那一瞬間,竇大經紀人決定自己要討厭這個世界幾秒鍾。


    “嗯……說到照片,有些人我懶得跟她一般見識,她居然往我背後插刀子,你記得跟婁藍雨說一下,我這裏有個活兒讓她接,對了,池遲掏錢。”


    “……你要臉麽?”


    “我一個窮光蛋要什麽臉?”顧惜閉著眼享受著賴床的樂趣。


    竇寶佳深吸了兩口氣,才終於遏製住了自己把顧惜掐死在這個床上的衝動。


    晚上九點多,池遲才把事情處理完,情況比她預想的要好很多,路楠在處理商業合作關係上頗有一手,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是沒牌可打,到了後來都還能從別人的手裏討迴便宜。在這一點上,她比竇寶佳的手腕兒還要高明一些。


    說起來,她真是個盡職盡責的經紀人,前一天顧惜一口氣解雇了所有人,也包括她,可她今天上午醒來之後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召集迴了顧惜團隊裏的所有主要人員,所有人職責明確,處理事務的效率頗高。


    “就算要解散,也得清算清楚了再走,顧惜雖然性子作脾氣壞,對手下人的這點人格魅力她還是不缺的。”


    臉色依然不好卻還是堅持著和池遲一起做完善後工作的路楠是這麽說的,池遲把她送迴醫院的路上她還叮囑池遲一定要照顧好顧惜。


    “她的性格總是愛走極端,好的時候在她眼裏什麽都是最好的,壞的時候也一樣,對別人是這樣,對自己也是這樣,可惜我的性格軟,說服不了她,也幫不上她,到了現在還是隻能做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路楠很自責,顯然認為事情發展到了今天的地步,她是要負很大責任的。


    池遲在一邊輕輕點頭:“是的,你是有責任。”


    路楠:“……”


    “但是每個事情的發展,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的選擇,她自己都不對自己感到愧疚,你又有什麽好自責的呢?顧惜的運氣還不錯,遇到了一堆遇事都先在自己身上找責任的人,可是責任不是蛋糕,每個人都能平均分,說到底她才是決定自己未來道路的人,別人又沒有把刀子架在她的脖子上替她做選擇。”


    池遲說的話根本算不上安慰,甚至對顧惜都有點刻薄,路楠卻覺得心裏好受了一點。


    顧惜是一塊冰,這麽些年路楠又怕她化了,又怕她碎了,更怕她變得更冷更堅硬,路楠知道自己當不了一個守護者,隻能努力成為一個執行者,這樣的相處,讓她們兩個人都更舒服一些。


    可是顧惜想要自毀,她就無能為力了。


    “幸好有你肯幫她。”


    “我這也不算幫助,不過是做我想做的事,我說了,她對我好,我就不能放著她不管。”


    “我還以為你們兩個人的關係就這麽斷了,畢竟當初是顧惜先對不起你……其實,自從遇到了那誰之後,每遇到一個不錯的人,往往都是顧惜先對不起別人,那個時候我就該意識到是顧惜的心有問題。”


    “有問題就要治的,扁鵲說厲害的醫術是在疾病還沒發生的時候就已經治愈,再次是大病隻有小征兆的時候已經好了……我們都沒有那麽高明的醫術,隻能等病發作開了,再該開刀就開刀,該放血就放血這就叫不破不立了。”


    說著這樣並不溫柔的話,池遲笑容恬淡,眼睛直視前方。


    路楠忍不住轉頭看她,嘴裏重複著“不破不立”四個字。


    當初顧惜看好池遲,路楠隻把她當成是一個有點才華還攀上了顧惜的新人,後來池遲異軍突起、接連拿獎,路楠就把她當做是顧惜的競爭者,那時候顧惜還事事為池遲著想,路楠的心裏也有點不太舒服,後來池遲和顧惜因為一些事情鬧崩了,她還覺得本就應該這樣……甚至也覺得是池遲有些不知好歹。


    現在想想,也許,她從來就沒看明白池遲是個怎樣的人,她到底什麽時候知道顧惜一定會“破”的呢,又怎麽會堅信顧惜能“立”呢?


    懷著這樣的疑問,她仔細迴想著池遲和顧惜之間的相處,還有池遲的“發跡史”,不知道為什麽,她越想,越覺得池遲比遠比她想象中要高明,甚至有著某種神秘的色彩。


    把路楠送迴了醫院,池遲坐在車裏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她也實在是太累了,這樣連續的奔波和忙碌大量消耗著她的精力和體力。


    就在這個時候池謹文給她打了電話。


    一上來就是“您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樣了?把現在住的地址告訴我,我讓人給您送點營養品……要不您直接住進鹿鳴園吧,我在那有套別墅,您多帶幾個保鏢也可以。”


    “算了吧,昨天還有人問我到底和你是什麽關係,再住進你在滬市的房子,那熱鬧就大了。”


    聽見孫子的聲音,池遲笑了一下。


    “沒關係,要是您願意,我就跟媒體打招唿說您是我表妹,都怪我一直不關注娛樂圈裏的是是非非,沒想到謠言這種東西居然也會牽扯到您。”


    池謹文從來對八卦不感興趣,他所在的行業視嘴仗為最末流無力的做法,他的為人處世就有隻看事實不聽閑言的習慣,沒想到就因為這樣反而讓池遲在輿論麵前被動了,池謹文十分自責。


    看來不止顧惜遇到了一些遇事先在自己身上找問題的人,她自己教出來的孩子也有這樣的品性啊。


    掛在池遲年輕臉龐上的笑容更真切慈愛了一點。


    “這種瑣碎不用放在心上,沒有證據的胡言亂語,隻有窮極無聊的可憐人才會當真。”


    “可您畢竟是身在那種是非圈裏,麻煩還是少一點的好。”


    池謹文很希望能借著這個機會讓別人知道池遲和他們兄妹是一家人。


    “唔……”


    池遲斟酌了一下,突然笑了:“我就不信,沒有這層關係你就擺不平那些媒體。”


    電話的那一頭,池謹文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的這種小心思在這個人的麵前永遠都會被輕易看透。


    “我聽說您替顧惜掏了六千萬。”


    “顧惜有兩處房產和一些債券……賣了大概剛好夠用,但是這樣也沒什麽意思,我手上有餘錢,就先幫她一把。”


    顧惜原本的固定資產要遠比現在豐厚,隻不過在蒂華爭權案之前她為了迷惑韓柯,把大部分的財產都變現之後高價買了蒂華的股票,這些股票後來轉手給了池謹文,顧惜還小賺了一點,可惜那之後顧惜的精神狀態就不太好,路楠為了穩妥起見把一部分錢買了商業保險——這些錢現在也就動不了了。


    “錢能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您要是不方便這錢我出好了。”


    “夠用的。”


    “祖孫”兩人閑話了一會兒,池謹文終於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您明知道隻要您一個電話我就能出手保顧惜,為什麽您還是要放任事情鬧大呢?”


    池謹文真的有些不解,這幾天的新聞轟轟烈烈,所有人都說著顧惜,說著池遲,也說著池遲和顧惜,池謹文卻覺得這事兒其中有蹊蹺,因為他的奶奶絕對不是一個讓自己身處險境的人——當初為了救他而斷腿可以說是唯一的例外。


    “一個人要跳樓,樓下的網子能救了她的命,可也隻能救命而已,有人伸手拉住她,才能救了她的心。”


    池遲是這樣帶著笑對池謹文說的。


    第220章 純粹


    “有時候我很奇怪,您和顧惜到底屬於一種怎樣的關係。”


    池謹文覺得池遲說出來這種話著實有那麽一點冷漠,或者說冷酷了。


    “算是朋友吧……可是就算朋友,也不可能小心翼翼生怕她出一點錯地去幫助她。”


    年輕的臉龐上此時帶著清淡的微笑,一如曾經那個捧著蛋糕等待孫子的老人。


    “有些挫折得自己去經曆,有些痛苦也得自己去品嚐,那樣年輕人才會知道什麽是好的,什麽是壞的。永遠把不好的東西攔在外麵,這種事情我做過,終究卻沒有達到我想要的目的……”


    電話的兩邊一時都陷入了沉默。


    “您一直都做的很好,真的,我和謹音……都在一個美好的環境裏長大,哪怕經曆了一些波折,可是都有您一直在為我們遮風擋雨。”


    “遮風擋雨,遮擋了太多,反而讓你們變得太過純粹,純粹的喜歡,純粹的不喜歡,純粹的想要長大,純粹的不想要長大,麵對情感和自我,你們都太過追求這種純粹了。這是我的錯。我知道,你們一直希望我不要做一個聖人,可是有掌控欲的人,根本稱不上是聖人吧。”


    池遲的聲音是清亮的,和她平時沒有什麽區別,可是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了池謹文的心頭,讓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才能平複內心的躁動。


    “我們一直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這種生活就叫作過分純粹的話,那我們也可以把這種純粹叫做幸福和幸運,我也不覺得您有什麽掌控欲……您對我們的撫養一直是自由又開放的。”


    說著這樣的話,池謹文卻覺得心裏一點點地空了,不知道為什麽,仿佛有什麽長久壓在那裏的東西現在已經壓夠了,對方伸了個懶腰想要就此離開,他卻由衷地感到不舍。


    為什麽要離開呢?為什麽要選擇在現在離開呢?


    可是在麵對池遲的時候,事情從來不會像池謹文所盼望的那樣發展,她笑了,輕輕的笑聲通過手機傳進了他的耳朵裏,像是一場戲到了終局,有人告訴他結果,也像是一個魔法到了最後,魔術師親手解開了秘密。


    “長輩,總是希望能保持自己對晚輩的影響力,很多時候他們能很輕易地達到這一點,因為他們經曆了更多的事情,知道怎麽把事情扭轉成他們想要的樣子。所以,‘讓你以為你有選擇權’是一個有點高明又有點無賴的做法。”


    讓你以為你有選擇權,讓你以為你做出的選擇是出於自己的本心,可是本心來自於哪裏呢?


    是從別人口中告訴你的這個世界,還是別人用殷切的希望引導著你的前行?


    說完,池遲就掛掉了電話。


    池謹文和池謹音,如果沒池秀蘭的突然消失,他們會是一對雖然不能互相理解,可是也不會為了利益爭奪的兄妹,一個充滿了責任感的哥哥,一個沒有什麽責任感隻想追求自我的妹妹。


    在這樣一對兄妹的成長中,池秀蘭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她自己到現在也說不清楚了,或許是一個堅強卻孱弱能激發人鬥誌的偶像,或許是一個溫和包容讓人可以肆意妄為的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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