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都很好,行雲流水一樣的美好,因為她知道自己遲早都會走到這一步,不用激動和緊張,也不用刻意去表現什麽……別人以為她會表現出來的東西。”


    封爍覺得安瀾話中有話,他放下胸前的手,拿起小小的水晶茶杯,沁著花香的茶水像是一枚滿載傳說的琥珀。


    “我……們都知道她會成功。”對於一個演員來說,能在這樣的一個紅毯上如此讓人驚豔,已經是很大的成功了。


    “成功?”


    安瀾晃了一下茶杯,慢慢將杯子放下,可能很久之後她都會覺得自己實在是殘忍,但是有些事情,作為池遲的朋友她應該去做。


    對,朋友。


    好像……不到一年的時間,她成了池遲的朋友,當初那個為了顧惜而警告池遲的自己,為了池遲也為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又要做一些讓人不喜歡的事情了。


    “前一陣,小池遲演得那個電影換了一次導演,明麵上的原因是和投資方理念不和,事實上,是池遲把他趕出了劇組,原因可以說出很多,畢竟那個導演確實素行不良,但是歸根到底,是池遲不希望他執導自己拍的電影。”


    麵前的那個年輕男人有些驚訝,仿佛不明白安瀾為什麽要用這樣帶著剖析的語氣說起自己的朋友。


    “這才是她主演的第三部電影,她就已經有能力有決心有手段去趕走會破壞自己作品的導演。”


    安瀾俯身,給封爍的茶杯點了一點熱茶,又把水壺原封不動地放迴了茶台。


    “你想過麽,她要的成功,就是一部又一部讓她自己滿意的電影。現在這個世界,能破壞一個演員作品的東西太多了,導演、編劇、投資方、別的演員……甚至媒體和輿論。也就是說,這些東西以後都會成為池遲的敵人,她會走一條外人看起來很辛苦的路——不斷地去改變自己身處的環境,不斷地去將自己的意誌變成別人的意誌。


    和她合作過的溫潞寧被她改變了,和她合作過的杜安也被她改變了,這次的電影整個電影的走向都因為她的加入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想,一個喜歡她的人,恐怕要在兩條艱難的道路中選擇一條……”


    她麵帶笑意地看著封爍,眼神中帶著細不可查的同情。


    “要麽讓自己擁有和她一樣改變一切的心胸和強大,要麽就成為她靈魂的附屬品,任由她去改變,放棄自己的人生軌跡……不能變強也不能妥協的,就會是被她拋棄的。”


    就像顧惜,沉浮於魔障之中不能前行也不能灑脫,池遲又會有多少耐心去隱忍和等待?


    封爍久久不能說話,從安瀾的語言中,他所聽到的是一個和他認知完全不同的池遲——女孩兒並不是一個需要保護和安慰的弱者,而是一個需要同伴或者駿馬(?)的將軍。


    “這段時間我也是看明白了,你的那個經紀人不想你和池遲接觸太多,當然她的原因是很複雜的,而你,也把她當成了一個阻力。


    其實她根本不是什麽阻礙,真正的阻礙是你們兩個人靈魂之間的距離,有一堵高牆讓你們無法彼此貼近,而不是你以為的……現實中那些物質的、時間性的問題所組成的河流。”


    站在安瀾的房門之外,高大的男人一隻手就扶在門上,他頭發已經灰白,唯有充滿了情感表現的臉龐永遠散發著讓人著迷的魅力。


    他聽見裏麵那個人緩緩地,傷感地說:


    “無論是單向的還是雙向的,從來沒有被外在事物阻礙的情感,隻有不敢靠近、不能靠近、不願意再靠近的靈魂。”


    第102章 光暗


    以電影節為名,以電影為魂,拋去了那些對藝術的欣賞,這裏依然是個名利場。


    作為最佳女主角的候選人,池遲並不是最受關注的那一個,她除了《跳舞的小象》之外沒有其他可入眼的作品,她的年紀太小,於全年齡向的電影受眾來說,並不是主要的審美對象。


    可是她的光頭讓記者們記住了她,獎項的提名加持了她的身份,《跳舞的小象》已經在多個電影節參展並且有所斬獲,於整個歐洲的固定圈子裏來說知名度並不低,所有這些加起來都讓池遲異常地受到矚目。


    具體的表現就是池遲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晚了兩天才到的竇寶佳迅速進入了一級戰備狀態,對著那些請柬、邀請函露出幸福又痛苦的微笑。


    池遲要作為吉祥物接待觀影嘉賓,要應邀參加別的電影的上映儀式,要參加各種名目的酒會,作為ch的代言人,她還要參加ch舉辦的商業活動。


    帶著紋身的那顆光頭成了整個電影節上人們的目光焦點所在,王冠換成星星、原點……甚至池遲自己的名字,造型師在她的身上施展了自己全部的惡趣味,那些小可愛款式的禮服搭配著具有強烈反差效果的手套和靴子也無所謂,反正這個女孩兒是個光頭,她已經代表了一切的反差和融合。


    穿著一件白色的上衣配著一條藍色基調抽象水彩畫圖案的褲子,腰上紮著鑲嵌有貝殼的綠色皮質腰帶,池遲在自己的酒店房間裏接受了葉琴琴的采訪。


    她的雙腿並攏,收向椅子的一側,葉琴琴盡量克製自己,讓自己的目光不要總是往她的腿上飄。


    “先要說一句你這幾天一定已經聽煩了的話,恭喜你憑借《跳舞的小象》獲得了大高盧電影節的最佳女主角提名。”


    眼睛不看腿,就去看腦袋,盡管有些失禮,但是葉琴琴還是表達了對池遲腦袋上紋身的關注。


    “我記得開幕式那天你頭上的紋身是皇冠的形狀,今天的是……小葉子。”


    女孩兒自己給倒好了果汁,放在記者的麵前,這才抬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還是有點太空了,不太適應,開幕式那天我穿上衣服之後設計師說我有點像是個外星人……腦門很光的那種,才突然奇想地給我在這裏來了半圈兒紋身,也是帶了他對我的祝福吧,希望我能拿獎。”


    池遲的姿態和語言都很放鬆,儼然一副閑聊的態度。


    “那你希望自己能拿獎麽?”葉琴琴不失時機地拋出自己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也是她此行必須問的第一個問題。


    女孩兒的眼睛裏帶著笑,眼角輕輕地收斂,像是在裏麵藏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樣。


    “任何人都會希望自己能拿獎,因為每個人都希望會盡可能地得到別人的肯定,當然我們也為此付出努力,嗯,我說的努力是努力地拍好了一部電影,畢竟做好了自己的事情,才有獲得別人肯定的可能。”


    葉琴琴失笑:“我真是一點都沒聽出來你是在變相誇你自己的作品好看。”


    “是麽?”


    女孩兒對她眨了一下眼睛,語氣裏帶著若有似無的戲謔。


    “太好了,說明我將來不拍戲了可以去賣瓜……”


    葉琴琴感覺自己的胸口一陣的酥麻,女孩兒對她眨眼的動作對她的衝擊力有點大,這也導致了她的反應有點遲緩,過了兩秒她才明白女孩兒話裏說的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俗語典故。


    這個小姑娘有點妖啊……


    收拾自己的心情用專業的態度繼續著采訪,葉琴琴努力了很久也沒有把采訪帶迴她的節奏,就隻能自暴自棄地跟著池遲的邏輯往下進行。


    話題從池遲演藝生涯的開端說起,女孩兒的迴答是:


    “一直想要拍戲,但是沒什麽機會,要做的事情太多,要顧慮的也很多,後來我就自己去了影視城,一邊打工一邊找能演戲的機會。”


    “聽你這個話的意思真不像是個小姑娘,要做的事情是指什麽?學習麽?”


    “算是吧。”池遲對著葉琴琴又笑了笑。“在別的事情裏獲得成長,在演戲的時候去試著觸碰夢想,其實也是很好的體驗。”


    夏日的難眠,冬天的驟冷,春夜的大風,秋天的幹燥……所有的一切都被輕飄飄的“成長”兩字概括,辛苦和勞累是在她預計中的必經之途,就像現在,這些肯定和收獲,在她眼裏也隻是一步步前行時聞到的芬芳。


    心情舒暢,淺嚐輒止。


    采訪在愉快的氛圍中終於結束,在告別的時候,葉琴琴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又抬起頭看向池遲。


    “池遲,你和顧惜的關係怎麽樣?”


    “顧惜,”池遲的眉頭輕輕一動,她和顧惜的關係在這次的電影節上有很大的緩和,開幕式的當天她們兩個還有合影,畢竟是整個電影節上唯二真正有存在感的國內女明星,相視一笑總好過假裝不認識。


    在這之前,從上次爭吵到現在,顧惜一直沒有理會池遲的電話。


    “我認為,顧惜是我的朋友……”


    女孩兒這麽說著。


    接著她就看到了葉琴琴遞給她的手機屏幕。


    “女明星們之間你不知道的那些事兒:池遲粉絲內部大掐架,怒斥無辜小姑娘為‘顧惜的走狗’。”


    這是一條娛樂新聞,一條同時帶著顧惜和池遲兩個關鍵詞的娛樂新聞。


    看著池遲的神情不如剛剛那麽輕鬆,葉琴琴想要說什麽又覺得有點多餘,還是先離開了。


    竇寶佳被池遲一個電話從隔壁會客室叫進了房間裏,打開的電腦屏幕上儼然是池遲自己搜出來的新聞條目。


    “這些新聞絕對是顧惜工作室發的通稿。”


    竇寶佳隻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其中的把戲。


    題目中提到了池遲和顧惜,正文裏麵的主要內容卻都是顧惜,不隻寫了放了顧惜在大高盧電影節上的精修照片,還提到了顧惜正在籌備的合拍電影,對於池遲,字裏行間都帶了點“剛紅起來的小姑娘連麵對粉絲都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意思。


    “粉絲們的事情是怎麽迴事?我不相信你和粉絲的群體內部沒有消息往來。”


    池遲並不關心別人拿自己炒作的事兒,怎麽炒都是炒而已,顧惜不炒也有別人去炒,但是粉絲們不一樣,她們還是一群孩子,為了自己讓孩子們站在風口浪尖算什麽事兒呢?


    竇寶佳扶了一下自己的鏡框。


    籌謀已久的事情,早早播下的種子,現在終於到了要收獲的時候。


    “你……還在拍女兒國的時候,顧惜那邊的人給你安排了職業粉絲,你應該也知道什麽是職業粉絲,她們負責引導你的粉絲們去……維護你的個人形象,幫你做輔助的宣傳工作。


    我想接手來著,但是對方不肯鬆,我又不能強行奪過來,畢竟官方團隊這麽做就暴露了他們是顧惜的人,你和顧惜是朋友嘛,這樣的做法不太好。那個時候你拍《申九》狀態不太好,我就一直也沒管那些事兒,反正你的粉絲也就那樣,數量質量都一般,沒什麽用處……


    前一陣你代言了ch,有人說你是搶了顧惜的代言,顧惜粉絲那邊也鬧得挺兇的,你的粉絲人少也……傻,隻能讓那幫人哄著退讓了。但是你也得知道,兔子急了還要人呢,這樣和顧惜那邊發生衝突,一次兩次還好,多了肯定會讓人覺得那幫職業粉絲不對勁兒……


    我出國之前粉絲裏就有人找過我,說她們發現了那幫職業粉絲是顧惜的人,我還能怎麽說呢?當時我覺得這事兒怎麽著都是粉絲內部的事情,隻要別把兩邊團隊牽扯進來,她們把那些人趕走了也就算是內部問題內部解決了,我也沒想到啊,會鬧得這麽大。”


    池遲一條條地看著內容基本一模一樣的新聞,半分鍾都沒說話。


    竇寶佳為了證明自己說的都是事實,在微博上搜索了“池遲顧惜”兩個關鍵詞。


    最上麵的幾條消息都還是池遲在大高盧電影節上跟顧惜的合影,再下麵幾條……就不那麽光鮮了。


    喵菜菜:


    “@傾城祭祀我們的傾城大大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和顧惜的著名大粉在一個群裏?為什麽在顧惜粉絲罵池遲的時候你不讓我們反擊還跟小粉絲說池遲就是欠了顧惜的?為什麽你點讚了顧惜在大高盧的照片卻沒點讚池遲的?”


    文字的下麵放了九張圖片,有微信群的截圖,有qq群聊天記錄截圖,還有微博的點讚截圖。


    粉絲們可以為了自己的偶像變成畫手、歌手、藝術家、美術顧問,也可以為了自己的偶像變成福爾摩斯,那些細微處的蛛絲馬跡都被人找了出來,成為了有力的“證據”。


    九張圖中間的那張是匯總的內容,所有的核心都指向了那個“傾城祭祀”其實不是池遲一個人的粉絲,甚至更喜歡顧惜一點,讓這樣的一個人在池遲的粉絲群體中具有號召力,可想而知現在那些被顧惜粉絲攻擊過的“吃貨”們會有多憤怒。


    這一條的微博的發表時間是五天之前,到現在為止轉發不過一千多條——也就是這條微博,被人拿去說池遲的粉絲“人肉”無辜網友。


    微博的娛樂新聞也發了一樣稿子,在那條新聞的下麵都是池遲的粉絲們在道歉。


    “她隻是太激動了,真的沒想過去人肉什麽人,吃貨們都知道人肉網友是犯法的,根本不會那麽做……”


    這些道歉的話光是看起來就帶著可憐兮兮的味道。


    可是根本沒有用,太多的人在嘲諷這些“腦殘的粉絲”,說她們為了喜歡個明星都可以犯法了,“吃貨”們的辯解隻讓他們嘲諷得更無所顧忌,在說了一堆不堪入目的話之後,他們還會擺出“嗬嗬,不和你們這些腦殘的粉絲一般計較”的態度,單方麵拒絕了所有的繼續溝通。


    竇寶佳搖了搖頭,池遲的粉絲戰鬥力確實很弱啊,要是有戰鬥經驗的現在就要讓這些媒體拿出所謂“人肉”的證據啊。


    再往下看,有一個叫“花小花心很累”的id發了這樣的一條微博:“@池遲女神對不起,我沒有能夠保護你。”


    在這條微博的下麵,一群池遲的粉絲們哭成了一片。


    嚎啕大哭的表情排列成了軍隊,訴說著她們在對方媒體攻勢下的無助,被汙蔑為“非法人肉網友”的明明是她們,她們所想的卻還是保護池遲。


    哪怕那個人其實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甚至有可能永遠都不知道,她們為了她做過什麽。


    “她們也是被氣急了……”竇寶佳把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轉向自己這邊,在搜索框裏搜了“外賣妹”三個字。


    “現在阿貓阿狗都想踩著顧惜上位,也不看看沒有顧惜你家那個外賣妹現在在哪?”


    “這年頭還有為了曝光率剃光頭的女明星,你說稀不稀奇啊外賣妹?”


    “我說怎麽上位那麽快呢,外賣賣起來啊,都學學吧【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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