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點……再近點……”


    魏言心中默念。


    “放!”


    清亮的女聲響徹牆頭,箭矢如同雨點般拋灑而下。


    城牆上的新兵實力隻有二三重左右,個人實力在整個江湖上算是墊底的層次。


    然而在這種大規模的戰場之上,個人實力被壓製到了極致。


    尤其是在還沒有進入白刃戰的時候,生命力強上一分,動作敏捷一分,不過也隻是多一兩箭的事情罷了。


    從個人的角度來說,戰場上,並沒有太多的機會給人物施展風騷走位的機會。


    在成梯次的射擊之下,由城牆上展開的攻擊連綿不絕。


    城牆前麵短短的一截路程,就是一條生命線。


    近在眼前的血氣衝擊,極大地刺激到每一個人的感官。


    無論敵我。


    而對於新兵來說,僅僅隻是在眼前消失的生命,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種罪惡的負擔。


    第一夜的突襲時,昌水城的守軍們還沒有深刻的印象。


    黑夜為血腥披上了一層偽裝,而且初次接觸戰爭的新兵們也被急速分泌的腎上腺素所刺激,短暫的忘記了眼前由戰爭帶來的痛苦和緊張。


    如今,有了幾天時間的心理準備和曾經有過一次的遭遇,他們對於即將到來血與肉的戰爭,更加緊張。


    拉扯弓弦的手指,即便是有著專門的護具,在幾輪射擊之後,也疼痛不已。


    好在……


    看著那個始終站在第一線,以手中長劍揮舞指揮,鼓動士氣的身影,大部分的新兵心中,都充滿了希望。


    他們堅信,有那個身影的存在,他們最終可以獲得勝利。


    梯次射擊的壓製盡管讓大楚人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還是無法完全製止他們進攻的腳步。


    由於原本打的主意就是快速閃擊,大楚人並沒有帶上太多的攻城器械。


    除了雲梯和必要的攻城車外,他們並沒有其他的攻城器械。


    在拋下一些屍體後,大楚人的大軍也終於衝到了城牆底下。


    尋常而又不尋常的攻城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悍不畏死的從雲梯上衝上城頭的大楚將士揮舞著手中的鋼刀。


    城頭早有準備的守卒亂刀砍上。


    也有功夫更好的兵卒從梯子上一躍而上,跳到人群中間一頓亂砍,也有相應的青鋒軍高手專門守住這些可能會對防線造成混亂的敵軍。


    淋上了火油被點燃後,燃燒著火焰的滾木被從城牆上拋下,在滾動中砸中了不少大楚人,又在後續的火焰灼燒中,持續對人體造成傷害。


    攻城車在厚重裝甲的保護下,一路衝到了城門前,開始在“一二三!”、“一二三!”的聲音中,一次又一次地向著城門發起攻擊。


    在沒有太多其他手段的情況下,攻城戰並沒有太多的花哨。


    這就是一個絞肉機。


    拚的就是雙方能夠堅持多久。


    大楚人沒有準備。


    他們的百戰雄兵,就是他們的準備。


    昌水城也沒有準備,他們隻有背後就是家園的堅持。


    在大楚人同樣批次進攻,如同潮水般的攻勢麵前,每一個昌水城的守卒都在咬牙堅持。


    近在眼前的那些麵色兇悍而瘋狂的大楚人,也不能讓他們失去鬥誌。


    這一切的原因,都在於那個始終奮戰在第一線的身影。


    “殿下!太危險了!您在後方坐鎮吧!”


    楚瑜攔著魏言,想要讓她迴去等待消息。


    卻被魏言推開,指著那些正在奮戰之中的部下,眼眶泛紅地說道。


    “誰不危險?我安全了,誰來保護這個國家?他們相信我,才在這裏奮勇作戰,我走了,他們還能指望誰?楚瑜!殺!”


    凝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殿下,楚瑜眼睛通紅,血氣鼓蕩全身。


    “殺!”


    ……


    手指被弓弦割地血肉模糊。


    手中的鋼刀也早已卷了刃。


    而一波接一波仿佛無盡的衝擊,消耗的不僅僅是這些身體與資源。


    連續幾天時間高緊張的疲勞,讓許多的守卒如今已然麻木而又機械。


    肉體上的僵硬、疲勞,讓他們對於身邊發生的一切都反應遲鈍。


    隻知道根據衣服上的不同,辨認敵人,機械地做出攻擊。


    ……


    夕陽西下。


    站在大軍後方仰視著那座似乎一直都在崩潰邊緣的城市時,樊權的眼神中帶著些旁人看不懂的莫名情緒。


    “將軍……他們,都累了。”


    身邊的副官輕聲勸道。


    督戰隊暫時沒起到效果,久經戰陣的部下也不會臨陣脫逃。


    但是……


    都是人,久攻不下,一口氣泄了,都會感到懷疑。


    他們不怕犧牲,他們隻怕看不見勝利的曙光。


    樊權眼神閃了閃,一轉身道。


    “收兵!”


    他沒想到,這夥在不久前還隻是新兵的昌水城守卒,竟然可以頑強的堅持這麽久。


    平西王的情報並沒有錯,這確實是一夥新兵,未曾經曆過任何戰爭的曆練。


    按理說,這樣子的新兵,隻要戰損達到一兩成,恐怕都會崩潰。


    然而事實是,這些新兵不但頂住了他兩萬大軍的輪番梯次進攻,甚至直到現在,都看不見半點崩潰的跡象。


    這一切的原因,或許都是源自於那個……


    牆頭上,那個穿著一身銀甲,始終揮劍作戰的身影之上。


    她衝到哪裏,哪裏的守卒似乎就像是被打了雞血,一個個奮勇無比。


    主將的精神,會為全軍都感染上同樣的底色。


    一個堅韌不拔、絕不言棄的主將,才是那些新兵們能夠堅持下來的最大原因。


    這就是平西王口中,那個不足為懼的乖乖子?


    那個魏冶民的傀儡繼承人?


    如果魏冶民能有她三分血氣,如今他麵對的,恐怕早已是大夏的百萬大軍了……


    “今夜好好休息,殺馬取肉!明天一早,拿下昌水!”


    冷酷而短暫的聲音過後,鳴金聲大響。


    ……


    視野中,屬於大楚人的黑紅色製服消失在眼前的時候,每一個還在城頭上的人都感覺到一陣悵然若失。


    石永安想要揮刀,然而視線之中已然沒有了對方的存在。


    隻有一片血紅之色的城牆。


    守住了?


    每一個人的心頭,一時之間都隻有這麽一個念頭。


    他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是從未想過放棄。


    或許全體崩潰就在下一刻,但是始終沒有崩潰。


    如今……似乎堅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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