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牙眯了眯眼睛。


    看著那個微微佝僂著腰走進來的身影,林牙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他一般。


    這是他天生敏銳的感覺。


    然而……


    搜尋遍自己的記憶,林牙也難以在自己的記憶中發現有這麽一個其貌不揚、舉止平庸的家夥。


    目光在對方的臉上著重掃過,林牙放棄地搖了搖頭。


    可能是對方的長相實在是太過於大眾化,看起來好像和誰都像,才有的這種詭異的熟悉感吧……


    然而堂下眾人,看到那個快步走進來的身影,眼神中卻是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輕視。


    不是他們帶著有色眼鏡看人,而是預期太高。


    郡主腰牌被盜一案,被鬧得沸沸揚揚。


    即便是他們遠道而來,也是早早就聽到了這個事情。


    在他們看來,事情既然能夠鬧得這麽大,而且又一直懸而未決,顯然是讓無數高手都折戩而歸。


    這一下子就讓這件事情的難度,無形中在他們的心裏調高了數倍。


    那麽,能夠解決這種事情的人物,一定是一個罕見的高手。


    冷傲狷狂、沉默孤寂、恃才傲物……


    等等等等,他們都做好了見識奇人的準備。


    然而……


    為什麽進來的是一個好像隨處都能在大街上看到的普通人?


    自從進入庭院以後,那一雙賊兮兮四處遊走的眼睛,顯然是小人物對於陌生環境特有的敏銳和觀察……這代表了他心中沒有安全感。


    而走到哪都能夠依靠自己的一身本事創出一片天下的安全感,就是強者的象征。


    而他行走間的小心翼翼以及微微有些佝僂的腰背,顯示出這顯然是一個被生活壓彎了腰的底層人物。


    麵對這個世界,麵對生活,因為一次次的妥協,他的腰已然直不起來了。


    一路走過來,麵對那些隨處可見的侍女都點頭哈腰的模樣,顯然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在大人物的居所中時,他自知矮人一等,誰都惹不起。


    這並非是什麽壞事或者醜態。


    普通人就該是這個樣子。


    然而……


    尋迴腰牌的,不應該隻是一個普通人啊!


    ……


    白季笑嗬嗬地來到了庭院中間,目光謹慎而又小心地在麵前兩排三大派弟子的麵上掃過,絲毫不與他們眼神對視,並且時常目光從他們的腳麵掃過,以躲避他們的目光。


    最後,才落在了坐在正中的那位一身白色紗衣的身影。


    離得老遠,白季就停下了腳步。


    站在原地,對著座上的少女行了一禮。


    看起來既想遵循王朝規矩,又想習慣性地以江湖抱拳禮,最後便不倫不類地僵硬行了一禮,顯得有些可笑。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謹慎與艱難。


    一眾三大派弟子沒有說話,隻是臉色默然。


    麵對普通人,接受了最好教育的他們,不會心存半點鄙夷。


    而且在這一會,他們心中也已經把最開始那貿然生出的輕視給撇了去。


    就連申高飛坐在其中,也同樣如此。


    麵對普通人的狼狽表現,不做任何關注和表現,就是對他最大的尊重。


    佘紅淚原本也抱著一些期待。


    隻是在看見那個身影的一瞬間,就泯去了心中的些許幻想。


    不過麵對這種普通人,她反而要比麵對三大派弟子時,顯得更加溫和一些。


    “就是你幫我找迴我的腰牌的?”


    聲音清脆,婉轉悠揚。


    語氣中,是滿滿的體貼和寬慰。


    白季目光在郡主的臉上一閃而過,就垂下目光看著庭院的三階台階。


    細節做到極致。


    “是小民無意中拿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想拿過來給這裏的護衛看一眼辨別真假,沒想到……沒想到……”


    白季左右看了看,顯示出有些惶恐的模樣。


    “沒想到就被喚了進來。”


    佘紅淚輕輕一笑,眉眼盡皆帶著笑意。


    “抬頭看著我,不用害怕。”


    白季這才緩緩抬頭。


    佘紅淚嘴角含笑,麵目柔和,更是帶著幾分足以寬慰人心的力量。


    這就叫眼緣,這是有些人天生自帶的獨特個人魅力。


    似乎是佘紅淚的鼓勵,給了庭下“普通人”些許自信。


    白季這才看著佘紅淚的臉,不過目光也不敢四處亂竄,也不敢看她的眼睛,就隻是盯著她高聳的鼻梁。


    麵對一些自己不敢直視的人物時,目光閃躲絕非上冊。


    對視眼睛,恐怕許多人也不可能擁有這種自信。


    要不是高度的近視,也就隻能專注地盯著對方的鼻梁,才會在某種程度上,稍解尷尬。


    看到白季雙目無神地看著自己,佘紅淚又是溫婉一笑,輕輕說道。


    “你叫什麽名字?”


    “黃燜雞……”


    副官這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問你名字,沒問你吃的。”


    “我從小就想頓頓吃黃燜雞,我就給自己取名叫黃燜雞……”


    白季聲音有些微弱地解釋了句。


    庭中頓時響起善意的哄笑。


    “在哪拿到的腰牌?”


    副官幫郡主問道。


    “西北大漠邊上,那裏也沒名字……”


    副官點了點頭。


    那裏的聚集地經常遷移,也確實沒一個穩定的名字。


    “怎麽拿到的?”


    連番的詢問,顯然讓這個普通人有些緊張。


    頭腦一片空白之下,口齒敘述也就不算多麽精準。


    “就遇到了一個人,他撞了我一下,我讓他道歉,他不願意,和我打。打了一會有人追過來,好像是在追他,他就跑了。就留下了這個東西。”


    白季說著,從懷裏掏出了那枚金光閃閃的腰牌。


    看來是運氣……


    副官點了點頭。


    不過,能夠和那能在一眾護衛之間偷走郡主腰牌的人物過手,也應該有些本事才對……


    可是眼前的這人……


    還是說後來這枚腰牌後來又換了人持有?


    心中有些許疑點,副官也就接著問道。


    “你什麽實力?”


    “五……五重……”


    硬實力比較難藏。


    而且白季很難保證自己在涼州城的這段時間一直都不出手。


    既然遲早都得暴露,不如一開始就如實以對。


    而且性子比較從心的武境五重盡管少見,卻也並非沒有。


    果然,一聽到五重的話,庭下頓時響起了些許的竊竊私語聲。


    這麽一個人物能有武境五重的實力,顯然讓他們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倒是佘紅淚不覺得五重又怎樣。


    隻是覺得副官這麽一直問人家,倒像是在審問犯人。


    便主動出聲說了句,也算是為事情定性。


    “謝謝你幫我找迴了我的腰牌,你想要什麽賞賜,盡管說。”


    白季有些猶豫。


    “聽說涼州城的守軍夥食不錯,我原本也想來城裏找個差事做的……”


    這是白季早就想好的借口。


    “這……”


    副官皺了皺眉。


    不是這個要求太離譜,而是這個要求實在不算是一個要求。


    即便沒有尋迴腰牌這種事,武境五重的人物隻要來曆清白,又願意加入王朝編製。


    別說是普通的守軍,就是掛著一個虛職不幹事,也能享受不少俸祿。


    而眼下……


    要求竟然隻是這個?


    這個武境五重的家夥,混得未免也太慘了。


    不過……


    人善被人欺。


    看著這個“黃燜雞”一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副官也覺得合情合理。


    修為再高,打不還手,又能怎麽樣呢?


    一念至此,而且看起來郡主也算有些可憐他。


    副官的心中又想起了定軍王的囑咐,看著眼前這個長相極為安全的家夥,他的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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