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聖竇溫候沒有敗。


    敗的,是大燕。


    因為終結了大燕統治的關鍵一戰,是兵聖竇溫候的弟子——


    諸葛臥龍。


    他不單單是兵聖竇溫候的弟子,也是在他的基礎上,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路和變化。


    其對於活陣的運用,或許不能說是青出於藍,但也算得上再起高峰。


    如今,止殺也算得上融會貫通。


    五百人的活陣瞬間如同一台精密的儀器般運轉開來。


    那些入陣的大夏軍士,仿佛遇到了什麽最為詭異的事情。


    明明是向著自己可以攻擊到最近的敵人攻了過去,然而卻似乎始終不曾摸到對方的衣角。


    那些霧海人隻是麵無表情地堅定執行著來自於指揮官的命令,進行著隊列的轉移。


    如果從天空上俯視,就能看見整個大陣仿佛一台石磨般開始運轉。


    位於其中的兩方隊伍,都在陣中仿若轉圈般奔走。


    唯一不同的是,皮膚紫色的霧海人是在主動引導著那些銀甲軍士。


    到得最後,那些銀甲軍士卻是不知為何,自己和自己人麵對麵地撞到了一起,彼此成為了對方的絆腳石。


    而人數占據優勢的三千精銳輕步兵,在無數外人的眼中,一時竟仿佛被五百霧海人包圍了。


    而更為詭異的是,身在陣中的那些大夏軍士,竟然也覺得自己仿佛無時無刻不在麵對好幾個霧海人的圍攻。


    而霧海人的斧頭是那般有力,不出幾下,被攻擊的軍士便身負重傷,乃至是直接死亡。


    而要麽,就是左右都是戰友,被困住了行動能力一般束手束腳。


    隨著白季紅色旗幟的猛然揮下……


    血腥味,緩緩由陣中傳了出來。


    鮮血、哀嚎……


    剛才發生在那些江湖武者身上的一幕,此刻似乎在那些王朝軍士的身上重演。


    當然,作為精銳之師,那些入陣的輕步兵之中,也未嚐沒有腦子靈活的百戰精兵。


    他們敏銳地發現了那些霧海人小隊之中,作為領頭帶隊的霧海人。


    隻要幹掉他們,就能夠破陣!


    然而……


    越加去追尋那些領頭的霧海人,他們就會發現那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始終無法可以觸及的真實。


    他們沒有辦法盯住一個人。


    在對方的陣型變換中,他們這些王朝軍士,很快就會因為自己的阻擋,而失去了目標的蹤跡。


    轉而麵對的,又是一個全新的處境以及麵對的霧海人小隊。


    漸漸地,仿佛所有大夏軍士的行動節奏,都隨霧海人的行動而行動了。


    事實上,遠遠的,並未帶隊衝鋒的智將孫左,在自己率領的大軍入陣時,就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然而等到他確定心中想法時,自己手下的精銳大軍,已然深陷泥潭。


    遠遠看去,那八邊形的霧海人戰陣,仿若一個磨盤般,將深陷其中的大軍,像是磨豆子一般,在戰陣的變換運轉中碾成了粉碎。


    明明是以少敵眾。


    明明是五百對三千。


    可是自己麾下的軍士卻仿佛才是被圍攻的那一方。


    而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


    那個木質高台上,揮舞旗幟的白家少莊主。


    時至如今,如果孫左還看不出來的話,那他也就不配領兵拜將。


    這是活陣!


    看起來似乎無懈可擊,但是其恐怖之處,卻全由自作為指揮官的白家少莊主一人決定。


    這種對於戰局細致的把控,何其恐怖?


    在小範圍的遭遇戰之中,其可稱為戰神!


    需要及時止損。


    “撤退!”


    孫左身邊的傳令兵,瞬間抄起號角,吹響撤退信號。


    然而……


    豈是你想撤就能撤的?


    白季眼神冷冽,手中旗幟急舞。


    在他有條不紊的指揮下,整個戰陣展現出驚人的進攻性。


    事實上,等到在止殺的幫助下,真正將這個活陣施展開來,身為戰陣指揮者的白季,才發現這戰陣的恐怖性。


    其充分利用了身在戰場之中,那些參戰者的視野有限。


    針對他們就近攻擊的心理,控製著整個戰陣內部的空間變換,最終達到將他們圍困於陣中的目的。


    越是掙紮追逐,整個戰陣就收縮地越緊。


    而直至此時,陣勢已成!


    殺戮,開始。


    整個三千人的大夏軍士被圍在中間,陣型散亂。


    而在周圍,卻是霧海人鋒利的戰斧。


    戰爭最為核心的一點,就是以強擊弱,以多勝少。


    而如今的活陣,就是人為地造成一個個小型的以強擊弱,以多勝少的場景。


    他有三千人,但是同時隻有一百個人可以麵對霧海人造成有效攻擊。


    然而每一個王朝軍士麵對的,卻是五個霧海人的同時攻擊。


    白季甚至給了每個參戰的霧海人配備了兩柄戰斧。


    一柄中型戰斧,一柄小型手斧。


    真正開始剿殺之前,鋪天蓋地的手斧,對著大夏軍士的陣營中扔了過去。


    每一柄手斧上,滿是霧海人有別於中原人的勃然巨力。


    來襲的平西王手下大軍,敗了!


    孫左目視一切的發生。


    他是一名合格的將軍,他帶兵執行過無數次作戰任務。


    然而沒有一次,有如這次一般詭異。


    以三千精銳之兵,來剿殺一個區區的鑄劍山莊,本該是輕易地平推。


    而一開始麵對那四百多人的江湖武者時,也證明了這一點。


    在訓練有素,身經數戰的帝國精兵麵前,那些各自為戰的江湖武者,難以抵擋片刻。


    毫無疑問地單方麵碾壓。


    然而直至麵對這霧海人的戰陣時,情況又發生了改變。


    在霧海人的戰陣開始展現出詭異時,他還隻是本著基本的警惕與對於部下的珍惜而要求暫時撤退。


    如今,當大陣真正開始展現獠牙之後,他才發現……


    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由那位白家少莊主所引導的戰陣。


    對於活在曆史、傳說之中的兵聖竇溫候,以及諸葛臥龍兩位兵家聖人,所有人都在研究他們的事跡、過往、以及所統帥的戰爭。


    可是,真正麵對這種匪夷所思的戰陣後,他才發現,即便是那些傳說之中記載的事跡,估計還是多少有些保守。


    以五百人圍殲三千人,這是多麽恐怖的戰績啊?


    而且,如果給他更多的人,孫左難以想象會是怎樣的光景。


    他能指揮地過來麽?


    還是……可以圍剿更多數量的精兵?


    孫左有些絕望地發現,他難以做出什麽補救的措施。


    如果想要破陣,起碼他也要進入陣內,才能保證自己命令的及時傳達。


    可一旦身入陣中,自己真的可以在這種對於戰局的精妙指揮上,勝過那位白家的少莊主麽?


    他是最為正統的兵家出身。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這是每一個兵家入門必然知道的一句話。


    將一切勝利條件都在戰前策劃好,剩下的戰爭本身,就是為了單純的采摘勝利果實而已。


    他們會在無數個方麵,策劃好一場戰爭。


    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發生。


    如何保障後勤。


    如何保證士氣。


    如何製定行軍路線。


    如何排兵布陣,梯次進攻。


    如何以強擊弱,如何以多打少。


    然而……


    沒有人告訴他,如何以五百人正麵圍殲三千人……


    更沒有人告訴他,如果他是三千人的那一方,他該做出怎樣的應對。


    這種對於戰局的精細掌控,徹底脫離了他過去的認知。


    即便他在無數次的出戰之中,自然而然地有一些對於戰場指揮的個人心得,麵對眼下的場景,似乎依舊顯得捉襟見肘。


    “放了他們!”


    孫左看著那個高台上的身影,附著了氣力的喊聲遠遠地傳達到了那位指揮官的耳朵裏。


    白季理都沒理他。


    “這可是大夏的子弟兵,為國戍邊,拋灑熱血,你在此滅殺他們,內心難道不會愧疚麽?你如何對得起我大夏泱泱子民?!你如何麵對你白家列祖列宗?”


    白季眯了眯眼睛,在戰爭開始後,第一次看向了對方。


    這種話,聽起來有些耳熟。


    不過可惜的是……


    白季郎笑一聲,聲音伴隨氣力,蕩漾散開。


    “我原以為,你身為大夏上將,來此陣前,麵對兩軍將士,必有高論,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我有一言,請諸位靜聽……”


    “昔日上皇之始,中央衰弱,群雄並起;諸侯割據,為禍一方。


    便是中央有心收複,卻無力討賊。


    外有大楚、大圩虎視眈眈,內有諸侯、藩王圈地自治。


    山河隻在傾覆之間,百姓猶在覆巢之下。


    值此亂世之際,孫將軍又有何作為?


    孫將軍之生平,我素有所知。


    你世居南陵,初以武舉入仕,理應匡扶正統,安夏興魏。


    何以反助藩王,同謀割裂。


    罪惡深重,天地不容!”


    “你……你……”


    孫左捂著胸口,感覺有些氣短難耐。


    “白家小兒安敢?”


    “住口!你這無恥賊子!豈不知天下之人,皆願生啖你肉!安敢在此饒舌!


    我鑄劍山莊祖祖輩輩為大夏殫精竭慮,以作牛馬,隻願大夏興盛!


    你既為諂諛之臣,隻可潛身縮首,苟圖衣食,還敢在我鑄劍山莊麵前妄稱正統?


    二臣賊子!你枉活三十有二,一生未立寸功,隻會搖唇舞舌,助馮為虐!


    一條斷脊之犬,也敢在我鑄劍山莊腳下狺(yin二聲)狺狂吠!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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