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山莊腳下平原上。


    拉開了兩方陣勢。


    一方,是軍容整齊,靜默肅立的王朝大軍。


    一方,隻有孤零零幾百人隊伍的武者戰陣。


    三千人的平西王部下精銳輕步兵,排列成整整齊齊的方陣。


    銀甲閃亮,旌旗招展。


    旗幟上,一個大大的“西”字,在風中烈烈抖動。


    然而這般龐大的隊伍,在清晨的日光下,卻宛如沒有半點生氣。


    整個隊伍中,寂靜地仿佛連一根針落下,都能聽見的地步。


    為首的儒雅將軍,騎著一匹白馬,氣質溫和,仿佛他即將麵對的,並非是一場殘忍的戰爭。


    而事實上,麵對那無數道暗中窺探的目光,孫左心中是感到相當不悅的。


    他知道這一仗,就是打給那些人看的。


    可是為將者,最忌諱被人看得透徹。


    由自己指揮的戰爭,被旁人以最為全麵的旁觀視角從頭看個仔細,對他來說不異於脫光了衣服被大街遊行一般。


    不過……


    看到對麵那幾百個由穿著各異,神色驚疑不定,交頭接耳的江湖武者組成的戰陣後,孫左感覺到些許寬慰。


    他知道,在帝都的時候,那位白家的少莊主,輕易地就單人獨劍,破了由青鋒軍尉官所組成的百人戰陣。


    這證明其在戰陣一道上,有些自己的領悟。


    當然,其來源,和他無關。


    但是想來,這位白家的少莊主麵對自己的大軍,依然敢於負隅頑抗的依仗,就在於他所掌握的戰陣吧?


    其誌可嘉。


    隻是可惜……


    即便戰陣效果再強,也要看使用的人選。


    麵對眼前的這些江湖武者,隻需要一個最為普通的集團衝鋒,就能夠輕易地拿下。


    沒有絲毫花哨可言,也就意味著自己並不需要展現出任何能力。


    大道無形。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這才是他最喜歡的戰爭。


    ……


    “那些武者瘋了麽?”


    麵對必敗的戰爭,他們竟然還敢抱團頑抗,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趙小葵嘴角輕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你聽過那位少莊主對那些武者的演講後,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白家鑄劍山莊原本招收了一百個武者,經過後來的拉人擴充,到達了六百多人的層次。


    而又經過這些天來的緩慢流失,以及昨天最後那一波的高潮,如今還剩下四百多人。


    這些人,似乎都被那位白家的少莊主,給忽悠瘸了。


    趙小葵找過一些離開山莊的武者仔細詢問過情況。


    而憑借她的魅力,很容易將那些定力不太夠的江湖武者迷得七暈八素,輕易地和盤托出。


    什麽叫夢想?


    什麽叫熱血?


    什麽叫情懷?


    什麽叫江湖?


    在那位少莊主的口中,他們那些江湖武者對於王朝大軍發起的這一次挑戰,是具有曆史使命意義的偉大先行者。


    白家少主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對於這些江湖武者,他費盡心思,就是指望他們幫他拿下這場勝利。


    更何況,戰陣的強大,被那位白家少主添油加醋地渲染一番後,仿佛變成由他們四百多人形成的戰陣,就可以擊敗如今人王島的島主般強悍。


    連那些參戰的武者們自身,如今甚至也不乏可與蒼天試比高的雄心。


    甚至,那位白少莊主還給他們策劃好了後路。


    即便此戰因為一些意外因素,不慎落敗。


    可這些掌握了戰陣的武者,放在哪也都是人才。


    他們不會有絲毫生命危險。


    勝,則天下聞名。


    敗,也可以借此跳板高飛。


    沒有後顧之憂的那些武者,如今是真的與白家鑄劍山莊站在了一條線上。


    時至如今,趙小葵甚至看不出來,那位白家少莊主是真的破罐子破摔,還是心比天高。


    他不會真的覺得他可以靠這些武者翻盤吧?


    “這些武者這麽蠢麽?”


    算是初入江湖的應天玄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既然如此容易忽悠,那……


    趙小葵嘴角輕提。


    “這點倒是真的。”


    那位白少莊主的話語有著足夠的蠱惑力,但是這些武者也是足夠地蠢。


    聰明人早就跑了,哪裏會聽他這般胡扯。


    以區區四五百普通武者,就妄圖正麵擊潰王朝的三千精銳之師。


    王朝要是真的這麽好欺負,如今的天下哪裏還能輪得到王朝說話。


    ……


    武者戰陣之中,有著些許的騷亂。


    一大清早,他們就按照平日裏的訓練,在山腳下擺好了陣仗。


    可是,當王朝的大軍緩緩開進,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時,他們瞬間感覺到有些懷疑人生。


    雜牌軍對正規軍的心理壓力,尚在其次。


    關鍵隻看人數,自己這邊,似乎也是被輕鬆完虐。


    三千人對四百多人,這種人數上的差距,還是不難看出來的。


    而當王朝大軍在一聲令下,原地停下,三千人不發出任何動靜的嚴明紀律,讓他們更是心頭微顫。


    這種來自於秩序的力量,讓他們下意識地感覺到恐懼。


    事實上,有些人,已經想跑了。


    真正麵對這種大軍,他們發現,現實和理想,多少有點差距。


    被那位該死的白家少莊主給說的發熱的頭腦,也宛如被冰水從頭灌到了腳般冷靜了下來。


    什麽夢想?


    什麽熱血?


    甚至是那位白少莊主今日晨間麵對他們時,撒下那一盞酒時充滿自信的話語——


    “諸位,這一碗慶功酒,待諸位得勝歸來,我們再痛飲一番!”


    都去tm的吧!


    爺要活。


    然而……


    在戰陣邊上,那幾個武境四重的武者眼神淩厲地在自家戰陣之中掃過。


    他們也記著少莊主的叮囑——


    “真正麵對大軍時,他們可能會有臨陣脫逃之舉,屆時,不可手軟。隻要大家正常發揮,此戰,必勝!”


    ……


    孫左冷冽地一揮手。


    平西王的情報係統顯示,那位白少莊主卻是將希望都壓在了這夥由江湖武者組成的隊伍之上。


    無論是站前的動員,還是組成督戰隊的思路,都顯示其確實有和他一搏的心思。


    對此,孫左隻能說,天賦不錯……


    然而,實在異想天開了些。


    他根本不知道,這些散漫慣了的江湖武者,麵對真正的王朝大軍時,會敗地怎樣徹底。


    隨著孫左的令下,號角聲響起。


    全軍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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