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了武者的事情,吃過午飯,時間來到下午。


    留下劍心在家裏燉湯,在白岩的帶領下,白季來到了礦山。


    盡管知道這是自家的核心命脈,白季卻還是第一次親身來到這裏。


    自從踏入這裏的地界,白季就似乎可以聞到空氣中那一股幹燥粉塵的味道。


    眼前,更是灰蒙蒙的一片。


    白季唿吸間,甚至都可以感受到灰粒粉塵在自己的鼻腔之中摩擦。


    環境著實算不上好。


    怪不得莊子裏的那些散戶都不太願意來這裏,從而分批次來此。


    那些霧海人來了之後,取代了他們不願意的工作,即便是其中原本抗拒霧海人的一些散戶,也算是慢慢接受了這些霧海人的存在。


    這時是午時,應該是剛吃過午飯的休息時間。


    白季來到他們的居所時,那些霧海人之間,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用他們自己的語言聊天說話。


    看他們的臉上,竟然還洋溢著一些笑意。


    那是白季所不能親身感受到的幸福。


    霧海人之中,作為頭領的那個老者也坐在一個沒有太陽的角落裏,看著族人們的時候,他的目光有些發直,似乎正在出神。


    察覺到白季和白岩來到的動靜,霧海人老者的身體動了動。


    在白岩的身上一掃而過,目光最終放在了白季身上。


    事實上,也有一些其他的霧海人看到了白季和白岩的到來。


    隻是大部分看到的人都隻是默默地在遠處看著,不曾有任何特殊的舉動。


    就連還算和白季相熟的蹦和蹦蹦蹦也沒有上前。


    而看到老者已經主動看到了自己,白季就笑著對他招了招手。


    老者站起身,也沒有驚動其他族人,就向著白季、白岩走了過來。


    “莊主、少莊主!”


    老者用純正的中原話先行打了個招唿。


    隻是語氣神態間,沒有太多寄人籬下的卑微感,似乎不太習慣那種作態。


    當然,白季也不追求這種繁文縟節,隻是笑眯眯地迴道。


    “聽說你想學習怎麽種糧食?”


    “是。”


    老者點了點頭。


    白季猶豫了下,對著老者說道。


    “要不,和我去地裏走走?”


    “好。”


    白家鑄劍山莊附近很大一段距離都不適合耕種,所以三人騎馬,來到了有一段距離的最近處的農田。


    ……


    下了馬,走在路上,白季開始試探。


    “你們那糧食不夠吃了?”


    老者低著頭看著地麵,嘴裏迴道。


    “從來沒夠過。”


    白季點了點頭。


    “也是,畢竟沒人敢讓你們吃飽。”


    “可我們也從不願意族人的血流在外鄉。”


    白季偏頭看著他。


    “不一定所有人都這麽想吧?”


    老者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道。


    “確實……畢竟被欺壓的時間持續太久了。”


    “你占多數還是那些人占多數?”


    “不知道……”


    老者誠實地搖了搖頭。


    “那我怎麽敢教你?”


    白季停下腳步,看向了老者。


    老者也是抬起了頭,和白季對視。


    盡管這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麵,可是兩人似乎天然就知道對方心裏的想法是什麽。


    麵對這種處境,老者的心中其實有些疑惑——


    自己畢竟活了一大把年紀,也在中原人的世界之中沉浮了那麽久,有些閱曆也是應當的。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卻似乎擁有大部分中原人不可能擁有對於他們霧海人的熟悉,以及接受程度。


    不過,這是個機會。


    這是他第一個遇到對霧海人沒有絲毫偏見,並且還掌握著一定勢力的中原人。


    錯過了他,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見到下一個。


    “我可以讓族人們為你服務二十年。”


    “就你們來的這些人?”


    “我們還有一支部族,起碼三千人,都是可戰之人。”


    白季皺著眉頭。


    這似乎是一筆很賺的買賣。


    白季知道這些霧海人想要什麽。


    而這老者,顯然也知道……或者預測到了中原人的世界中,將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所以他才刻意點明了他的族人都是可以戰鬥之人。


    兩人清楚自己的需要,也清楚對方的需要。


    所以幾乎不存在任何欺瞞的可能性。


    可是,白季需要考慮的,還是他最開始的問題,也是他如今也不太了解的事情。


    “還是那句話,你沒辦法保證你的意誌可以代表所有的霧海人,他們要是吃飽了,我就是中原人永遠的罪人……”


    老者微微皺著眉,感覺到有些苦惱。


    “這是我力所能及,能夠做出唯一的承諾了。”


    白季搖了搖頭。


    “不夠……”


    說著話,三人已經走到了最近的田埂上。


    舉目看著地裏那些正在辛勤勞作的農民,老者的眼裏滿是豔羨。


    “真是一個偉大的文明啊……”


    這感慨在一直跟在兩人身邊不發一言的白岩聽起來,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種隨處可見的局麵,又怎麽能稱得上是偉大。


    “何以見得?”


    “重要的事物,沒有得到的人總比擁有的人更了解它的寶貴。”


    老者看著那些地裏的農民。


    “生活在這裏的人,絕不會知道播種靠猜測,計時靠鳥鳴的霧海人過的是怎麽樣的日子……”


    白季輕笑一聲。


    “我們的先輩花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供那些先賢大儒長期地在各地觀測天地自然、日月運行,最終才總結出來的自然之秘,你們自然該是羨慕的。”


    “是啊,你們生來就在這片土地上,從來不知道‘野人無曆日,鳥啼知四時。’的怎樣的日子。如果你見過滿地的糧食被大批大批地凍死在了地裏,你就知道糧食對我們是怎樣寶貴。”


    “你想要我們的曆法?”


    直至此刻,白季才點出了對方的核心想法。


    自從聽到對方想要學習耕種,白季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


    如同老者所說,生活在中原大地上的人們,即便他們自覺生活中有再多的苦難,也絕不會想到,他們日複一日,覺得平淡之極的日子,在一些外族眼中,是怎樣的奇跡。


    農耕文明,不可缺少的,就是精準的曆法。


    農耕時機的選擇,全都在精準到每一天的二十四節氣曆法上。


    定氣法、歲差、陰陽合曆,這些前人的智慧結晶,為如今整個中原大地上人人的豐衣足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才是中原大地上,無論發生過多少次王朝交替後,這片土地始終可以恢複過來的唯一底牌。


    官場縱橫,武者睥睨,可人人都要吃飯。


    那些掌握著天地自然之理的大儒,才是文明最瑰麗的瑰寶。


    番邦外族盡皆豔羨的中原大地,用它幅員遼闊的疆土,養出了那些大儒。


    而這些大儒,又反過來用他們的畢生研究,迴饋滋補著這片土地,讓它長盛不衰地傳承下去。


    這是每一個中原人都該知曉的驕傲。


    麵對白季的直言不諱,老者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是你們的家國機密,或許你們這裏也沒有……”


    “我有……”


    白季在心裏聽到了止殺小蘿莉的聲音,直接打斷了老者的話。


    “你有?”


    老者一瞬間瞪大了眼睛,這是他第一次在白季麵前失態。


    為了給老者降壓,怕他一個高血壓直接被衝走,白季連忙給他灌了降壓藥。


    “可是你開出的條件,不足夠讓我教你。”


    白季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嘴裏隻是說道。


    “你再想想吧……”


    老者跟在白季身後,隻是皺眉思考。


    白岩兩步跟上白季,從頭到尾旁觀的他,覺得不可思議。


    他知道季兒在近來這段時間,改變了太多。


    剛才那霧海人老者和季兒的話,他也全程旁聽。


    或許其中說到的很多東西,他並不清楚其中的價值或者意義。


    可是他明白其中一個可量化價值的條件——三千個霧海人。


    而且人人可戰?


    季兒想做什麽?


    “季兒……你不會……”


    白季站在幹燥的最後一截田埂上停下了腳步,背負雙手,看著遠方。


    “爹,我沒告訴過你,天,要變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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