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衙役的引導下,白季並沒有去到縣令府邸,反而是直接在之前聊天的城外田地邊,見到了這位剛剛經曆過人生中的大起大落的老人。


    “我沒想到,你那天竟然不僅僅是說說而已。”


    老人嘴角帶著些許苦笑地說道。


    “那是,說到做到,傳統美德。”


    白季嬉皮笑臉。


    “你給我出了個大難題啊……”


    “那天不是聽您在私下裏說有想法麽,看您有點猶豫,我送您一程。”


    “你鬧出來的事情,你不準備接手?”


    老縣令斜眼瞥著白季。


    “我又不是縣令~”


    白季一攤手,不等老縣令變臉,就指著不遠處一些穿著月白星袍的人影說道。


    “看,不是有人主動出來接手麽?”


    “你指望他們?”


    白季麵色一板,神情正經。


    “你永遠可以相信一位星守觀的侍星者。”


    “你真的相信他們?”


    “但是他們起碼在做事,不是麽?”


    這是白季早就想好的退路。


    或者說,一些準備。


    做任何事,白季都會預先考慮到一些可能性的後果。


    既然把某種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這個時間的思想帶到了這個世間,白季自然要找一些後手準備。


    事實上,星守觀的人,某種程度上,就在做這種事情。


    努力開啟民智,是他們一直在主動去做的事情。


    不管在過去遊戲裏,肆意妄為膽大包天的玩家眼中,星守觀的人是怎樣的。


    但是起碼在這個真實的世界中,星守觀的人,明麵上確確實實是在幫助全天下的老百姓,活得更好的。


    天下各處的星守觀中,時不時的都會組織觀裏的侍星者,讓他們去到附近的鄉鎮之中,為那些最底層的人民傳授一些知識,免費診斷身體,甚至是資助一些暫時處於貧困的“星官眷顧之人”。


    事實上,他們的行為,某種程度上可以算得上是拉攏人心。


    隻是出自於他們強大的武力保證,再加上沒有任何人知道星守觀每一代星主想要的是什麽,他們的野心是什麽。


    在幾乎所有人的眼中,星守觀的星主就仿佛一個沒有世俗欲望的聖人般高潔。


    而且這種情況保持了自有曆史記錄一直到今天,沒有人可以說他們是在偽裝。


    所以,如今的天下,也就容許這樣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淩駕於王權之上,且橫跨三大帝國的組織存在。


    這樣好用的幫手,不用不是太可惜了麽?


    此刻,聽到白季的話,老縣令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因為未知,所以恐懼。


    對於星守觀,理智的他,是感覺到恐懼的。


    沒有人會不抱有任何目的的去做事,而且更是持之以恆地去做同一件事。


    人都是自私的。


    就算是一些看起來大義凜然的利他選擇,其實也是另一種程度上更高級的利己。


    區別隻是目光是否足夠長遠罷了。


    而星守觀的這些人,在一個虛無縹緲幾乎從未在人間出現的星主的指引下,就持之以恆地選擇造福那些底層人民,反而是這位戰戰兢兢了一輩子的老人感到害怕。


    “我今天找你來,其實就是想要你陪我走走,去看看這些星守觀的人,到底在做些什麽。”


    “千百年來都沒人能找出他們的毛病……”


    白季不想老縣令失望,提前做好鋪墊。


    在田邊,兩人脫了鞋子,卷起了褲腿。


    淩晨時候,這裏似乎剛下過小雨,地麵的泥土都是濕潤的。


    要是穿著鞋子,少不得成了泥濘的樣子。


    兩人赤著腳踩了下去。


    在一個正在給一眾閑暇時候的農民教習的侍星者麵前,兩人停下了腳步。


    這位侍星者和白季、老縣令二人一樣,都是在幹燥的地方脫了鞋子,卷起了褲腳,光腳走下了田地。


    此刻麵對一眾麵容黝黑褶皺的老農,他麵色和善,語氣緩慢,一字一句,極為認真。


    “一年有二十四節氣,知節氣,而辨農時。春季有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穀雨……”


    而不遠處,另外給一些老農診斷身體時,也是神態溫和,輕聲細語。


    這種情況在《武俠》中時常可見,被玩家們稱為支教下鄉……


    由下可知上。


    有這樣的侍星者,可想而知上麵的二十八星宿,以及星主,又該是怎樣的人。


    這就是這些普通的人民們,可以無條件相信這些星守觀的侍星者的原因。


    “怎麽樣?”


    就在白季和老縣令注意看著那位說話的侍星者時,白季忽然在耳邊聽到了一個輕輕的聲音。


    這聲音極輕,似乎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哪怕是就在白季身邊的老縣令,也完全沒有看過來一眼。


    而白季自己,也並沒有被身邊這突然出現的聲音所驚到,他似乎極為平淡地就接受了一個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並且和自己打了個招唿。


    白季瞥向來人,卻隻覺得隱隱約約間看不真切,隻能看到對方額頭上,一枚“井”字,尤為顯眼。


    朱雀井宿?


    白季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


    隻是聽說大部分的二十八星宿都是死宅,對方怎麽會離開星守觀,來到這外麵的田地裏來。


    麵對可能的朱雀井宿,白季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


    全天下人,都可以接受他們的原因,就在於他們的立場永遠中立。


    甚至可以說是漠然。


    除了一些難以抵抗的天災,他們幾乎不會主動行使除了教育、引導以外的任何手段。


    所以白季用不著怕他們,也用不著討好他們。


    “我聽說天下凡有文字記載者,都能在星守觀找到原本?星守觀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當然。”


    來人聲音輕柔,但是在這一句話中,還是可以聽到三分傲然。


    “那我想問你一些問題……”


    對於《武俠》世界中廣為流傳的這句話,白季早就想親身體驗證明一下了。


    “你說……”


    來人聲音平淡。


    “用電鰻的電電電鰻電鰻會被電死麽?”


    “這……”


    “過期了的百草枯是更毒了還是不毒了?”


    “啊?”


    “頭被砍掉的那一刻是頭覺得身體掉了還是身體覺得頭掉了?”


    “……”


    嗯?


    一陣風吹過,白季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附近。


    剛才,好像有個人在旁邊和自己說話來著?


    瞅了眼地上,也沒有腳印啊?


    見鬼了?


    還是自己夢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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