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張氏聽了,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起來。


    兩個人一個是宣寧候府的老太太,一個是長房的媳婦,執掌府中中饋,自打傅婭嫁進東宮為側妃後,還是頭一迴覺著這麽有底氣。


    “勞煩姑娘和老身說這些。”老太太謝過,和張氏對視一眼,眼底都是露出幾分笑意來。


    隻一會兒工夫,眾人就到了皇後宮中。


    傅沅她們進去的時候,一眼就見著坐在軟塌上的皇後薑氏,還有在下頭陪著說話的大姑娘傅婭。


    傅婭穿著一身淺藍色繡花宮裝,繡工精致,連袖口都拿金線繡了花,她頭上插著一支鎏金紅寶石垂珠步搖,耳朵上是一對海棠花耳墜,看起來周身都多了幾分無法掩飾的雍容和貴氣。


    “臣婦(臣女)給皇後娘娘請安。”眾人走上前去,跪下來請安道。


    皇後的視線最先落在老太太身上,之後才看了張氏、傅沅和傅珍一眼,微微抬了手,笑著道:“都起來吧,本宮知道老夫人今日要來,特意叫側妃陪在宮中,叫你們早些見了。”


    皇後言語間毫不掩飾對傅婭的喜歡和看重,老太太和張氏聽了,心中喜不自勝,忙恭敬地道:“多謝皇後娘娘恩典。”隨後才站起身來。


    見著老太太和張氏起身,傅沅和傅珍才跟著站起身來,又對著坐在那裏的傅婭福了福身子,叫了聲側妃娘娘。


    見禮之後,才有宮女搬了繡墩過來,張氏扶著老太太坐了下來,又有宮女上了茶。


    眾人隻輕輕抿了幾口,沒敢多喝。


    皇後將一切看入眼中,說了一會兒話後,便對著傅婭道:“你帶著老夫人她們迴你宮中去吧,在本宮這裏,難免叫人覺著拘束。”


    傅婭恭敬地應了聲是,給皇後道了謝,這才朝著老太太點了點頭,帶著眾人出了殿內。


    一出了皇後宮中,張氏就拉著傅婭看了又看,見著她氣色不錯,這才放下心來。


    “你有孕在身,萬事都要小心些,吃的用的都要仔細檢查過才好。”張氏忍不住說道。


    她的話音才落,不等傅婭開口,一旁的老太太就出聲道:“好了,想說什麽迴東宮再說,別叫人挑出錯來。”


    張氏也知自己心急失了分寸,幹笑一聲將喉嚨裏的話咽了下去,親自扶著傅婭朝東宮走去。


    過了一會兒,眾人便到了東宮傅婭的住處。


    比起上一迴來的時候,屋子裏的擺設都要精致奢侈幾分,就連掛著的簾子,都是拿珍珠串起,處處都透著貴氣。


    老太太和張氏環顧四周,心裏自然明白是怎麽迴事。這樣的改變,不為別的,全都因著傅婭肚子裏的這個孩子。


    如今不知是男是女便已經如此看重,若傅婭當真能替殿下生個兒子,這地位怕是比那太子妃薑鸞都要貴重幾分。


    畢竟,自打那薑鸞進宮,就未曾得到過太子殿下的寵愛。


    等老太太坐下後,張氏才扶著傅婭在軟塌上坐了下來,怕她著了涼,又拿了個毯子給她蓋在膝蓋上。


    傅婭微微動容,拉著張氏的手叫她挨著坐了下來:“這些日子,叫母親跟著擔心了。”


    張氏一聽這話,眼圈一紅,差點兒就落下淚來,卻是強忍著心酸擠出一個笑容來:“別瞎說,你如今有了身孕,娘就覺著什麽都好了。如今隻盼著你十月懷胎能給殿下生個兒子,有了孩子傍身,你在宮中的地位便也穩固了。”


    聽著張氏的話,傅婭點了點頭,卻是不著痕跡避過張氏的目光。


    傅沅站在那裏,沒有錯過傅婭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她早就對傅婭有孕的事情有些疑心,如今看來,這其中當真有些蹊蹺。


    不然,傅婭這會兒就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人往往在下意識的時候,便會露出真心來。


    倘若不是心虛,傅婭是不會這般的。之前在皇後宮中的時候,她也看出來傅婭高興之餘,眼底總帶著幾分擔心和不安。


    而老太太和張氏她們,全都因著傅婭有孕的事情高興昏了,哪裏能察覺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勁兒來。即便是她,若是沒有那個“夢”,大概也隻是會替傅婭高興吧。


    想著這些,傅沅不自覺將視線落在傅婭的小腹處,心想這腹中的孩子不知是根本就不存在,還是十月之後當真會生出個孩子來,卻並非是太子的骨血。


    傅沅微微歎了一口氣,才將視線從傅婭身上收迴,耳邊就傳來了老太太的說話聲。


    “沅丫頭你也過來和你大姐姐說說話,我記著之前在府裏的時候,你和你大姐姐很是要好的。”


    聽著老太太的話,傅沅微微有些詫異,卻是依言走上前去,到了傅婭跟前的時候,才恭敬地叫了聲大姐姐。


    老太太微微皺了皺眉,“該叫聲娘娘才是。”


    傅沅才要改口,張氏卻是笑著道:“她們姊妹倆親近,倒不必顧忌那些個規矩了,這側妃娘娘是外人叫的,聽著生疏得很。”


    張氏說完這話,對著傅沅笑了笑,態度很是親近。


    傅沅能感覺到張氏是替她解圍,也是表示對她的親近之意。


    似乎是那迴九龍玉佩的事情之後,張氏對她就存了幾分示好之意。傅沅並不愚笨,能猜出來張氏這樣做,全然是為著東宮的側妃傅婭。


    她以為,她拿了那九龍玉佩,往後指不定能在南陽王府立足站穩,討得老王妃喜歡。這樣的話,若是有心,就能幫到東宮的大姐姐。


    傅沅沒有想到的是,如今她都以為傅婭有了身孕,竟還會對她這樣示好。張氏這樣,當真是有些難得,又叫人覺出幾分意外來。


    聽著張氏這樣說,傅婭也跟著笑道:“母親說的對,四妹還是和之前一樣叫我大姐姐就好。”


    “長久在宮中,難得有人這樣和我親近,千萬別生分了。”


    話雖這樣說,可傅沅在傅婭的語氣中,到底還是聽出幾分生疏中高高在上的味道來,叫人想不注意都難。


    果然人在宮中住久了,性子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第108章 深邃


    傅沅微微一笑,還未說話,便聽著外頭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迴稟道:“側妃娘娘,太後娘娘跟前兒的宮女來傳話,說是太後聽說宣寧候府的五姑娘來了,叫五姑娘過去說說話。”


    那宮女的話音剛落,傅珍臉上便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喜色來。


    自打黎氏去後,她的處境便艱難起來,府裏頭便是那些下人也敢隨意作踐她。她最後的希望,便是在太後身上。


    那日姚氏送來五百兩銀票,說是叫她買通宮中的人,求見太後一麵。


    如今太後召見,興許心裏頭是顧念往日和母親的那些情分的。


    傅珍心中又是期待又是緊張,雙手緊緊捏著雪白的帕子,幻想著自己借著太後娘娘翻身的情景。


    老太太聽著那宮女的話,眼睛裏微微閃過些什麽,看了傅珍一眼,吩咐道:“那你去吧,原先你母親也是受過太後恩典的,如今太後還記著你,也是你的造化了。”


    老太太的話音剛落,傅珍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微微福了福身子,便轉身退了出去。


    張氏將視線從傅珍身上收迴,和側妃傅婭對視一眼,瞧見了傅婭眼底一閃而過的不快,便將話題岔了開來,問起了傅婭在東宮過的如何,日子可還順心。


    傅婭應了幾句,說是一切都好。老太太瞧著二人說話,便轉頭和站在那裏的傅沅道:“叫你大伯母和你大姐姐單獨說會兒話,咱們去院裏轉轉。”


    傅沅聽了這話,應了一聲,便隨著老太太出了殿內,因著是在宮中,顧慮頗多,也沒往別處走,就在偏殿坐了會兒。


    到中午的時候,太後宮中卻是傳過話來,說是可巧今個兒南陽王府的二公子進宮給太後請安,太後聽說傅沅也在,便叫她去慈安宮一趟。


    傅沅聽到這話的時候,微微有些詫異,她知道宋淮硯雖得南陽王看重,卻甚少到這後宮來,和太後娘娘也並不十分親近。每每進宮,反倒時常被皇上傳召。


    她深知其中緣由,所以由不得生出幾分驚訝來。


    老太太微微皺了皺眉,看了她一眼,實在是不明白這個嫡親的孫女兒如何能有這種福氣。她既想叫傅沅討了太後的好,進了南陽王府後愈發能幫上傅婭,又不想傅沅太過風光,因為這個孫女兒她是難以掌控的。


    “既是太後傳召,你就去吧,別耽擱了時辰叫太後等著。”


    “是。”傅沅應了一聲,又朝著張氏和傅婭福了福身子,轉身退出了殿外。


    她之前雖也進過宮,卻從未隨處走動過,這會兒跟在宮女的身後一路朝慈安宮走去,不免四處看了看。


    幾日前下了一場雪,宮殿屋簷上積著尚未消融的雪,宮道上卻一點兒積雪都沒,時不時有宮女和太監從身邊走過,宮道很長,叫人看不到盡頭。


    似乎進了這宮中,便一輩子都被鎖在這一眼四方天的地方了,連空氣中都透著幾分壓抑來。


    太後所住的宮殿是慈安宮,慈安宮門前有一東西向狹長的廣場,兩端分別是永安左門、永安右門,南側為長寧門。慈安門位於廣場北側,內有高台甬道與正殿慈安宮相通。院內東西兩側為廊廡,折向南與慈安門相接,北向直抵後寢殿的大佛堂。


    傅沅抬腳進了慈安門,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才進了慈安宮的院子。


    因著是冬日,慈安宮顯得愈發的威嚴肅穆,傅沅跟著宮女進了院子,那宮女進去通傳了一聲,很快就從殿內出來。


    “姑娘請。”


    傅沅對著她微微頷首,才抬腳走進了殿內。


    殿內地龍燒得暖暖的,剛一進去便驅走了身上的寒意。


    傅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太後下首,身形欣長,穿著一身藍色雲翔符蝠紋錦袍,腰間係著犀角帶,正中綴著一枚白玉佩的宋淮硯。


    自打上迴他中毒受傷,深夜去了她的映月閣,二人還是頭一迴見。


    隻是彼此雖不見麵,他卻時常尋些好玩意兒或是好吃的點心蜜餞叫人送到府中來。


    所以,兩人見麵的時候,並沒有那種生疏尷尬的感覺。


    傅沅覺著,萬嬤嬤有句話說的對,她對宋淮硯沒那麽喜歡,卻也沒那麽討厭。


    彼此之間知道往後是要做夫妻的,再加上他除了喜歡逗弄她外,實際上待她是極好的,甚至是有幾分寵愛和縱容。


    這樣的他,叫她心中的那些排斥漸漸消散了,甚至,不知不覺生出幾分親近來。


    雖然,她從心底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傅沅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臣女給太後娘娘請安。”


    太後看了她一眼,微微愣了一下,臉上才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今個兒硯哥兒進宮給哀家請安,正好聽說你也進宮探望東宮側妃,哀家想見見你,就叫你過來了。”


    太後看著傅沅的目光帶著幾分恍惚,好像在透過她在看別的什麽人。


    傅沅明顯感覺到她的目光有些不對,卻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發覺,規規矩矩蹲在那裏。


    好半天,太後才迴過神來,抬了抬手吩咐道:“起來吧。”


    “謝太後。”傅沅道了聲謝,這才站起身來。


    太後將她打量了片刻,才收迴了視線,對著一旁的宋淮硯道:“哀家聽說,前段時日皇上派你去查鹽商之事,迴來時你受了傷,可有這麽迴事?”


    宋淮硯聽著,點了點頭,迴道:“是微臣疏忽,勞太後掛心了。”


    太後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問,卻是轉頭和傅沅說了幾句話,便出聲道:“罷了,哀家也有些乏了,你是頭一迴來哀家宮裏,叫硯哥兒帶你四處轉轉吧。”


    傅沅不知道太後的情緒為何突然低落起來,聽著這話隻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跟在宋淮硯的身後走出了殿內。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慈安宮的正院,好半天都沒說話,最後還是傅沅忍不住出聲道:“你身子可好些了嗎?”


    宋淮硯聽到她的說話聲,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了她半晌,眼底才露出幾分笑意來:“都好了,你不必擔心。”


    他雖是帶著笑,可傅沅明顯感覺到他隱忍著怒火,卻是不好開口去問。


    傅沅沒有想到的是,又走了幾步,宋淮硯突然出聲,像是自言自語道:“你說,若一個人是你的親人,你和她偏偏沒有情分,你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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