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心中沒有絲毫悔意。


    “祖母累了半日,該歇著了,孫女兒先告退了。”傅沅收起玉佩,不顧老太太和黎氏難堪的目光,微微福了福身子,轉身走出了寧壽堂。


    剛一出去,就見著外頭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懷青。


    見著自家姑娘出來,懷青忙撲上前去,將傅沅身上細細檢查了一遍,見著沒有傷處,這才放心下來。


    “咱們迴去吧。”傅沅看了懷青一眼,輕聲道。


    懷青心中雖有不解,聽著自家姑娘的話,隻點了點頭,扶著自家姑娘出了寧壽堂的院子。


    等到迴了蕙蘭院的時候,她才和萬嬤嬤還有懷青說了方才在寧壽堂的事來,又從袖子裏掏出那塊兒刻著“如朕親臨”的玉佩來。


    萬嬤嬤臉色驀地一變,拿帕子捂住了嘴,臉上掩飾不住的震驚。


    半天,才雙手合十,開口道:“老天保佑,姑娘有這玉佩,不然姑娘若是受了傷,老奴便是到了地下也沒法和夫人交代。”


    懷青看著自家姑娘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那塊兒玉佩,遲疑了一下,出聲道:“姑娘,這玉佩可是......”


    懷青心中有猜測,卻是不大敢相信,直到見著傅沅點頭,才收起了眼中的震驚,帶著幾分感慨道:“平日裏奴婢隻覺著那宋二公子專會欺負姑娘,可今個兒奴婢卻覺著他待姑娘未必不是真心好。”


    “要不然,哪裏能將這玉佩拿給姑娘。”


    今個兒若是沒有這塊兒玉佩,姑娘還不知道要遭什麽罪呢,一頓鞭子下來,姑娘不死也要掉層皮,若是不幸落下了病根兒,不是毀了姑娘後半輩子?


    老太太的心真是狠,姑娘可是她嫡親的孫女兒。


    老太太對姑娘的心,竟連那宋二公子的半分都沒有。


    懷青心中這樣想著,不著痕跡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開口勸道:“奴婢知道這話或許不該說,可姑娘如今已經和宋二公子定了親事,不如就此想開了嫁到南陽王府去,說不定這是老天的意思,給姑娘這樣一個好姻緣呢。”


    這話傅沅之前聽傅詢說過,如今出了這事兒後聽懷青又一次說起來,心中的感覺竟有許多不同。


    迴憶起她和宋淮硯幾次見麵的點點滴滴,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欺負”過她。


    或許,正如懷青說的一樣,他是真心待她的。


    想著這些,傅沅眼中微微露出幾分猶豫來。


    寧壽堂


    傅沅離開後,大太太張氏才扶著老太太站起身來,老太太氣得全身發抖,捂著胸膛,差點兒就背過氣去。


    衛嬤嬤見著,忙倒了茶水來,伺候著老太太喝下,老太太這才迴轉過來。


    衛嬤嬤什麽話都沒說,也不知該怎麽說。她們誰也沒料到四姑娘手中竟有這樣的東西,那“如朕親臨”四個字,好像還浮現在眼前,叫人後背生出幾分涼意來。


    老太太行家法不成,反倒向四姑娘下跪了,雖跪的是皇上,可站在那裏的人是四姑娘這個嫡親的孫女兒。


    怪不得老太太這般生氣,連話都說不出來,老太太在府裏這些年,哪裏受過這樣的欺辱。


    她原本就瞧著四姑娘不同些,今個兒算是見識到了,四姑娘和當年的謝夫人性子全然不同,麵兒上看著溫和,可若是哪個觸及了她的底線,四姑娘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什麽孝悌規矩,四姑娘是一點兒都不顧及。


    衛嬤嬤微微搖了搖頭,朝大太太張氏看了一眼。


    張氏上前幾步,出聲道:“老太太,先叫姑娘們下去吧。”


    見著老太太點頭,張氏便使了個眼色,傅萱她們福了福身子,轉身退了下去,直到出了寧壽堂的院子,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帶著丫鬟迴了各自的住處。


    屋子裏,老太太伸手將桌上的茶盞翻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


    茶盞碎裂的聲音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老太太看了黎氏一眼,氣急敗壞道:“你自小在宮裏住著,那玉佩是怎麽迴事?”


    黎氏方才跪在傅沅腳下心裏也是憋屈的很,聽著老太太的話,麵色變了又變,半天迴道:“這玉佩媳婦聽太後娘娘說過一迴,總共有兩塊兒,先帝爺分別賜給了皇上和南陽王,至於這玉佩如何到了沅丫頭手中,媳婦也是詫異。”


    黎氏的這番話說出來,眾人心裏也是有些不解,按理說,這樣的東西是要傳給南陽王府世子的,如今到了沅丫頭手中,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南陽王將這玉佩給了宋二公子。而那宋二公子向來行事隨意,將這玉佩給了沅丫頭倒也像是他能做出來的。


    隻是,這樣一來,不就意味著那宋二公子對沅丫頭,是真心喜歡。


    要不然,怎麽會想到要拿這樣貴重的東西來討好沅丫頭?


    而宋二公子也的確如旁人說的那樣,深得王爺的疼愛。


    這般想著,眾人心中很是生出幾分異樣的感覺來,之前明明看著是宋二公子要強娶,傅沅委屈嫁了,如今瞧著,這親事未必就不好。


    怪不得傅沅敢這般放肆,原來是有人撐腰,有了底氣。


    老太太也想到了這些,轉頭對著衛嬤嬤道:“不是叫你盯著她,怎麽這樣大的事情你也不知道?”


    衛嬤嬤福身告罪:“都是老奴無用。”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再說什麽都終究沒用,老太太看了衛嬤嬤一眼,對著黎氏她們吩咐道:“我也有些乏了,都下去吧。”


    眾人聽了,便福了福身子,轉身退出了門外。


    書碟癱軟在角落中,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身子因為懼怕而不停顫抖著,如今屋子裏隻剩了她一個人,她爬到老太太跟前兒磕頭道:“老太太饒命,老太太饒命。”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眸子裏閃過一絲寒意來。


    “你說,沅丫頭喜歡表少爺可是真的?”


    書碟聽著老太太的話,愣了一下,重重點了點頭,道:“奴婢不敢欺瞞,姑娘一直喜歡表少爺,在淮安候府的時候,表少爺也時常來看望姑娘。老太太您寫信說要接姑娘迴府的時候,姑娘心裏頭很是舍不得表少爺。”


    書碟自小進了府中伺候,也學會了求生的本能,聽了老太太的話,就猜出老太太想聽什麽答案了。


    果然,老太太聽了她的話後,點了點頭,對著一旁的衛嬤嬤吩咐道:“帶她下去吧,叫人給她清理清理,上些藥,別叫人覺著咱們宣寧候府苛待下人。”


    衛嬤嬤聽著,應一聲,便吩咐了丫鬟將書碟帶了下去。


    見著書碟下去,衛嬤嬤才帶著幾分試探道:“老太太是想借著這事做文章?”


    她伺候了老太太多年,深知老太太的性子,老太太今個兒失了顏麵,總是要找迴來的。


    不管那書碟說的是真是假,隻要她肯指認四姑娘和表少爺有私,四姑娘的名聲就壞了。


    這姑娘家最忌諱的便是和府裏的男子牽扯不清,更別說四姑娘自幼住在淮安候府,兩個人有私情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若是鬧開來,四姑娘的這門親事還不知會有什麽變數。畢竟,兩家雖換了庚帖,人還未嫁過去,若是南陽王府老王妃要退親,四姑娘這輩子都不要想著嫁人了。


    到時候,還不是老太太這個當長輩的想怎麽拿捏便怎麽拿捏。


    衛嬤嬤倒吸了一口涼氣,總覺著這手段太狠了些,四姑娘今個兒做的事情即便有些不妥,叫老太太失了顏麵,可她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見著老太太要行家法,心裏自然是怕得厲害。手裏頭又有那麽個東西,自然就想都沒想就拿了出來。


    她知道四姑娘有錯,卻不至於要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第86章 休書


    鄭國公府


    丫鬟杏秋端著托盤進來,見著自家姑娘靠在軟塌上,手裏拿著書卻是半天都沒翻頁。


    杏秋上前將紅棗銀耳羹放在檀木小方桌上,這才叫了聲:“姑娘。”


    崔貞聽著聲音,才迴過神來,視線朝門口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派人去打聽過了沒,事情可辦成了?”


    見著自家姑娘麵上掩飾不住的著急,杏秋迴道:“派出去的丫頭迴來了,說是今個兒宣寧候府出了大事,傅四姑娘惹了老太太生氣,老太太震怒之下,傳了家法。”


    崔貞聽了,嘴角便勾起一絲笑意來:“這麽說,那丫頭還是中用的。”


    杏秋抿嘴一笑,點頭道:“是老天爺都在幫著姑娘,誰能想到,傅四姑娘貼身伺候的丫鬟竟敢肖想謝大少爺。”


    “姑娘許諾她辦成了事,就想法子將她弄到謝府去,成了謝大少爺的房裏人,她一個出身卑賤的丫鬟,有這麽好的事情哪裏會不動手。”


    杏秋自小在崔貞跟前兒伺候,最了解自家姑娘的性子,這番話說出來,崔貞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起來。


    “這紅棗銀耳羹是小廚房的人才燉的,姑娘趁熱嚐嚐。”杏秋將桌上的紅棗銀耳羹推到崔貞麵前,笑著道。


    崔貞笑著拿起青瓷勺子,攪動幾下,喝了起來。


    喝了幾口,又開口道:“往後別叫那婆子去宣寧侯府送采買的東西了,賞她些銀子,叫她去郊外的莊子上去吧。”


    “是,奴婢知道,一會兒就派人去吩咐。”


    崔貞嗯了一聲,又拿起桌上的紅棗銀耳羹喝了起來,才剛喝完,外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進來迴稟道:“姑娘,太太請您過去一趟。”


    崔貞聽著,臉色微微變了變,眸子裏閃過一絲不願來。


    杏秋見著自家姑娘臉上的神色,忙對著下頭的丫頭道:“你說姑娘換身衣裳,等會兒就過去。”


    那丫鬟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轉身退了出去。


    杏秋這才上前對著崔貞道:“姑娘就別和太太使性子了,太太說到底也是為了姑娘好,隻是太太不理解姑娘對謝大少爺的感激,才從未將那事兒放在心上。”


    崔貞聽了,咬了咬嘴唇,半天才開口道:“母親便是不懂我的心事,也不該瞞著我和那馮家夫人說我的事兒。”


    馮家雖是世代官宦,名門世家,老太爺曾是先帝的恩師,馮大人如今又任戶部尚書,可在她眼中,馮家再得皇上看重,她也不想嫁過去。


    當年,在見著謝遷第一麵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一輩子非他不嫁了。


    “姑娘先別生氣,奴婢瞧著太太還是在意姑娘的想法的,不然也不會任由姑娘使性子了。再說,府裏還有老太太呢。”


    聽著杏秋的話,崔貞這才露出一絲期待來:“你說的也對,其實我也知道母親最疼我,我若是不願意,她不會逼我做什麽的,更何況祖母也滿意這門親事。”


    “咱們過去吧。”崔貞站起身來,便朝門口走了過去。


    杏秋輕輕搖了搖頭,忙快步跟了上去,心裏暗暗盼著姑娘可別再和太太起了什麽爭執才好。


    這些日子她私下裏替姑娘做的那些事情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太太定會震怒之下將她打殺了,或是將她發賣出去。


    可她伺候了姑娘這些年,最是知道姑娘的性子,倘若不應下,依了姑娘的意思,姑娘還不定能鬧出什麽事情來呢。到時候,還不是她們這些伺候的人跟著受責罰。


    崔貞所住的院子裏距離鄭國公夫人的正房隻隔了一個院子,隻一會兒工夫,就到了。


    門口的丫鬟見著大姑娘過來,忙笑著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太太在屋裏呢,姑娘快些進去吧。”說著便撩起簾子領著崔貞走了進去。


    屋子裏收拾的奢華,又透著一種貴氣,桌上的鎏金四角香爐裏點著百合香,香煙嫋嫋升起。


    鄭國公夫人坐在軟塌上,手裏拿著一盞茶,見著崔貞過來,放下手中的茶盞朝著她招了招手。


    崔貞福了福身子,才過來挨著鄭國公夫人坐下。


    “你這孩子,如今大了,竟和我賭起氣來了,將自個兒關在屋裏,連我都不見了。”


    崔貞聽著母親這話,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卻是忍不住開口道:“母親知道女兒的心思,為何還要叫那馮夫人到府裏來?”


    鄭國公夫人聽著她的話,微微愣了愣,伸出手來點了點她的額頭,沒好氣道:“不知羞的丫頭,你的心思我怎麽能不知道?”


    “隻是,這淮安候府瞧著風光,可論起實職來,卻是比不上戶部尚書府的,那馮夫人的生母可是靖安公府老夫人嫡親的妹子,那馮家大公子,人品周正,前年中了二甲頭名,乃是進士出身,身邊連個通房丫頭都沒。”


    鄭國公夫人話才剛說完,看了一眼崔貞的神色,便歎了口氣,無奈道:“你說說,你怎麽就瞧上那謝大少爺了,那馮家大公子,相貌雖比不上謝遷,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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