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陪著傅婭說了會兒話,就記起了還在院子裏的傅沅和傅珍來,便叫人將二人叫了進來。


    “妹妹們頭一迴到我這兒來,我隻顧著和祖母說話,怠慢了你們,是我的不是。”


    傅婭說著,就叫人拿了禦膳房做的點心過來,又叫大宮女詩嵐上了上好的雨前龍井。


    “這茶是太子妃賞的,妹妹嚐嚐味道可好?”傅婭看著二人,開口道。


    一個“賞”字,叫傅沅微微詫異了一下,以她對傅婭的了解,她雖屈居人下,卻也不會輕易說出一個“賞”字的,更別說,還是太子妃薑氏賞的。


    也不知,方才老太太和傅婭說了什麽,叫她有了這麽大的轉變。


    傅沅輕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道:“大姐姐宮裏的茶,自然是極好的。”


    聽著她這般迴答,傅婭愣了一下,才輕笑出聲,和傅沅說起話來。


    傅珍喝著手裏的茶,見著傅婭臉上的笑容,眼中滿是諷刺。


    這一個個的,不知在演戲給誰看,這心裏是苦是甜,日子過的怎麽樣,自己是最清楚不過了。不過,若是苦到極處,自欺欺人倒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傅珍想到此處,眼睛裏不免溢出笑意來。


    正當這個時候,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就有宮女挑起簾子從外頭進來。


    “迴稟側妃,崔氏求見。”


    那宮女的話音剛落,屋子裏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詭異起來,老太太臉上露出幾分惱怒來。


    這崔氏,也太放肆了些。今個兒是皇後娘娘恩典,老夫人進宮探望側妃,崔氏這是此舉,分明是打了眾人的臉。


    她一個宮女出身的人,身份卑賤,難道還想著和老夫人平起平坐?


    不止是老夫人,傅婭這個主人的臉上更是下不來,鐵青著臉怒道:“她來做什麽,就說我沒空,有什麽事情等明兒再來。”


    見著自家主子動怒,那宮女忙出去將這話告訴了崔氏。隻片刻,卻又走了進來,低著頭支支吾吾迴道:“迴側妃的話,崔氏說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特意給側妃送顆人參過來,好給側妃補補身子。”


    那宮女說完這話,便低下頭去,連看都不敢看傅婭。


    這東宮裏人人都知道,在殿下麵前最得寵的不是太子妃薑鸞,而是這個宮女出身的崔氏。如今太子膝下唯一的景陽郡主,也是崔氏所出。


    側妃雖然身份貴重,卻也不得不忌憚崔氏。


    傅婭臉色變了又變,視線朝老太太那裏看去。


    不等她開口,老太太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吩咐那宮女道:“既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就叫她進來吧。”


    那宮女聽了,應了聲是,福了福身子才又退了出去。


    很快,就領著崔氏進了殿內。


    崔氏一進來,眾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身著一身玉蘭色紗緞宮裝,挽著流雲髻,頭上插著一支羊脂玉簪子並兩朵珠花。這身打扮,在夏日裏叫人覺著清清爽爽,很是有幾分好感。


    與她這身打扮不同的是,崔氏的相貌嫵媚勾人,粉光脂豔、柔媚姣俏,一雙眸子看過來,叫人由不得感歎一聲,好一個豔麗佳人。


    這一素一豔,叫人印象極深,傅沅心想怪不得崔氏這般得寵,大抵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這樣的女人吧。


    “妾身給側妃請安。”崔氏緩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言語間雖透著幾分恭敬,卻是叫人覺著刻意了些。


    她這請安,倒像是來炫耀,或是看笑話的。


    “起來吧。”傅婭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崔氏站起身來,伸手接過宮女手中的一個檀木盒子,開口道:“昨晚妾身不經意提起姐姐還病著,殿下知道了,惦記姐姐的身子,就叫妾身給姐姐送來這顆百年人參,好叫姐姐補補身子。”


    “不知老夫人和兩位姑娘也進宮了,倒是妾身來的唐突,擾了姐姐和家裏人說話了,還請姐姐莫要怪罪。”崔氏說著,視線就朝傅沅和傅珍看過來,見著傅沅的時候,麵上卻是露出一抹震驚來。


    她還未入了東宮的時候,偶然見過一幅昭懿皇後的畫像,這傅四姑娘,竟和已故的昭懿皇後有幾分相似。


    崔氏知道皇後娘娘沒留周老夫人和傅家兩位姑娘多說話,就叫人領著到了這祥和宮。


    她原先還有些不解,如今見著這傅四姑娘的相貌,可不明白了過來。


    皇後娘娘生平最恨的,大概就是已故的昭懿皇後了,見著這樣一張相似的臉,心情哪裏能好。


    ☆、第70章 動怒


    傅沅察覺到崔氏看到自己時候那一瞬間的詫異,也覺著有些不解。


    她是頭一迴見到崔氏,她為何這樣驚訝?


    不等傅沅想明白,崔氏就笑著開口道:“這是府裏的四姑娘吧,怎麽以前從沒進宮過,妾身隻見平淑郡主帶著五姑娘一塊兒進宮。”


    崔氏說著,對著傅婭道:“姐姐若沒什麽別的吩咐,那妾身就先告退了,灶上還煲著粥等殿下一會兒迴宮用呢。”


    聽著崔氏的話,傅婭臉色微微變了變,點了點頭,開口道:“下去吧。”


    看著崔氏福身退下,傅婭的臉色陰沉下來,雖然之前老太太的話已經叫她明白了自己處境,可這會兒她還是覺著很是難堪。尤其,叫傅沅和傅珍兩個妹妹見著了她的難堪。


    老太太看了傅婭一眼,輕輕歎了口氣,將話題轉移開來,又陪著傅婭說了一會兒話。


    午膳是在祥和宮用的,等到用完午膳後,老太太說是礙著宮中規矩,不好久留,怕惹來閑話,便起身告辭。


    從宮裏出來,坐到迴府的馬車上,一路上老太太一句話都沒說,傅沅和傅珍也沒敢開口,怕惹老太太生氣。


    就這樣快到傍晚的時候,馬車才在宣寧侯府的門前停了下來。


    早有婆子等在那裏,見著馬車停下,便扶著老太太和兩位姑娘下了馬車,行至垂花門,老太太對著傅沅和傅珍吩咐道:“都迴去歇著吧,累了有一天了,不必過來了。”


    傅沅和傅珍聽了,應了下來,目送嬤嬤扶著老太太走開後,這才轉過身來。


    “虧得是大姐姐進了宮,這若換了旁人,過的是好還是不好,這人一嫁出去,祖母哪裏還會跟著這般擔心。”


    “所以我覺著,大姐姐在這點兒上,也是很有福氣的,至少在祖母眼中,四姐姐不如大姐姐重要。”


    傅珍說完這話,不等傅沅開口,就轉身離開了。


    傅沅挑了挑眉,心中愈發認定了在普福寺,傅珍定是聽到了些什麽,不然也不會三番五次說出這些意味深長的話來。


    等到迴了蕙蘭院,萬嬤嬤見著自家姑娘迴來,不免問起她進宮的情形來。


    傅沅將祥和宮的事情說了出來,萬嬤嬤聽了,帶著幾分感慨道:“崔氏宮女出身能寵冠東宮,又在太子妃薑氏的打壓下誕下了景陽公主,可見是個厲害的。”


    “隻是,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可見是被太子殿下的恩寵迷了眼。”


    聽萬嬤嬤這麽說,傅沅詫異地抬起頭來,問道:“嬤嬤的意思,是說大姐姐能鬥得過崔氏去?這崔氏如此羞辱大姐姐,往後會自食其果?”


    不僅是傅沅不理解,一旁的懷青也不解的開口問道:“奴婢聽姑娘方才那番話,大姑娘如今的處境可不好,如何能翻身,壓得過崔氏去。”


    更別說崔氏還生了景陽公主,除非大姑娘能一舉得男,才能夠翻身。


    可如今,太子殿下連碰都沒碰過大姑娘呢。這不得寵,何來的子嗣。


    萬嬤嬤聽著二人的話,笑著搖了搖頭,將一支鎏金海棠花步搖遞到自家姑娘手中。


    傅沅伸手接過,思忖了片刻,才抬起頭來:“嬤嬤指的,是皇後娘娘。”


    這簪子隻今個兒皇後娘娘賞賜的,做工精致,不愧是內造之物。


    見著自家姑娘明白過來,萬嬤嬤笑著點了點頭:“姑娘可別忘了,大姑娘能夠進宮,是皇後娘娘一手促成的。這迴,也是皇後娘娘覺著大姑娘受了委屈,才傳了懿旨叫老夫人和幾位姑娘進宮看望。”


    “要不然,大姑娘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老夫人怎麽會隻叫大姑娘咽下去,而沒有別的反應。”


    “這些年,老夫人雖年紀大了,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萬嬤嬤一番話,叫傅沅想起了今天在祥和宮的時候,老太太知道大姐姐受了委屈,並沒有震怒生氣,反而表現得平靜得很。迴來的時候在馬車上,老太太也是什麽話都沒說,她們都以為老太太氣極了連話都不想說了,而沒有想到,老太太對這一切心中都有數。隻要皇後娘娘肯幫著大姐姐,老太太就不會擔心大姐姐在宮中出什麽大事。


    想明白了這些,傅沅才又拿起手中的茶盞喝了起來。


    寧壽堂


    衛嬤嬤端著茶盞過來,遞到老太太麵前:“老夫人,大姑娘可是病了?”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接過衛嬤嬤遞過來的茶,指著她道:“你這人,想說什麽就說吧,非得拐著彎兒地問。”


    衛嬤嬤聽著,笑著奉承道:“老夫人睿智,老奴心裏怎麽想的都瞞不過您去。”


    老太太拿起手中的茶盞喝了幾口,才將今天在宮中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等說到妙蝶被杖斃而死時,衛嬤嬤愣了愣,重重歎了口氣:“她跟著大姑娘多年,誰能想到年紀輕輕就去了,她家裏隻有個種地的哥哥,嫂子是個厲害的,不然也不會才剛五歲就被賣給了人牙子,進府做了伺候人的活計。


    “你派人往她家裏送一百兩銀子,也算是不枉她伺候了婭丫頭一場。”


    衛嬤嬤聽著,點了點頭應了下來,才要說什麽,就聽著外頭一陣腳步聲,緊接著便聽著丫鬟的請安聲。


    “二太太。”


    聽著黎氏這個時候過來,老太太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來。


    黎氏自打入了府,除了請安便不大到她的寧壽堂來。


    今個兒,怎麽卻是轉了性子。


    老太太正想著,就見著有丫鬟從外頭進來,迴稟道:“迴稟老太太,二太太求見。”


    “叫她進來吧。”老太太看了那丫鬟一眼,吩咐道。


    “是。”那丫鬟應了一聲,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很快就領著二太太黎氏從外頭進來。


    黎氏穿著一身青綠繡金圓領對襟褙子,梳著流雲髻,頭上插著一支鎏金點翠發簪,緩步從外頭進來。


    “媳婦給母親請安。”黎氏福了福身子,恭敬地道。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開口道:“起來吧,這個時候了你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老太太說著,指了指一旁的繡墩。


    黎氏謝過,上前坐了下來,笑著開口道:“媳婦真有一事要和您商量,隻是前些時候珺丫頭的事情惹得老太太您生氣,您又帶著幾個姑娘去普福寺小住了幾日,剛一迴來又遇著大姑娘的事情。媳婦想著,倒不如今個兒等您從宮裏迴來,就過來和您商量了。”


    黎氏一番話,比平日裏多了幾分恭敬,老太太聽著,便知道多半是真有事了。


    “說吧,有什麽事情這麽著急。”老太太拿著手中的茶盞喝了一口,對著黎氏道。


    黎氏聽著老太太的話,微微一笑,想了想才開口道:“媳婦今個兒過來,是想和您商量沅丫頭的親事。”


    黎氏突然提起傅沅的親事,老太太不免愣了一下,眼底露出幾分詫異來,和身旁的衛嬤嬤對視一眼,才開口問道:“怎麽,永嘉伯府的事情才過去幾日,你就等不及要張羅沅丫頭的親事了?”


    老太太的話中帶了幾分不滿,明顯是對之前黎氏要將傅珺嫁到永嘉伯府的事情有所不滿,黎氏聽著這話,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轉瞬,卻是輕笑一聲,朝著老太太道:“您教訓的是,之前珺丫頭的事情是媳婦唐突,沒事先問問您的意見。這不,遇著沅丫頭的親事,頭一個就想著來和您商量了。”


    黎氏說著,看了站在老太太身旁的衛嬤嬤一眼,抿嘴喝了一口茶,才開口道:“媳婦聽說,上迴您帶著沅丫頭去南陽王府賞花宴的時候,遇著了府裏的二公子。”


    黎氏一句話說出來,就叫老太太沉下臉來。


    老太太生平最不喜宋淮硯這樣的晚輩,雖出身顯赫,卻是任意妄為,不顧兄弟情誼,不懂孝道。


    聽黎氏這個時候提起宋淮硯來,老太太自然心裏堵得慌,難不成黎氏是想將沅丫頭嫁給那南陽王府的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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